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彬進來後,先跟何葉握了握手,感謝道:


    “何女士,你爺爺是我敬重的老革命,他於我也有知遇之恩。就算趙老不跟我打招呼,我也是應該來幫你一把的。何女士不計利益,接手‘萬家’的爛攤子,這樣的手筆,這樣的魄力,就算我等七尺男兒,都自歎弗如,果然是將門無犬女啊!”


    “康書記言重了,我不過是見不得那些傾盡家產,買了‘萬家’房子的老百姓流眼淚罷了。”何葉淡淡地說。


    “何女士悲天憫人,菩薩心腸,必定福報無邊!”


    康德彬跟何葉閑談幾句之後,轉而對梁棟道: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位就是傳說中的梁組長吧?”


    “都是老皇曆了,”梁棟謙遜道,“康書記就不要笑話我,直接叫我小梁就行了。”


    “哈哈!”


    康德彬爽朗一笑,又對梁棟道:


    “小梁,你在槐安那麽一個彈丸之地,鬧出那麽大的動靜,把我們南粵這邊都給比了下去。以前都是你們那邊派人來我們這邊學習,以後這種情況恐怕要顛倒一下嘍。”


    “康書記,槐安能有今天,主要功勞不在我,而在眼前這二位老板。”梁棟指著何葉和蘇菲道。


    “她們提供資金,屬於外因,小梁你領導布局整個槐安,屬於內因,內因決定外因,所以我覺得關鍵還是在你。”


    康德彬說著,又問何葉和蘇菲:


    “我這麽說,二位不會生我的氣吧?”


    何葉和蘇菲同時捂嘴一笑,皆輕輕搖了搖頭。


    “你看,二位女士都同意了我的說法,看來我說的沒錯!”


    康德彬插手談判,是趙老的意思。


    趙老讓王庚寅聯係的康德彬,而王庚寅又順便夾帶了一些私貨。


    就梁棟的去處,王庚寅跟趙老他們存在一定的分歧。


    趙老他們覺得應該把梁棟放到條件最艱苦的地方鍛煉幾年,而王庚寅卻覺得完全沒有這個必要,所以他就想讓康德彬出手,直接把梁棟要到南粵來。


    南粵省畢竟是全國改革開放的領頭羊,就算他們最落後的地市,也要比中西部地區發達許多。


    梁棟在第十六巡視組的‘豐功偉績’,早已人盡皆知,王庚寅一提起這個名字,立刻就引起了康德彬的興趣。


    也因如此,他才會刻意在談判結束後,跟著蘇菲過來了一趟。


    “小梁,你對我們南粵的經濟形勢有什麽判斷?”康德彬突然問了梁棟一句。


    梁棟先是微微一愣,很快就整理思緒,信馬由韁地回答道:


    “康書記這個問題太大,太寬泛,那我就隨便說說我的想法,說的有不對的地方,還請見諒。我個人覺得,南粵省這些年走在全國的前列,主要是占了政策的便宜。南粵是改革開放之初最早畫圈的地方,而且還占據優越的地理位置……諸多因素一融合,南粵想不發展都難啊!”


    “許多人都跟你持有相同的觀點,但我不敢苟同,”康德彬駁斥道,“我覺得,南粵省能領先全國,主要還是因為南粵省根深蒂固的粵文化。粵文化具有開放、包容、創新、冒險等特質,這種文化更易於接受新事物,格局更大,更易獲成功。南粵人喜歡喝茶,一杯茶是南粵人極致服務的極致體驗,正是南粵人這種根深蒂固的服務意識,造就了南粵這邊的行商文化。還有一點,南粵省在海外有著數量龐大的華僑群體,改革開放之初,這些海外華僑為南粵帶來了大量的資金和技術,這一點也至關重要。”


    隻要牽扯到類似學術的爭論,梁棟就變成了一個杠精。


    這個時候,對麵坐著的人是米國總統,也擋不住他直抒胸臆。


    “康書記,南粵能有今天的發展,如果僅憑南粵本土那些人,恐怕很難實現。正是那些來自全國各地的打工仔、打工妹們,用他們的青春,用他們的熱情,書寫了南粵今日之輝煌。改革開放初期,我們經濟飛速發展靠的是人口紅利,是因為我們有著數量龐大且十分廉價的人力資源。毫不客氣地說,南粵的發展,就是在剝削那些外來務工者的血汗基礎上才發展起來的。要說到南粵本地人的服務意識,我也不敢苟同。在南粵人眼中,人就分兩類,本地人和外地人,他們眼中的‘北撈’、‘外省仔’,摳腳,吐痰,插隊,喧嘩,貧窮,愚昧,野蠻,下賤。全國各地的人都湧到南粵之後,這些本地人迅速成了拆二代,房二代,什麽都不用幹,僅靠收租就能傳家立業。一旦經濟上產生差距,地位上想平等,那就是扯淡,先富起來的南粵人看不起外地人就成了一種必然。尤其是我們嶺西人,在南粵的名聲尤其不好,有好多短視的企業竟然公然打出‘不招收嶺西籍員工’的條幅!”


    說著說著,梁棟覺得自己有些激動,就頓了頓,歉意道:


    “對不起,扯得有些遠了。”


    “不遠,不遠,你繼續。”康德彬連忙道。


    “從宏觀來看,南粵省本來起跑就比兄弟省份早,先富起來之後,卻並未形成‘先富帶動後富’的願景,而是出現了一種‘馬太效應’,把中西部省份的‘新鮮血液’無窮無盡地吸了過來。改革開放幾十年,我們國家在經濟上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之後,就提出了‘工業反哺農業’的口號,然而,事實上一直都是工業在吃農業的紅利。我就舉一個簡單的例子,看看我們的糧食價格,這麽多年來,漲了多少?再看看那些農資,價格漲了多少?在這樣的雙重擠壓之下,農民辛辛苦苦種了一年地,結果發現還要賠錢,你說誰還願意種地?幾年前農村出現大麵積更低拋荒的情況,基本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當然,最近幾年,國家加大了農業補貼,情況才有所好轉,但依然不容樂觀。最近幾年,到處又都在搞土地流轉,農戶禁養,把土地都集中到少數人手中,把養殖也集中到少數人手中,那廣大農民怎麽辦?難道就打一輩子工?我不是反對這些政策,而是反對一刀切地搞這些政策。比如那個土地流轉,很多地方搞著搞著就變了味道,一些地方的鄉匪村霸就趁機把農民手中的土地低價搞到手中……”


    梁棟說著說著又停了下來:


    “我是不是又跑題了?”


    “沒有,沒有,你繼續說。”康德彬連忙鼓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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