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叔隻顧著數袋子裝了多少錢,哪有空聽金紳說教。


    “行了,叔心裏有數。”


    他滿臉的不耐煩,心思已經飛到賭桌上。但想著以後還得靠金紳養老,敷衍地問了句,“你開車來的吧?渴不渴?要不要進屋喝杯水?”


    金紳牽著唐緲的手走進去。


    唐緲跟著金紳的腳步,一點點打量這個地方。


    這就是她男朋友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啊。


    大門是很破舊的木門,推開時咯吱咯吱響得刺耳。一進去就是個露天的院子,由於不常清理,院子的邊邊角角已經長出不少荒草,牆壁上掛滿蛛蛛網。


    再往裏頭一點是客廳,直接連通院子,中間隻隔了一道門檻。


    院子的左邊是廚房,裏麵光線很暗,堆著很多枯草爛木。


    金紳說這是用來燒火煮飯的。


    和廚房並排的第二個門,是一個小房間,從敞開的窗戶可以看見裏麵的床具,破舊不堪。床上堆的被子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而且還有成堆的衣服淩亂地堆在床的角落,向外散發著淡淡的腐味……


    唐緲有些窒息。


    無法想象,在這麽一個髒亂差的小房子裏,竟然養出金紳這樣優秀的人物。


    而且這個金叔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金紳小時候肯定過得不好。


    她不由握緊金紳的手,與他十指緊扣。


    不管怎麽樣,以後有她在身邊,才不會再讓她的男朋友感受到半點苦楚。


    金叔拿了兩個瓷杯給他們倒水。


    杯身很油膩,開水表麵浮著一層油。


    唐緲的眉心皺得很緊。


    金紳卻像習以為常,端起來喝了幾口。


    金叔這會兒數完錢了,才抬起頭,像是終於發現唐緲。


    “這個姑娘是你的女朋友?”


    金紳點點頭。


    金叔笑眯眯地問了名字,又誇讚幾句,“長得真俊,和你般配。”


    金紳沒出聲。


    金叔說完就一直看著唐緲,眼裏有著濃濃的暗示。


    唐緲有些不明所以。


    “緲緲,你第一次跟紳子回來,就沒有帶點什麽好東西孝敬一下我這個叔叔?”


    唐緲愣了一下。


    金紳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的時候,沒有說是回來見家長,她是兩手空空來的。


    金叔立即就不高興了。


    “你這孩子穿得光鮮亮麗的,咋這麽不懂事呢?第一次見長輩連見麵禮都沒有?”


    金紳開口道:“金叔,緲緲家裏很窮,沒錢買禮物。我今天多給你的那些錢,就是替緲緲孝敬你的。”


    金叔一聽對方是個窮的,對唐緲就沒了興趣。


    “你也是的,長得一表人才,怎麽找個姑娘這麽窮?”


    金紳聲音很平淡,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金叔,這裏有兩百萬,你要是好好用,足夠你過好下半輩子。”


    頓了一下,金紳道:“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送錢,以後我不會再回來了。”


    金叔一聽就不高興了。


    “你小子發達了就想翻臉不認人?想當初要不是我哥收養你,你早就凍死在路邊。我哥死的時候,要你好好照顧我這個唯一的弟弟,你敢不給我養老送終,小心天打雷劈!”


    唐緲不高興別人用這麽惡毒的話來詛咒自己的男朋友,馬上站出來。


    金紳卻牢牢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衝動。


    唐緲不知道金紳要幹什麽,隻能安靜下來。


    不一會,金紳約的人到了。


    是這個村子的老村/長。


    和老村/長打過招呼,金紳低聲道:“爸把我撿回來,給了我一條活路,我一輩子記著。”


    “但是該還的,我早就還清了。”


    “這一次我回來,是跟金叔你理清關係的。”


    “老村/長就是這次的見證人。”


    金叔一聽來真的,神情立馬變得凶惡,“什麽見證人?我可不認!”


    金紳繼續說:“這兩百萬,你收下了,就當是我最後給你的孝心。”


    畢竟隻是養父的弟弟,金紳給不給養老,不管是道德還是法律,都約束不到他。


    “如果你不要這兩百萬,我就把你當成親叔,會一輩子好好照顧你,給你養老送終。”


    能舍得不要兩百萬,證明願意戒掉賭癮,好好過日子了。


    金叔一聽,兩百萬和送老送終,傻的都知道怎麽選。


    他立即說:“我當然要錢。”


    金紳點點頭,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字據,在老村長的見證下,讓金叔簽了字,按了指紋。


    金叔指著金紳手腕上的表,“這也要給我!”


