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對裝修一事也不上心,臨近入住了又挑三揀四。


    好在有傅承屹。


    要求全記在心上,辦事效率又高,新房最終的呈現,與她想象中一模一樣。


    這裏也一樣。


    不如他們新房那麽大,但應有盡有,吧台、地毯、鏡子、梳妝台……都在。


    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充滿了整間臥室,顯得格外擁擠,擠得竟留不出呼吸的空間。


    盛南伊幾乎奪門而逃。


    傅承屹聽到動靜,問:“是不是缺了什麽?”


    正是因為什麽都不缺,所以她住不了,“我不要住這間。”


    傅承屹從客房走出來,神情一黯,“那你隨便挑一間。”


    盛南伊選了間極其樸素的客房,除必要家具沒有多餘陳設。


    她來不及整理,抱著換洗衣物衝進浴室。


    密閉的空間,回憶從四麵八方而來,團團將她圍住,無處可逃。


    溫熱的水流緩緩浸潤肌膚,好似也能帶著它們往皮肉裏鑽。


    她呼吸越發急促,胸悶無力,全身發著抖,又跑出來,從行李箱夾層掏出幾瓶藥。


    藥片倒在手裏,盛南伊發現房間沒水,又跑去洗手間掬了捧水吞服。


    做完這些,她已筋疲力竭,打算上床緩緩。


    傅承屹來喊她吃飯,敲門沒有回應,推門進來,盛南伊已經睡了。


    隻穿了條吊帶裙,被子都沒蓋。


    側躺,屈膝,雙手環抱,很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他胸口猛地一窒,上前給她蓋上被子。


    不知為何,離得越近,思念越深。


    明明近在咫尺,卻如遠隔天涯。


    傅承屹站在床邊,靜靜凝著她。


    臉蛋依然白皙,手臂倒是黑了,可能是跑去海邊度假了。


    呼吸均勻,他進來都沒察覺,看似睡得熟,實則不寧,眉頭緊皺。


    他想為她撫平,伸手到半空,又縮了回來。


    思來想去,盛南伊終歸還是一朵嬌花。


    在溫室中長大,被盛寵滋養,也被重重保護,沒受過風吹雨打。


    隻是所有保護罩都碎掉,被迫獨立承擔。


    瞧著耀武揚威,實際虛張聲勢。


    一點事故,幾句重話,都能讓她一蹶不振。


    他們終歸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他不該將對自己的那套原封不動地用在她身上。


    眸底痛色蔓延,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視線又落在她的頭發上,分明濕著。


    薄唇抿成一條線,糾結過後,還是去浴室拿了吹風機。


    調到最低檔,聲音很輕,他從發梢吹起,動作輕柔。


    起初她沒感覺,隻是電吹風吹到頭皮時,盛南伊突然醒了。


    懶懶掀開眼皮,看向他的眼神陌生中帶著詫異。


    她起身,眉頭更緊了些,“誰讓你進來的?”


    盛大小姐在哪兒都有種反客為主的鬆弛感。


    傅承屹有幾分無奈,“喊你吃飯,沒想到你頭發也不吹就睡。”


    盛南伊奪過電吹風,才發現頭發基本幹了,隨便吹了兩下扔在一邊。


    傅承屹盯著她,“什麽時候都要把身體放在首位,濕著頭發睡覺,濕邪入體容易頭痛,還可能會感冒,也可能會誘發麵癱。


    這個節骨眼上,你也不想出現什麽意外吧?”


    盛南伊冷笑一聲,“我出了意外,對你最有利不是麽?


    如果我死了,ire會拿到大部分遺產。


    而你作為孩子的生父、監護人,可以光明正大地接手大半個盛世……”


    “盛南伊,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麽?”


    語氣很輕,卻如排山倒海,每一個字都能將她吞沒。


    傅承屹大步離開。


    盛南伊抓了抓頭發,莫名有些煩躁。


    剛才的話有些過了。


    傅承屹對她確實挺沒良心的,但從未覬覦過盛家,不然也不會堅持離婚,還把手上的股份全給她。


    隻是話趕話地,加上他出現在福利院讓她有些不好的聯想,對他帶了敵意。


    道歉是不可能的,她字典裏也沒低頭一說。


    破罐破摔吧,她關上門打算繼續睡。


    吃了那麽多藥,按理說助眠效果甚佳,結果她輾轉反側,越發清醒。


    寒冬臘月的洛杉磯,氣溫明明在十度以上,風卻蕭瑟。


    放肆挑逗著玻璃窗,把她腦子都吹亂了。


    並不寂靜的夜晚,所有心事所有情緒被無限放大。


    折騰了好一會兒,肚子都咕咕叫了,她看看時間,才十二點。


    在飛機上十幾小時,她都沒心情吃東西,又吃了那麽些藥……


    唉,好死不如賴活著。


    既然要活著,為什麽又要賴活?


    福利院在郊區,這裏離福利院開車也要十幾分鍾,估計不好叫餐。


    盛南伊決定去廚房找點吃的。


    餐廳亮著燈,晚餐很豐盛,六菜一湯,有雞有牛肉有海鮮有青菜,一樣沒動。


    一個整天讓她把身體放在首位的男人,還能讓她一句話氣得不吃飯,倒也是件稀罕事。


    這半年多因為睡眠差情緒差,她的胃飽受折磨,動輒罷工。


    她不想吃冷菜,再說肉菜放涼後漂起一層油,看著沒食欲。


    她瞥見廚房的微波爐。


    她對廚房電器不太精通。


    準確地說,一竅不通。


    不過微波爐應該是傻瓜電器,她隨便點開一個教微波爐使用的視頻。


    此時,一道冷厲身影走入廚房。


    傅承屹也洗過澡了,一身黑色家居服,更冷酷了。


    他從冰箱拿出食材,盛南伊本著不浪費的原則,“這不是有菜嘛!”


    “剩菜含有亞硝酸鹽,對身體不好。”


    男人麵孔冷冰冰,語氣冷冰冰。


    盛南伊清楚,傅承屹確實生氣了。


    態度說不上多糟,你說話他大概率會接,你不說話他也可能會主動講話。


    隻不過氣息冷冷清清的,臉上沒什麽表情。


    乍看起來,和對普通人無異,相處久了才能體會到細微差別。


    她盯著端來的土豆牛腩,看起來還不錯,“偶爾吃一頓沒關係。”


    傅承屹沒回,把土豆牛腩和紅燒雞塊加熱了,又做了盤蛋炒飯,炒了青菜,桌上的蛋湯、海鮮、綠葉菜沒再吃。


    蛋炒飯隻用雞蛋和蔥花,看著普普通通,味道卻很驚豔。


    可能她是真餓了吧。


    出鍋後撒的蔥花她不喜歡,炒飯裏焦黃的蔥花還蠻香的,不知不覺她吃完半碗,又端起盤子倒了一半。


    傅承屹見她愛吃,沒再動炒飯,悶頭吃肉吃菜。


    盛南伊掀起眼皮瞅他一眼,在心裏嘁了一聲:人大心眼小。


    氣吧氣吧,氣死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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