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今天飯菜太過豐盛,小荷因為恐怕手抖的有些厲害、做出來就用了些時間,再加上吃飯的時候不停說話又用了些時間,不知不覺間夜色已至,桌上的燭火早已點燃。


    千裏風廊的風呼嘯而出,即便窗上附著陣法,依然能夠聽到嗚咽的聲音,從木板縫隙裏鑽進來了一些氣流,吹得火苗不停飄著,如鬼火一般。


    小荷隱約聽明白了太平真人與柳十歲的對話,臉色蒼白至極,身體微微顫抖。


    柳十歲盯著太平真人的眼睛,管城筆已經落在手裏,劍鐲也不再顫抖,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快走!”


    小荷大喊一聲,攔在了柳十歲的身前。


    數根散發著極濃妖氣的尾巴破空而起,向著太平真人轟去。


    燭火搖動的更加厲害,就連空氣仿佛都要被撕扯開來。


    她以前就是不老林的厲害刺客,與柳十歲在一起生活了百餘年,稍微有些怠於修行,境界實力較諸多年前還是深厚了不知多少。這是她的搏命一擊,即便是中州派的那些長老應付起來也極為困難。


    太平真人卻是看都沒看她一眼,隻是靜靜看著柳十歲。


    擦!一根殷紅色的羽毛平空而生,穿過那些挾著極強威力的狐尾,輕而易舉地穿透小荷的身體,把她釘到了牆壁上,發出一聲悶響。


    很多年前在海州城外的海神廟裏,不二劍刺穿她的身體時,也是相同的位置。


    太平真人與井九是朝天大陸劍道修為最高的兩個人,最為清楚一個人或者妖物最薄弱、最致命的地方。


    小荷被那根紅色羽毛釘在牆上,不停地吐著血,眼看著便要不行。


    柳十歲沉聲說道:“放開她。”


    忽然,他發現了問題。


    因為他竟然無法抬起自己的右手,就連管城筆都快要握不住了。


    太平真人靜靜看著他的眼睛,眼神裏充滿了寧靜的意味。


    柳十歲的眼裏出現一抹堅毅的神情,咬破舌尖,噴出一道血花。


    書桌上的那篇古賦隨風而起,迎在那道血花之上。


    心血為書,擋住了太平真人的視線。


    嗡的一聲。


    太平真人從原地消失。


    那隻殷紅色的小鳥出現在空中,向著那篇古賦飛去。


    嘩嘩,古賦燃燒起來,瞬間成灰。


    得此一阻,柳十歲終於回複了一些對身體的操控,提起管城筆向那隻小紅鳥揮去。


    一道彩虹碾壓燭火,照亮室間,便要破窗而去。


    就算無法攔住對方,但至少可以示警!


    朱雀振翅!


    兩道仿佛火焰般的巨翼,出現在房間裏,卻沒有真實的溫度,把管城筆帶起的彩虹盡數吸了進去!


    柳十歲調起身體裏所有的浩然正氣,啪的一聲打開折扇,揮向了那兩道火翼。


    風勢驟疾,火翼非但未散,反而更加勢盛。


    兩道火翼的中間,那隻小紅鳥用烏溜溜的黑眼珠靜靜地看著他,沒有任何情緒。


    柳十歲知道到了最後的關頭,毫不猶豫命令不二劍斬向自己!


    他不知道太平真人想做什麽,但知道一定不能就這樣繼續下去。


    轟的一聲。


    火翼開始狂暴地燃燒,然後驟然斂滅。


    漸有極微弱的笛聲響起。


    ……


    ……


    天還沒亮,柳十歲便帶著小荷離了客棧,坐著馬車進了千裏風廊。


    縱然是世代養在一茅齋的神符馬,進了風廊深處,迎著呼嘯的巨風,想要前行也極為困難。


    柳十歲與小荷卻沒有下車的意思,更沒有馭劍而行,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傷。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終於到了傳說中的蛟池。


    水麵上的荷葉早就被大風掀翻過來,好在都是異種,不用擔心會斷折,隻不過看著就像裙子飛起蒙著臉的少女,那些荷花就像是快要掉落的首飾,未免有些狼狽。


    一茅齋的書生們終於注意到這裏的動靜,紛紛趕了過來,看著車廂裏臉色蒼白、滿身血漬的柳十歲與小荷,不由吃了一驚,喚道:“師叔,這是怎麽了?”


    那匹可憐的神符馬終於不需要繼續與狂風作戰,被牽去了避風處歇息,柳十歲與小荷則是被書生們抬進了一茅齋。


    齋裏來了各宗派的不少客人,忽然看到這個畫麵,不禁很是震驚,紛紛站起身來。


    任千竹注意到了小荷耳垂上的那顆耳墜,那顆耳墜應該是紅寶石所製,殷紅如血,很是美麗。


    柳十歲與小荷的傷勢極重,自然不會有任何耽擱,很快便被送到了一茅齋深處,來到了奚一雲的身前。


    如今的一茅齋,除了那些老先生,便是奚一雲的地位最高。


    他神情驟變,以最快的速度給二人喂了草藥丹,然後扶起柳十歲開始給他治傷。


    沒過多長時間,柳十歲便醒了過來,卻沒有說話,而是看了看四周。


    奚一雲明白他的意思,揮手讓齋裏的書生們都離開,問道:“發生了何事?”


    “昨夜太平真人來了,看他想法應是準備用果成寺的兩心通控製我的心神,就像我們當年所猜測的那樣,控製天近人的法子。”想著昨夜的遭遇,柳十歲餘悸未消,說道:“我用了管城筆與不二劍都沒有用,眼看著要不行的時候,公子給我的那根骨笛忽然飛了出來,不知為何,他竟表現的十分畏懼,就這樣走了。”


    奚一雲很是吃驚,說道:“他來一茅齋做什麽?”


    柳十歲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頓了頓後,他接著低聲說道:“我懷疑與先生成聖有關。”


    聽著這話,奚一雲的神情更加凝重,看著他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再過些天青山掌門大典就要開始,你過去?”


    這是一茅齋原先的計劃,但現在太平真人忽然出現在千裏風廊,柳十歲還受著傷,為何會急著讓他離開?


    這裏麵隱藏著很多問題,柳十歲很快便想明白了,說道:“你擔心?”


    奚一雲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情要小心一些。”


    柳十歲沉默了會兒,說道:“好。”


    奚一雲接著說道:“小荷留在齋裏,我會把她照顧好。”


    這句話裏依然隱藏著別的意思,柳十歲懂,而且接受,說道:“多謝師兄。”


    小荷知道他要離開,有些不安,顫聲說道:“怎麽了?”


    柳十歲安慰說道:“沒事。”


    奚一雲說道:“我也希望沒事。”


    ……


    ……


    (今天往漠河開,八百多公裏……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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