    唐緲心裏那股火氣都快壓不住了。


    這都是什麽親人?明明都要斷絕來往了,一點不難過,竟然隻顧著搜刮那點身外物!


    金紳什麽都沒說,把腕表摘下來遞給金叔。


    金叔接過,來回研究,貪婪道:“肯定值不少錢。”


    簽完字,金紳最後再看一眼這個養大他的地方,在金叔反複咒罵“白眼狼”的罵聲中,和老村/長一道走了出去。


    最後道別時,金紳給老村/長封了一個厚厚的紅包,又遞給他兩條華子,感謝他特意跑這一趟。


    老村長推辭不過,收下了。


    他拍拍金紳的肩膀,歎氣道:“紳子,你是個好孩子。和這邊斷了來往也好,以後別回來了。”


    之後他又看看唐緲,朝她友善地笑笑,就轉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金紳的情緒明顯更加低落。


    車裏的氣壓很低。


    唐緲忍不住握了握他的手。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她的男人,隻能轉移話題,“對了,上次你說要跟我求婚的,怎麽一直沒見你有動靜?”


    金紳的嘴角終於微微勾起,身上的低氣壓也消失了不少。


    “這麽恨嫁?”


    唐緲抬起下巴,一點也不知羞,“如果要嫁的人是你,那是有點恨嫁的。”


    金紳終於笑起來,漆黑的眼睛閃著明亮的光。


    唐緲呆了一下。


    她男朋友怎麽越來越帥了?


    被唐緲轉移注意力,金紳低落的情緒慢慢消失,終於和她說起小時候的事情。


    金紳出生的時候就被父母扔掉了。


    扔在冬天裏最冷的那一天。


    要不是被養父發現,那年的垃圾堆裏會多一個小小的屍體。清理垃圾的人甚至都有可能不會發現他,最後把他當成垃圾一起運到垃圾廠,和垃圾一起燒毀。


    養父把他撿回來,卻從來沒有把他當成親生兒子看待,動輒打罵。


    罵聲裏全都是後悔撿他回來,“要不是你這個喪門星,我何至於連馬上要娶進門的媳婦都沒了。”


    “我兄弟倆把你這麽個倒黴貨撿回來,到頭來卻鬧得斷子絕孫,真是晦氣。”


    “要是你以後不好好孝敬我們兄弟二人,你要遭雷劈,不得好死的……”


    伴隨這些罵聲的,是毫不收力的拳頭。


    金紳小時候是真的相信,就是因為他,養父定好親的媳婦才會跑路。


    所以對於養父,他從來沒有過半句埋怨。養父親要他做什麽,他都心甘情願,並且做到最好。


    平時也不敢多吃飯,隻要不餓死就行。


    說到這裏,金紳笑了一聲,“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養父根本就沒有定過親的媳婦。”


    養父兄弟二人都好賭,養父的耳朵還弱聽,接近於耳聾。鄰近的村子都知道他們的名聲,沒有一個女人敢嫁他們。


    但是養父看中了隔壁村一個女孩,總說這是他沒過門的媳婦,還霸道地不準任何人跟這個女孩說親。


    對於這種光腳的無賴,誰都不敢招惹。那個女孩被纏怕了,最後無奈之下,隻能偷偷跑出村子,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應該是在外頭嫁了人。


    養父把所有氣都撒在小金紳身上。


    唐緲看著金紳垂下來的嘴角,突然問:“男朋友,你可以把車在路邊停一下嗎?”


    金紳從低迷的情緒中抽離,奇怪地“嗯”了一聲,“怎麽了?”


    唐緲也不解釋,撒嬌:“你快點嘛,我有事。”


    金紳無奈,隻能把車停到路邊。


    此時車剛開出村莊沒多久,此處四麵環山,前後不著村。


    天漸漸黑了。


    周圍靜謐。


    他的車剛停穩,唐緲就解了安全帶朝他撲過來,用力吻住他。


    金紳一愣,但這陣子和唐緲做多了,本能地回抱住她,回吻過去。


    唐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熱情地吻他。


    她要他在記起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時,最後的記憶都停留在這一刻。


    和女朋友在一起,最甜蜜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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