(這章本來應該是一屋暗燈,照不穿我身的最後一章,好在這個章節名我也是很滿意了。)


    ……


    ……


    在大殿上,陳大學士和一名武將曾經帶著嘲弄的意味說過,就算井九能把這些官員困在宮裏也沒有用。


    井九根本沒有想過這樣做,而是直接把他們都殺了。


    數十名官員倒在了血泊裏,他也付出了些代價。


    那些武將有些本事,而且陳大學士事先已經做了準備,請了幾位修行強者冒充官員進了殿。


    朝陽照在他蒼白的臉上,他望著皇城外遠處的天空,想到很久之前以及很久之後的一些事情。


    曆史總是在不停地自我重複,唯一的差別是他在這裏的境界實力有些低。


    那名小太監帶著還活著的幾名官員,沿著大殿角落裏走了出來,看著滿地血泊,想著先前那些殘忍血腥的畫麵,那些官員的腿有些發軟,勉強走出殿外,看著渾身是血、提著劍的皇帝陛下,哪裏敢直視,啪啪數聲便跪了下去。


    “如果還能走路,就去把事辦了。”


    井九的聲音沒有什麽情緒。


    那些官員哪裏敢耽擱,用手撐起身體,用最快的速度向宮外走去。


    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們去做,安撫禁軍是第一步,從詔獄裏把那些大人救出來是第二。


    皇城外稍微有些騷動,很快便平靜下來,沒有過多長時間,宮門再次被打開,數十名官員來到殿前,跪到井九身前。


    這些人剛剛離開詔獄,身上還穿著囚服,看著極其狼狽。


    裴大將軍與周太守跪在最前麵。


    前者是張大學士最信任、在楚國威信最高的名將,後者的身份地位差很多,卻是張大學士為井九準備的日後宰輔。


    他們從那幾名同僚處聽說今日殿上發生了什麽事情,根本無法相信,直到此時,看著數十名太監宮女在幾名太監的指揮下,不停向殿裏潑灑清水,看著那些血水像瀑布般從殿裏流出,順著石階淌下,才震驚地確定原來那是真的。


    陛下把朝堂上的官員都快殺光了。


    井九看著裴將軍說道:“你去城外的大營,都城裏如果有什麽問題,直接撲滅。”


    裴將軍神情微變。周太守擔心陛下不知道當前局麵的複雜程度,說道:“都城大營不會聽裴將軍的令,都城裏各府都早有準備,那些王公更是絕對不會安分,說不定便會趁亂興風作浪,陛下……”


    “你們是大學士選中的人,如果這種小事都處理不好,他的眼光也未免太差了些。”


    想著死在殿裏的陳大學士和昨日死去的金尚書,井九發現張大學士的眼光確實不如何,除了看明白了自己。


    “總之這種小事不要來煩我,今天不要,以後也不要,這方麵你們要向他好好學習。”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向冷宮走去。


    卓如歲打了個嗬欠,跟著他離開。


    ……


    ……


    被鏽死的鎖已經被除掉,平日送雜物的側門則被封死,除此之外,冷宮沒有什麽變化,還是那樣冷清。


    井九把那柄破損嚴重的劍扔進池子裏,換了件衣裳,倚回榻上,渾身的血水自然早就幹淨了。


    卓如歲站在榻前,說道:“如果不是那次斷臂,也許我現在已經把外麵的事情忘了大半。”


    井九說道:“要爭仙籙,青天鑒自然不會讓你忘了這件事情,別的事情忘了也無所謂。”


    卓如歲說道:“師叔你到底準備怎麽做?”


    井九說道:“你呢?”


    “我還是以前的想法,就在這裏修行殺人。”


    卓如歲理所當然說道:“把別的問道者全部殺死,仙籙自然是青山的,就算不成,也沒有虛度這數十年。”


    井九說道:“我差不多。”


    青山弟子行事就是這樣幹脆利落,有著相似的布局也不為奇。


    卓如歲隻是有些不明白,既然是要修行,是要殺死別的問道者,你天天躲在皇宮裏做什麽?


    他知道就算自己問,也不可能有答案,沒看當年童顏死的多麽無奈,舉手隨便行了一禮,便準備離開。


    井九說道:“去哪裏?”


