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那小子不過初入下一品境,何德何能被餘大人這般重視?”


    麵容俊秀的青年名為辛守春,是渝州內營的一名百夫長,有正六品的實力。


    辛守春出身渝州辛家,家族底蘊深厚,各類修煉丹藥從小就沒斷過,年紀輕輕突破到正六品,風頭正盛。


    可即便這樣,他也隻是在內營當差,未能得到鎮州將軍的青睞。


    鎮州將軍眼光極高,輕易不會收徒,鎮守渝州數十年,親傳弟子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無一不是驚世天才、人中龍鳳。


    和那些妖孽般的天才比起來,陳木顯得普通又平凡,在辛守春眼中甚至遠遜於他。


    憑什麽?


    辛守春沉著臉,按捺著心中翻騰的躁動與惱怒,一揮手:“走,回去!”


    走出數米,副手與辛守春並肩而行,笑道:“辛大人,不必上火,將軍的脾氣你也是清楚的,他隻會收他看得上的人。”


    聽到這話,辛守春細細尋思,麵色稍緩,嘴角一挑,道:“沒錯,餘大人的麵子雖大,但親傳弟子這件事上,將軍是出了名的誰的麵子也不給。”


    到時候餘晚推薦,將軍卻不收,等待那小子的,隻有自取其辱的尷尬!


    “那時的畫麵,一定很精彩……”


    辛守春話說到一半,臉色猛地一變,右手豎起,握拳。


    身邊的副手,以及跟在身後的一眾藍衣狩妖人,頓時停止話語,緊繃身體,輕鬆氣氛頃刻間變為肅殺。


    眾人往前望去。


    視線集中在前方十米外的一棵大樹下。


    一道身影靠在樹幹上,黑衣、單薄,看上去甚至有些虛弱。


    可誰都沒注意到他是怎麽出現的。


    而當他開口的刹那,一股隱含著怒氣的恐怖威壓,讓辛守春等人心神俱震。


    “我在找一個‘巡狩’,女的,你們見過麽?”


    “她是個小偷……”


    “她偷了我的東西。”


    ……


    黔水縣城。


    小妮坐在家門口的板凳上,雙手托腮,認真地望著城門的方向。


    “小妮,別看了,進來吃飯,陳壯士這才剛走一天,沒那麽快回來的。”爺爺在院子裏喊。


    “殺妖要去這麽久麽?”小妮問,但沒有把腦袋轉回去,仍然認認真真地盯著城門,生怕把大哥哥放跑了。


    “妖魔那麽可怕,當然要殺很久,說不定還會死人哩……”


    爺爺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打住,但已經晚了,小妮先是一怔,隨即眼眶一紅,氤氳起水汽。


    “大哥哥不會死,他和我拉了鉤的,隻要我頭發亂了他就會回來幫我梳頭……對了!”


    小妮伸手將紮著辮子的發帶解開,一頭柔順頭發披下,她咬著嘴唇,小拳握了握,手指插進頭發裏,發力想把頭發弄亂。


    片刻後小妮披頭散發,回頭去望爺爺:“爺爺你看,我頭發亂不亂!”


    “小妮你……”


    爺爺無奈地看著她,心裏琢磨著要編什麽樣的話才能讓她放棄。


    殺妖這種事,九死一生。


    若僥幸活下來,自然也就積攢了不俗的功績,會穿上飛龍服成為狩妖人。


    變成高高在上的人物,不記得這間小屋,不記得這裏還有個小丫頭在等他,也不奇怪吧。


    小妮多半要白等的。


    爺爺在心裏歎了口氣,道:“小妮你別著急,等到了晚上,你就能看見那個大哥哥了,他會變成星星在天上看著你呢,就和你爹你娘一樣……”


    一陣馬蹄聲在門外響起。


    爺爺一怔,連忙跑上去想把小妮抱回院子,卻又聽見馬停下的聲音,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伸過來,落在了小妮亂蓬蓬的腦袋上。


    “大爺,我暫時還不太想變成星星。”


    陳木臉上帶著笑意。


    他蹲下來,揉了揉小妮的亂發,又笑道:“頭發怎麽這麽快就亂啦?”


    小妮臉上滿是驚喜,拉著陳木的大手,一雙大眼睛快速撲扇,卻是激動到說不出話來。


    “走吧,我幫你梳頭!”


    陳木把小妮舉起來,放到肩膀上,哈哈一笑,走進小院。


    院門外,餘晚靠著妖馬,靜靜看著這一幕。


    “是陳大人回來了嗎?”


    聲音從旁邊傳來,餘晚側頭望去,隻見幾個農婦站在那裏,捧著一件黑色的毛皮大氅。


    毛皮水亮,針腳細密,這做工,放到成衣坊裏,少說得賣一兩銀子。


    餘晚看著農婦們捧著大氅進門,把衣服披在陳木背上,笑聲從院內傳出。


    餘晚的嘴角,也微微上揚。


    就在這時。


    一聲淒厲驚叫,從城門的方向傳來。


    餘晚劍眉一皺,聽出那是渝州內營百夫長,辛守春的聲音。


    “餘大人!”


    “快跑!”


    “妖魔來了!”


    餘晚轉頭一看,臉色瞬間白了幾分。


    隻見辛守春踉蹌著跑進城門,渾身是傷,宛如一個血人,右手已經沒了,更重要的是他的丹田處,一個碩大的血窟窿。


    辛守春的實力有正六品,還帶著一隊能組成鎮魔大陣的精銳狩妖人。


    什麽妖魔能把他逼成這個樣子?


    偏偏在這種時候……


    左肩的傷口猛地抽疼,電弧在其中沸騰雀躍,餘晚心中一寒,抬眸遠眺,隻見一道單薄的黑色身影,正緩緩走入城門。


    辛守春看到那道身影,渾身顫抖,嗓子裏擠出尖銳的聲音:“人我幫你找出來了,放過我!”


    “做得不錯。”


    黑色身影似乎笑了笑,他微微昂頭,看著餘晚,語氣中的陰毒幾乎凝為實質:


    “餘大人,還記得我吧。你那一刀……我可是徹骨難忘啊!”


    “……”


    餘晚薄唇緊抿,一雙劍眉高高豎起,右手下意識去按腰間,按了個空,才想起自己的刀已經斷了。


    她深吸了口氣,右手一翻,掌心出現一粒黑色丹藥。


    毫不猶豫就要吞入口中,可一隻大手閃電般伸出來,將那粒藥奪走了。


    “吃了這粒藥,會死的吧。”


    身披黑色大氅的魁梧身影,站到餘晚身邊。


    “不吃也是死,連帶著滿城百姓。”


    餘晚語氣平靜,她早想過會有這麽一天,隻是沒料到會來得這麽快。


    她伸出手:“藥給我,快。”


    一柄木梳,放入她的掌心。


    “你應該會梳頭發吧?”


    陳木向前一步,肩膀一抖,黑色大氅也落入餘晚手中。


    餘晚一怔,聽到陳木手指關節活動的劈啪聲。


    “你幫我新衣服收好,把小妮的頭發梳了,我幫你把這家夥打死,就這麽說定。”


    “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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