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黑字,紅色的印章。


    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願意捐獻角膜,願意將遺體捐獻給醫療機構,隻保留骨灰。


    簽字人:江度。


    陸明月腦海裏“嗡”的一下,飛快地閃過一些什麽。


    江敏敏奇怪地問:“姐姐,你怎麽不說話了?你是不是看到什麽了?”


    陸明月趕緊地把白紙收進自己的衣袋裏,低聲道:“沒什麽。”


    她把江度的遺物重新整理好,就跟江敏敏道別。


    “你的傷口一定不要碰到生水,我明天再來看你。”


    “嗯,我知道了。”


    走出院門口,陸明月還反複叮囑阿珍:“拜托你這幾天照顧好敏敏。”


    阿珍自然滿口答應。


    封勻庭送陸明月回家,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


    半路上,陸明月接到了晏承之的電話,問她今晚會不會過去。


    “對不起晏總,我今天走不開。”


    她說完就掛掉電話。


    封勻庭在後視鏡看著陸明月。


    她的額頭抵在車窗上,半邊臉被外麵明明滅滅的燈光照著,瞧不出情緒來。


    那麽開朗靈動的一個女孩,這一刻看起來疲倦到極點。


    可是這一切,晏承之完全不知道。他隻知道享受她的陪伴,享受她為他帶來的快樂。


    晏承之不配擁有她!


    封勻庭喉嚨發緊,雙手握緊了方向盤,終於說:“其實,四年多前晏承之在醫院治病的事,我也聽說過。我還知道,晏家發動很多人手去尋找適配心髒。”


    陸明月立即坐直,“你想說什麽?”


    封勻庭道:“江度以前申請過遺體捐贈,有沒有可能,他的數據剛好被晏家的人發現了?”


    陸明月最討厭這種憑空猜測,她厭惡地擰起眉心,“無憑無據的事,還望封少慎言。”


    封勻庭沒想到陸明月反應這麽大,更沒想到,她想都不想就選擇維護晏承之。


    他心裏有些不忿。


    晏承之五年前心髒衰竭,全世界最有名的醫生來看過,無一例外地宣布最壞結果,隻敢建議保守治療。


    他本應該在五年前就死了!


    而且,明明是他先認識陸明月,晏承之憑什麽來跟他搶!


    他忍無可忍一般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你這麽生氣做什麽?”


    陸明月沒應他。


    江度出車禍,把心髒移植給晏承之以後,她曾悄悄去看過晏承之。


    她當時還不認識晏承之,但也相信他是個好人,相信江度把心髒給他,是值得的。


    如果這一切都是陰謀……


    這種假設太可怕,光是隨便想一想都會讓人窒息。


    陸明月一路沉默地回到別墅。


    封勻庭說:“小明月,我剛才說的都隻是事實,希望你不要覺得我在多管閑事。”


    陸明月:“不管怎麽樣,拜托你一定不要在敏敏麵前說這些話。”


    “好,我答應你。”


    ……


    雖然陸明月願意相信晏承之,但是晚上躺在床上,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江度被車撞倒滿身是血的樣子。


    想起他臨死前說他願意捐出心髒去救人。


    一直想一直想,就連晚上做惡夢,夢裏都是江度滿身染血的樣子。


    她不知道怎麽麵對晏承之,這幾天都沒有再去見他,周末也不肯去公寓了。


    晏承之察覺到不對勁。


    以前,明月最緊張他的心髒,不管她把話說得多絕,隻要他一裝病,她絕對會立刻妥協。


    但今天不管他怎麽裝,陸明月都借口在忙,說什麽也不肯再來看他。


    “晏總,我這邊真的挺忙的,要不你讓醫生過來看看?”


    陸明月不等晏承之回應,就掛掉電話。


    晏承之麵無表情盯著黑了屏的手機。


    外婆拎了一堆補身體的食物,坐在一旁,見他打電話被掛斷後,才問:“讓你搬回莊園住,你不肯。不是說明月會過來給你做好吃的嗎?她怎麽跟你講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晏承之心情不太好,卻顯得一臉淡然,“外婆,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莊園太過空蕩,一點人氣都沒有,尤其是以前陸明月在那裏住過一段時間,熱鬧又歡快。等她搬出去,他就再也不能適應那種空蕩。


    人就是這麽奇怪,未曾擁有過也就罷了。但如果體會過那種快樂,一旦失去,就會變得難以忍受。


    “你怎麽照顧好自己?你看看你的臉色,瞧著就沒有以前好。”外婆不放心地說:“不行,正好你今天有空,我跟你一起去醫院檢查一下。”


    晏承之無奈,“外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我真的沒事。”


    “五年前你也清楚自己的身體。”外婆想起那件事就後怕,“如果你再有個什麽好歹,你讓我怎麽跟你的母親交待。”


    晏承之指尖按著眉心,頭疼道:“外婆,我今天隻想待在家裏好好休息。檢查的事,我會預約醫生上門。”


    他當著外婆的麵,預約了家庭醫生。


    外婆這才肯罷休。


    之後,外婆煮了幾道家常菜,看著晏承之吃過飯,才離開公寓。


    晏承之拿過一本書開始讀。


    他以為,可以像以前那樣慢慢變得平靜,但是時間過去四十分鍾,他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晏承之不知道陸明月到底發生什麽事。


    他受夠了這種你追我躲的戲碼,霍然起身,直接去別墅找人。


    晏承之來過好幾次,玫瑰花園的保安已經很眼熟他,都不用登記就直接放行。


    走到別墅後,他按響門鈴。


    保姆也眼熟他,又直接把他請進了屋裏。


    這時,陸明月正抱著陸小希坐在客廳沙發上,手裏拿著個撥浪鼓逗他玩。


    小希圓溜溜的大眼睛跟著鼓聲轉動,時不時發出可愛的笑聲。


    晏承之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不知道怎麽突然就恍了神。


    程叔調好奶粉出來時,看到晏承之站在門口,大驚。


    “晏老板,您怎麽來了?”


    聽到程叔的話,陸明月也驚得渾身僵硬,連頭都不敢回。


    她在想要找個什麽樣的借口,才能不動聲色地抱著小希上樓去躲起來。


    晏承之已經邁開腳步,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陸小希找不到發出鼓聲的東西,大眼睛四處亂轉,一下轉到了晏承之身上。他眼睛都瞪圓了,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新鮮事物。


    隨後,陸小希嘴角一咧,咯咯咯地笑開,還朝晏承之伸出兩隻小短手,要抱。


    陸明月緊張得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跳了出來。


    隻要仔細一點,就能看出,陸小然的五官跟晏承之很相似。


    也不知道晏承之會不會發現點什麽?


    她現在完全沒有能力應付沈衛東,一點都不想讓他們發現孩子的存在!


    晏承之一雙黑眸沉沉地盯著陸明月,嗓音也有點發沉。


    “這是誰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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