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書記來之前,咱們景川走馬燈似的換書記。來一個書記,就換一套搞法,我們這些幹活的,被繞得暈頭轉向,還怎麽可能把手裏的活兒幹好?當著孫書記和王秘書長的麵兒,我本不該發這樣的牢騷,可我就是忍不住。景川的幹部隊伍搞得烏煙瘴氣,我們紀檢部門形同虛設,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兒?”


    趙德海時代,章修齊是站在曹鼎陣營的,但趙德海一倒,他立刻又跟曹鼎陣營劃清界限,不說處處與他們為敵吧,至少也沒有與他們保持一致,以至於曹鼎暗地裏罵他就是腦後長著反骨的魏延。


    章修齊的一番話,讓曹鼎臉色幾度變換,最後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章修齊看到了,卻裝作沒看見,依舊我行我素道:


    “協助常委會推進全麵從嚴治黨、加強黨風建設和組織協調反腐敗工作,是我們紀檢部門的重要職責。既然人民賦予我們這樣的權力,我們就不能辜負了人民的期望,一定把反腐倡廉工作落到實處,堅決掃除一切違規違紀份子。說了半天,我的話好像都成了車軲轆話,說來說去,又回到了起點,也就是我們紀委的工作,還是需要在座領導,尤其是梁書記的支持!”


    章修齊說完,把目光投向了梁棟,梁棟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章書記放心,從今天開始,你們紀委盡管放心大膽地開展工作,出了任何問題,我給你兜底!”


    梁棟說完,孫明禮也表了態:


    “章書記,對於腐敗,我們一直都是零容忍。你盡管放心大膽的去做,梁書記不能給你兜底,還有我!不管你查到誰,你動不了,還有我,我動不了,還有z央!”


    省、州兩級書記都表了態,章修齊也精神大振,霍然起立,朗聲道:


    “孫書記,梁書記,有你們今天這句話,我章修齊就算把這一百多斤對上,也要把景川的水攪渾,讓那些隱藏在水底的王八無處遁形!”


    章修齊這一表態,接下來幾人的表態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專職副書記邰文星還是一如既往地支持梁棟。


    組織部長刀景天、統戰部長吳阿頗雖然沒有旗幟鮮明地表示擁護梁棟,態度卻也有所鬆動。


    最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是景陽市委書記藍彩鈺,竟然旗幟鮮明地站到了梁棟陣營。


    輪到曹鼎發言時,他不陰不陽地說:


    “二位領導,同誌們,我認為今天這個黨內民主生活會開得很成功,大家暢所欲言,都剖析了自身不足,做出了深刻的自我批評,又勇於對同誌提出批評,這是對我們黨內優良傳統的繼承和發揚。”


    說完大話,他話鋒一轉,繼續陰惻惻地說:


    “我們向來都反對拉幫結派,搞小團體,拉小山頭,排斥異己,打擊政見不同的同誌。我不敢說景川的幹部隊伍純潔無瑕,但大體是好的。不管哪個地方,誰都不能保證沒有腐敗現象存在。但是,我們不能盯著一個點,以偏概全,就因為我們某一項工作的失誤,某一個地方存在腐敗,就否定我們的一切!我們更不能搞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一套,就像剛才章修齊同誌所說的那樣,不能來一個書記,就換一套搞法,這樣的話,叫下麵的同誌還怎樣工作?”


    曹鼎直接套用了章修齊的話,擺明是在挑釁梁棟。


    等曹鼎說完,梁棟臉色如常地問:


    “曹州長說完了嗎?”


    曹鼎有些意猶未盡,卻又不知道還有什麽可說的,就點了點頭。


    “很好,”梁棟道,“既然曹州長說完了,接下來,我也說幾句。到今天為止,我來景川剛好兩個禮拜。通過這兩個禮拜的了解,我對景川也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剛才孫書記已經說過了,咱們景川明明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為什麽經濟還會連年下滑?咱們景川的旅遊明明十分紅火,邊貿也是年年都創新高,而經濟卻一直在下滑,錢都搞哪兒去了?我感覺有一隻龐大的吸血蟲,在緊緊抱著咱們景川,把無數根觸角伸進了咱們景川的各個角落,無時無刻不在瘋狂的從咱們景川吸血。這麽大一隻吸血蟲,難道就沒人看得見嗎?答案是否定的,大家不是看不見,而是裝作視而不見,或者幹脆加入其中,成為那隻吸血蟲的一部分。我在全州幹部大會上曾說過,我既然來到咱們景川,就抱著抬棺出征的決心,不把那隻吸血蟲連根拔起,誓不罷休!我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良心,我們的領導幹部應該多下去走走,多下去體會體會民間疾苦,看看你的所作所為對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說是黨內民主生活會,其實就是一場鴻門宴。


    孫明禮就是用這種方式告訴大家,他就是要力挺梁棟,你們怎麽站隊,自己看著辦!


    開玩笑,一個省委書記就算再弱勢,他也是個省委書記,誰敢拿他不當回事?


    何況今天孫明禮的表現,哪裏還跟‘弱勢’兒子沾邊兒?


    開完會已經夜裏十點多了,曹鼎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到了他在樓上的辦公室,一關上門,就給常務副省長莊子囿打了個電話,把今天的情況告知了他。


    莊子囿聽完曹鼎的敘述,半天才悠悠道:


    “滇南要起風了!”


    “大哥,景川這邊你可不能袖手旁觀,梁棟那小子可不是個善茬兒。”曹鼎擔心道。


    “不是猛龍不過江,”莊子囿道,“這個梁棟很不簡單,孫明禮這一次旗幟鮮明地幫他立威,顯然就是要用梁棟這根攪屎棍,把整個滇南的水攪渾。”


    曹鼎連忙道:


    “他要攪渾滇南的水,幹嘛盯著我們景川不放?”


    莊子囿有些不耐煩地說:


    “還不是你們在景川做得太過火了?曹鼎我告訴你,你趕緊跟那個紀家劃清界線,紀家三兄妹加在一起也玩不過梁棟的。”


    曹鼎心道,這會兒嫌我們過火了,伸手找我們要錢的時候怎麽就不嫌我們過火了?劃清界線?劃清界線了,誰給你源源不斷地送錢?


    心裏這麽想著,嘴上肯定不敢造次一句,隻是點頭答應道:


    “大哥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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