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你謝家,還是張家、李家,也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貧道都是一視同仁。”


    “至於得罪……你們謝家,的確不曾得罪過貧道,可你們的所作所為,卻是得罪了濟寧數十萬百姓!”


    雲逍的神情越發冷漠,語氣也變得淩厲起來。


    謝翰采終於有些按捺不住火氣,沉聲說道:“我謝家在濟寧,向來奉公守法,不曾做過魚肉鄉裏的事情,何時得罪了所有百姓?”


    “好一個奉公守法,好一個不曾魚肉鄉裏!”


    雲逍滿臉嘲弄之色。


    在謝家人的眼裏,隻要不舉旗造反,就算是奉公守法了。


    不過在大明,鄉紳把持地方,漠視朝廷法度,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一個月前,謝升之子謝韜,無視政令,帶著十幾車貨物從青州返回濟寧。”


    “回到謝家之後,謝韜就開始發病,經過及時搶治,這才得以保住性命。”


    “隨行還有五人發病,其中有二人保住性命,至今還臥病在床,另有三人不治身亡,屍體被謝家私自運出城去掩埋。”


    雲逍逼視謝翰采,侃侃而道。


    錦衣衛可不是吃素的。


    況且謝家車隊自青州疫區返回,又不是什麽隱秘的事情。


    錦衣衛隻要有心去查,就能查個一清二楚。


    謝翰采正要強辯,被雲逍打斷。


    “從時間上看,正是謝韜,將鼠疫自青州帶到濟寧,他就是濟寧鼠疫的罪魁禍首。”


    “謝家隱瞞不報,包庇族人,禍及整個濟寧州,危及數十萬百姓的安危,損耗無數財力、物力和人力,死者不知幾凡。”


    “謝老族長,你說謝家是不是得罪了整個濟寧州的百姓?”


    謝翰采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淡淡地說道:“這些都是雲真人的猜測罷了,僅憑這些,也不足以說明什麽。”


    “是麽?”雲逍微眯著眼睛,眸子中有了殺機,“謝韜運送的貨物來自何方,需要貧道提醒謝老族長嗎?通虜,可是要抄家滅族的!”


    劉興祚‘嘿嘿’一笑,滿臉殺氣。


    謝翰采一震,臉色白了幾分。


    “濟寧封城之後,謝家的商號,囤積居奇,哄抬物價。並夥同知州孟文煥,騙取百姓錢財,巧取豪奪百姓良田。”


    “這些事情都是有據可查,濟寧州的官員也都可以為證,你還想抵賴?”


    “謝家還罔顧官府政令,先後十幾批次,運送貨物,轉移族人出城。這些人和貨,會不會導致鼠疫向外散播,會有多少人因此而喪命?”


    “更為甚者,謝家擔心生意受損,糾集濟寧士紳、富商,向官府施壓,發現鼠疫後隱瞞不報,封城後又對官府政令陽奉陰違。”


    “謝老族人,貧道若是抄了謝家,滅了謝家一族,不為過吧?”


    謝翰采額頭上冒出汗珠,藏在衣袖中的手微微顫抖起來,隻是嘴巴卻依然很硬:“濟寧謝氏,族人過萬!”


    劉興祚冷笑道:“前不久,雲真人在東江鎮,以近萬建奴韃子的頭顱,壘砌成一座京觀。韃子的腦袋能做京觀,大明不法之徒的腦袋,一樣也做得!”


    謝翰采的臉色變得蒼白。


    此時才意識到,眼前這位,不僅是謫仙,還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啊!


    “雲真人想如何?”


    謝翰采沉默半晌,最後咬著牙開口。


    “全力配合官府,滅除鼠疫,這才是謝家唯一的出路。”


    雲逍沒有給出任何保證。


    已經死了那麽多人,下來不知道還將死多少人。


    他沒有資格替那些死人,保證謝家無事。


    事後即使不將謝家滅族,也不可能繼續當濟寧的土皇帝。


    “草民明白了,回去後定會召集族人,傳達雲真人鈞命。”


    謝翰采站起身,朝雲逍拱了拱手,然後大步而去。


    徐從治歎道:“希望謝家不要一條道走到黑,到時候害人害己。”


    “但願如此吧!”


    雲逍搖了搖頭。


    之所以沒有立即對謝家下手,也是希望利用謝家的力量,迫使他們配合官府,消滅濟寧城中的鼠疫。


    然而按照網文套路,反派通常是會在作死的路上,一條道走到黑的。


    一個龐大的家族,牽扯的利益太大。


    不見到棺材,又豈會輕易掉淚?


    ……


    濟寧,憑借京杭大運河的便利,成為全國最重要的商業城市之一。


    若是在太平時節,運河沿岸樓閣櫛比,市肆充盈、遊人如織,一派繁華景象。


    河中官船、商船首尾相接,往來不絕。


    然而由於鼠疫的緣故,濟寧城被封控,運河也被封鎖,再也不見平日的繁華。


    大街上巡邏的兵卒,戴著口罩,手持軍械。


    不時有差役敲著鑼,大聲吆喝防範鼠疫注意事項。


    如此種種,給整個城市平添了幾分肅殺氣氛。


    城南有一座占地近千畝大型莊院,房舍華麗壯觀,門庭深邃,有若宮闕。


    正是濟寧謝府。


    此時已經到了深夜,謝府中依然燈火通明,不時傳來笙歌。


    謝府二進院子的堂屋中,謝家各房的當家人齊聚於此。


    “雲逍子憑什麽不讓謝家的人和貨物出城?”


    “強龍都不壓地頭蛇,雲逍子這是誠心跟咱們謝家過不去!”


    “濟寧城,是咱們謝家的濟寧,由不得一個外人來肆意妄為!”


    ……


    “夠了!”


    謝翰采敲了敲桌子,亂糟糟的場麵這才安靜了下來。


    “雲逍子深受陛下寵信,又是浙直總督,手段狠著呢,連河道總督都被綁了送進京城,知州被砍了腦袋。”


    “謝家的把柄落在他的手裏,他若是真的對謝家下手,謝家上下難逃滅頂之災。”


    “人家手裏有兵,有刀子,咱們謝家拿什麽跟他硬碰硬?”


    各房的當家人全都被鎮住了。


    半晌,一人問道:“那總不能伸長了脖子,等著雲逍子去砍吧?”


    “雲逍子倒也沒打算對謝家趕盡殺絕,否則不會等到現在。”


    “他的意思很明確,隻要謝家這次配合官府,平息了鼠疫,也就不再深究。”


    謝翰采實話實說。


    他也不想挑起族人的憤怒。


    跟雲逍子硬剛,跟謀反無異,謝家沒那個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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