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同一個晚輩,講過王朝更替周期律的事情。”


    雲逍將以前同崇禎講過的王朝更替周期律,又當眾講了一遍。


    腦袋天天洗,這樣才更健康。


    用刀子隻能改變一時的弊端,卻改變不了根本,最終隻能是人亡政息。


    唯有改變人們的思想,使同誌越來越多,才能從根本上予以改變。


    在場的除了朱慈烺、張嫣、柳如是這幾個婦孺,其他要麽是朝廷重臣,要麽是博覽群書的當世奇才。


    聽了雲逍的講述,再對照古往今來的曆史,眾人無不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雲真人所講的,是天道循環的規律,是天機啊!


    黃宗羲、顧炎武等人更是目光炯炯,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


    原來這也是科學啊!


    如同站在曆史長河之畔,縱覽王朝興衰。


    這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學問!


    雲逍接著說道:“這次通過秦祥的事情,我又想到了嘉靖年間‘一切取財法行之已盡’,萬曆年間的‘稅使之禍’,以及當朝的‘三餉之禍’。”


    李標等官員麵露苦笑。


    顧炎武等人則是滿臉憤懣。


    大明的衰落,起於嘉靖。


    那個時期的大明,正處於‘壯年’時期。


    那位道君皇帝,硬是將大明從青壯年,一步整到老年期。


    嘉靖時期,大明的工商業成井噴式發展。


    大明的商人地位低賤,道君皇帝自然而然地將商人視為易宰羔羊,取之不盡的搖錢樹。


    他通過大禮議,將自己扶上絕對權威後,然後開始在放飛自我的路上一路狂奔。


    為表達自己對道教的虔誠信仰,這位不務正業的皇帝,屢次動用巨額國帑,興建富麗堂皇的宮殿。


    沒銀子咋辦?


    擼羊毛啊!


    上行下效,皇親國戚、地方官員,無不想盡千方百計盤剝百姓。


    以至到最後,竟然到了所有斂財的手段全都用盡,再也想不出由頭來撈銀子的地步。


    至於萬曆的‘稅使之禍’,以及窮瘋了的崇禎加‘三餉’,都是近年的事情,那就更不用多說了。


    “縱觀曆朝曆代的財稅,我這才發現,除了‘土地兼並’之外,引發王朝更替還有另外一個重要因素,那便是稅製。”


    “或者可以說,稅製與土地兼並,二者就是導致王朝覆滅的催命符!”


    雲逍娓娓道來,毫無顧忌,


    李標等官員聽得心驚膽戰,這可是相當犯忌啊!


    顧炎武、黃宗羲等人則是滿臉亢奮,年輕人膽子大,說這個他們最愛聽。


    張嫣邊聽邊低聲給朱慈烺解釋。


    可惜朱慈烺年齡太小,根本聽不懂什麽。


    張嫣隻得牢牢記著,下來再慢慢給他講。


    這可是仙家之言,字字珠璣,從任何典籍、大儒那裏都學不到的。


    朱成功雖然聽得似是而非,卻一點也不妨礙他對恩師的崇拜。


    “縱觀古今,各個王朝的賦稅製度,有三個定律。”


    “其一,一個新的王朝之始,賦稅製度必然是輕徭薄賦、與民休息,隨後就逐漸變得索求無度,直至‘民力殫殘’,最終,王朝轟然崩解!”


    “然後新的王朝建立,隨之又開始進入下一個周期。秦、隋、唐、宋……以及我大明,無一不是如此!”


    眾人稍加思索,就知道雲逍所言分毫不差,尤其是大明,更是如此。


    張嫣以及李標等官員心中一陣惶然。


    照這麽說,大明不是已經到了王朝崩解的地步?


    朱成功不懂就問:“這是為何?”


    不用雲逍開口,黃宗羲直接給出了解釋:


    “人性貪婪,越是到王朝的中後期,廟堂越是窮奢極欲,官吏肆無忌憚,從上至下矛盾重重。”


    “拿前宋來舉例,趙匡胤立國後,采取輕賦政策,以愛惜民力為本。”


    “然而自宋神宗以後,就肆無忌憚地開始增加賦稅,上供‘正額’(國稅)一項,百姓頭上的負擔就增長了十多倍,平均每十年上漲一倍,還不算名目和稅額更快激增的雜稅!”


    黃宗羲的一番話,讓在場的有識之士無不感慨而又歎息。


    說的是宋朝,大明又何嚐不是如此?


    甚至比起宋朝,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相應的,國家財賦卻是日益窘迫,於是對百姓的賦斂,也就越加橫暴無忌,直至將朝廷財賦和小民生息之根基徹底摧垮。”


    “由此引發類似於陳勝、吳廣的小民暴動,最終導致王朝覆滅,如此周而複始!”


    雲逍讚許地看了黃宗羲一眼,不愧是未來的大思想家,一點就透。


    雲逍接過話頭說道:“這個規律定勢,通常是從王朝的中期開始凸顯,所以將其稱之為,‘王朝中期賦稅暴增律’。”


    “‘王朝中期賦稅暴增律’,真是精辟!”畢自嚴是國家理財專家,對此理解最是透徹。


    本朝開國之初,太祖以鐵腕手段打擊豪強,輕徭薄賦,休養生息。


    然而自嘉靖朝開始,一腳踏入‘王朝中期賦稅暴增律’。


    到了萬曆年間,賦稅越加越重,民變越來越多。


    若非雲真人力挽狂瀾,此時大明怕是已經處於風雨飄搖了。


    李標等官員陷入沉思中,想要從古今曆史中找出化解的策略。


    思來想去,最終隻能頹然放棄。


    這個問題,完全就是個死結,沒法解。


    況且是曆史發展的定勢,誰人又能阻擋?


    “其二,百姓承擔的賦役捐稅的名目和數量,隨著龐大官吏機構網絡,自上向下的層層蔓生擴展而無限遞增,稱之為‘賦稅徭役隨官吏網絡擴展而激增律’。”


    雲逍道出了第二個規律。


    雖然有些新奇,卻並不難以理解。


    百姓困苦,世人皆知。


    然而百姓之苦,卻並非是由於正規租賦課擔太重。


    而是由於額外的,不能預測到的苛捐雜稅過多、繁多。


    大明的田稅是曆代王朝最低的,三十稅一。


    這足夠低了吧?


    然而大明的百姓,卻又是有史以來最苦的。


    原因無他,從上至下,變著花樣加賦稅。


    從皇帝到地方官吏,任何一級官府,甚至是與他們狼狽為奸的商人、高利貸者,都能找到機會和借口,個別的或聯合起來盤剝百姓。


    層層官吏都可以代表皇權,肆意製定賦稅的名目和數量。


    在這樣的體製下,任何初衷良好的財政改革,不僅不能如設計者所希望的那樣革除弊政,而且都隻能歸於失敗……王安石變法,就是再好不過的例子。


    朱慈烺脆生生地說道:“朝廷為什麽不下旨,對百姓少收一些稅呢?”


    雲逍頗為意外地看過去。


    咱這乖孫,有些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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