    卓如歲說道:“去趙國殺那名太監。”


    井九說道:“何霑有些變態,小心。”


    卓如歲走後,宮殿裏更是冷清安靜。


    都城今日必將大亂,也不知道裴將軍與周太守等人究竟能不能穩住局勢,也不知道最終要死多少人。


    井九坐在榻上,靜靜看著窗外的天空,保持著這樣的姿式,持續了很長時間。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事情,應該與都城裏的混亂無關。


    天光轉移,不時有人來到殿外稟報當前局勢,說來有趣的是,傳話的人不是那個小太監,而是張大公子。


    可能在裴將軍與周太守等人看來,張大公子是最得陛下信任的人。


    井九沒有回話,依然看著窗外,沉默不語。


    太陽漸漸落下,暮色之後便是夜色,宮裏的光線變得晦暗起來。


    不知何時,殿裏亮起了一盞燈。


    撲棱,撲棱。


    青鳥揮動著翅膀飛進殿裏,落在榻上,變成那個可愛的小姑娘。


    井九問道:“解決了?”


    青兒說道:“城外大營與禁軍的叛亂已經被裴思明鎮壓,那些大臣的府邸已經被控製,你不用擔心。”


    井九說道:“我沒有。”


    青兒微嗔說道:“外麵那些人喜歡看戰亂,才能用那些畫麵唬弄過去,但我總要放些你的畫麵給他們看。”


    “我記得你說過,我天天在這裏修行睡覺,回音穀外的那些人早就看膩了。”


    “可像今天你在殿裏殺人的畫麵,他們最喜歡看,我沒放出去,不知道惹來多少怨言。”


    “無法直接看到的畫麵,也許更加刺激。”


    “有道理,難怪會有不少好評。”


    “不用謝。”


    “你也不用客氣。”


    青兒有些惱火說道:“以後不要總讓我做信使,萬一惹起白真人疑心怎麽辦?”


    井九說道:“我會注意。”


    昏黃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


    因為白天殺人的緣故,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神情有些疲憊,黑發披散於肩,呈現出一種頹廢的美。


    看著這幕畫麵,青兒有些出神,片刻後才醒過神來,吃驚說道:“你居然點了一盞燈?”


    井九嗯了一聲。


    這座宮殿很少點燈,直到前些天,張大學士臨終前來了一次,才有了燈火。


    青兒想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有些不解問道:“你一心修行,別的事情都不怎麽在意,為何這次卻願意出手。”


    井九說道:“修行需要清靜地,我做這些事與狗熊除掉洞外的威脅沒有什麽區別。”


    青兒看著他問道:“真是如此?隻是如此?”


    井九說道:“當然如此。”


    青兒撇了撇嘴,說道:“或者如此……可我還是覺得你出手與大學士有關。”


    井九說道:“也許如此。”


    青兒的眼睛亮了起來,說道:“那大學士究竟有何不同?對他來說你是假的,對你來說……好吧,他可能是真的……不對,既然你會離開幻境,而且此生都可能不會再回來,就算來也無法再看到他,那對你來說,他也是假的啊?”


    這句話裏有太多真真假假,早已分不清楚真假。


    青兒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按照你的說法,所有離開而不再回來的人,彼此都是假的,那你為何會這樣做?”


    井九看著那盞暗燈,說道:“因為世間有很多事情本就無關真假。”


    ……


    ……


    回音穀外一片安靜。


    天空裏的光幕停留在那個畫麵裏。


    殿裏的暗燈漸遠,都城裏燈火通明,騎兵鐵蹄踏過青石板路,哭聲漸低。


    青鳥與井九前麵的對話沒有人聽到,但整個故事大家都看到了。


    修道者再如何心如止水,看著畫麵裏的萬家燈火,想著過去三十日裏看到的悲歡離合,亦是有些悵然。


    瑟瑟的眼眶已經濕了,卻不知是為了井九與張大學士而流,還是為何而流。


    童顏站在遠處某處崖畔,想著井九最後說的那句話,沉默了很長時間。


    那些都是假的。


    修行者在求大道的過程裏都聽過類似的話,可能來自師長,可能來自同門,隻不過不像井九那樣絕對而肯定。


    這種話聽得多了,很多修道者往往會產生某種錯覺,認清虛妄便能觸及現實,斷情絕性。但就像井九說的那樣,世間很多事本就無關真假,誰又能真的斷情絕性?或者說,為何要斷情絕性?


    崖後有腳步聲響起,童顏轉頭望去,發現是那名黑瘦的無恩門弟子,忽然問道:“對你家公子的話怎麽看?”


    柳十歲很吃驚,心想自己的真實身份居然被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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