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規矩的確是個好東西。


    但很多時候,按規矩辦事,反而會把事情給辦砸了。


    梁棟跨省來到紅星縣,本身就不合規矩,邵文軍不聽他的,也完全符合規矩。


    何義勇給麻州市委書記王犇打了電話,王犇也相信何義勇不會信口開河,但他仍舊不願意下達那個命令,為什麽?還不是因為‘規矩’二字?


    諸如王犇、邵文軍之流,有官方天氣預報在那兒擺著,到時候萬一發了洪水,與他們何幹?


    他們沒有違反任何一條規定,一切都在規則內行事,即便發生了天災,他們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甚至有的領導還巴不得出事。


    不出事,他們又怎麽會有立功的機會?


    梁棟正是早就看穿了這一點,才會冒著生命危險,連夜趕來了紅星縣。


    果然,從王犇到邵文軍,這邊的市、縣兩級領導根本就沒把何義勇的電話當回事兒。


    ……


    單雲看了一眼邵文軍,邵文軍板著臉道:


    “單縣長,王書記的意見你應該清楚,你要是給他打這個電話,後果你應該清楚。”


    邵文軍沒有危言聳聽,領導已經拍板的事情,你還要重新拿來做文章,這不等於在打領導的臉嗎?


    很多時候,領導在下屬提出不同意見的時候,都會表現出一副‘虛心接受’的樣子,其實已經在心裏偷偷給你記下了這筆賬,說不定將來那件事就會加倍償還於你。


    當領導的,十個就有九個半都是小心眼兒,特容易記仇。


    好比一個單位領導家裏辦紅白喜事,整個單位的人基本都會隨禮,對於那些隨禮的人,領導肯定記不住,對於沒隨禮的人,領導一定會記得很清楚!


    聽了邵文軍的話,單雲隻是遲疑了一下,還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打算用私人電話跟市領導聯係。


    邵文軍伸手按住了單雲準備撥號的那隻手:


    “單縣長,你這是故意給我找難看嗎?”


    單雲臉色也跟著寒了下來:


    “邵書記,如果你不想更難看的話,請你放開手!”


    “單雲,我提醒你,你這麽做,一定會得罪王書記的。”邵文軍臉色十分難看,不過還是試圖阻止單雲。


    “我怎麽做,與你何幹?”單雲麵色不善地說。


    “單雲,我對你怎麽樣,你心裏明白,我不希望你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單雲冷笑一聲:


    “邵書記,我謝謝你了!”


    說完,毅然撥出了那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開著免提接通了。


    “王書記,我是單雲。”


    “哦,是小單啊,給我打電話有事嗎?”


    “王書記,是這樣,槐安縣委梁書記現在在我們這裏,他有事情跟你匯報。”


    “那行,你把電話給他吧。”


    單雲把手機遞給梁棟。


    “王書記好,我是槐安的梁棟,今天不請自來,實在是因為事關重大,不得不來啊。”


    “你好,你好,有什麽事你盡管說,我聽著呢。”


    “王書記,幾個小時前咱們通過電話的,具體情況我已經給您做過匯報了,你看……”


    王犇不等梁棟把話說完,就打斷道:


    “梁組長,情況我都了解了,而且也向我們省、市各級氣象部門了解了情況,所有專家一致認為你說的那種情況純屬無稽之談,所以,這個事情咱們就不要浪費口舌了。”


    “王書記,我理解你的難處,但是,我希望你能聽我把話說完!”梁棟語氣變得強硬起來。


    “好吧,你說!”梁棟畢竟當過zy巡視組組長,王犇也感覺不好把他得罪得太死。


    “王書記,我知道你們不願意相信茅教授的結論,就是怕擔責任。但是,咱們摸摸良心,如果僅僅是為了怕擔責任,就放任老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於不顧,良心上過得去嗎?退一步來講,即便您下達了疏散撤離命令,洪水又沒來,對你來說,大不了被領導問責,做最壞的打算,也無外乎是降職處理罷了。可是,如果一旦發生了洪水,咱們又沒有做任何準備,其後果有多嚴重,就不用我多說了。到時候,咱們所有人都將是曆史的罪人!”梁棟聲色俱厲地說。


    然而,即便梁棟把話說得如此清楚明白,王犇在稍作思慮後,還是婉拒道:


    “梁組長,一個退休老頭子的一麵之詞,能有多少可信度?你們怎麽能相信一個老頭子而質疑各級專家的權威預報呢?如果我要真聽了你的,丟了烏紗帽事小,關鍵是我還會成為整個官場的笑話!對不起,這個我做不到!”


    “王書記,不是我威脅你,如果你還繼續堅持不下達指示,我會立刻將此事捅到燕京,政務院辦公廳孟主任、國家監委聞主任、z紀委宮副部長、z組部許部長的電話都在我手機裏存著,我隨時都能跟他們取得聯係。如果因為你的不作為而造成人員傷亡,後果你自己掂量!”


    合不合規矩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怎麽說服王犇。


    王犇知道梁棟連續報出的幾個人不是胡亂瞎編,也知道真要是被梁棟捅上去,然後再出事會是個什麽結果。


    如果傷亡人數太多,別說撤職了,坐牢都有可能。


    如果事先不知道茅教授的預測,他王犇不會有任何責任。


    如果事先知道,卻沒當回事兒,那性質就變了。


    王犇聽說過梁棟的綽號,知道這家夥難纏,就換了一副商量的語氣道:


    “梁書記,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先請示一下我們省裏,怎麽樣?”


    “王書記,時間不等人,水情更不等人,我希望你還是提高一下效率,別讓我等太久了。”


    “一定,一定。”


    王犇說完,掛斷了電話,然後就聯係了楚江省的主要領導。


    誰知他電話剛打過去,楚江省委書記柏霖就對他說:


    “我正準備聯係你,你電話就打過來了。”


    “柏書記找我有事?”


    “還是你先說你的事吧。”


    “是這樣……”


    王犇就把梁棟的話,原封不動地複述了一遍。


    “啊?梁棟那小子去你們麻州了?”


    “他連夜走山路來的。”


    “下這麽大雨,走山路應該很危險,這小子是不要命了吧。”


    “誰說不是呢。”


    “我要跟你說的也是這件事。蘇懷山給我打電話了,老家夥還威脅我說,要是我不聽他的,他就捅到燕京去。”柏霖笑著說。


    “啊?梁棟也是這麽威脅我的。”


    “嗬嗬,還真是有什麽樣的將,就有什麽樣的兵啊。不過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咱們不妨就給人家這個麵子,動員起來,啟動應急方案,疏散撤離洪區所有百姓!”柏霖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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