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庚寅和梁棟走進icu的時候,一群趙家子弟圍在病床前,翹首以盼地等著趙老交代點兒什麽,誰知趙老卻雙目微眯,根本不想說一個字。


    直到他看到王庚寅和梁棟,才突然睜大眼睛,費了好大勁兒,才喊了一聲:


    “小王!”


    王庚寅鼻子一酸,竭力忍住要哭的衝動,上前兩步,握住了趙老那隻想抬卻又沒能抬起的手,關切道:


    “老領導,小王在,小王在的。你省著些力氣,最好不要多說話。”


    趙老顫顫巍巍地對王庚寅道:


    “把……把他們……都趕出去……”


    王庚寅知道趙老指的是那些趙家子弟,就扭頭看向趙德良。


    趙德良十分尷尬和無奈,隻好朝大家擺了擺手,帶著所有趙家子弟往外走去。


    “爸爸,他怎麽不走?”趙熹突然指著站在王庚寅身後的梁棟說。


    趙德良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拽了趙熹一把。


    等房間裏就剩趙老、王庚寅和梁棟三人地時候,趙老才緩緩開口道:


    “小王……我走後……小梁就托付給你了。”


    王庚寅苦笑道:


    “老領導,我這點兒能量,恐怕幫不了他多少的。”


    趙老道:


    “老劉明年就要退了……你們……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去找他。我們……已經商量過……他退後……就住在我那個小院……”


    王庚寅點點頭。


    趙老又道:


    “小王……你先出去……”


    王庚寅愣了一下,不過還是退了出去。


    “小梁……”趙老很費力地說,“我能猜到……德良他們……會為難你……別搭理他們……”


    趙老說到這裏,梁棟心中大為寬慰,可他看到趙老明顯一副油盡燈枯的模樣,眼淚忍不住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趙老艱難地擠出一絲笑臉:


    “傻孩子……人,固有一死……沒什麽……好悲傷的……”


    這個時候,趙老那張本來蒼白不堪的臉,突然紅潤了起來,說話的聲音好像也大了不少:


    “梁棟,我們選擇了你,是因為我們看到你有著一顆堅韌、無畏、赤誠的心,我希望你將來不管走到哪一步,都要記住一句話:初心不改,雖遠不怠,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初心不改,雖遠不怠,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梁棟輕輕地重複了一遍,再看向趙老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初心不改,雖遠不怠,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梁棟一邊重複著,一邊搖平了病床,然後幫趙老整理了一下被子,最後又看了趙老遺體一眼,才信步走出病房。


    那些趙家子弟見梁棟走出來,臉色各異,梁棟顧不得許多,悲痛地宣布道:


    “趙老,走了……”


    梁棟話音一落,有不少女眷開始放聲痛哭起來,就連趙德良臉上也同樣掛著眼淚兩行。


    “老爺子最後說了什麽?”趙德良還是問了一句。


    “趙老最後遺言是十六個字:初心不改,雖遠不怠,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梁棟回答完趙德良的問題,知道他在這裏已經沒什麽用了,就說了聲‘節哀’,然後離開了。


    梁棟剛走出醫院,王庚寅就從後麵追了出來,從後麵叫住梁棟,然後對他道:


    “小梁,趙老是趙老,趙家是趙家,趙家人要是提出什麽無理要求,你完全可以拒絕,不用有什麽心理負擔的。”


    梁棟道:


    “我心裏有數。”


    王庚寅道:


    “重情重義,是一個人的美德,卻是官場之大忌。”


    “如果連人情和道義都不能講,這官,不做也罷!”


    “可這樣會拖累你,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


    “這個世界已經殘破不堪,但總要有人縫縫補補!”


    王庚寅深深地看了梁棟一眼:


    “好吧,你有你的原則,這很好,我也希望你能一直堅持你的原則。但我想說的是,趙家那些人,趙老都不願意去幫他們,所以你也犯不著聖母情結泛濫!”


    “我心裏有數。”


    “趙德海的事,趙老曾向我提起過,他也認為趙德海是被人陷害的,但他從來就沒有說過讓你去幫趙德海的話。趙德海的案子,現在還在定南省紀委那邊壓著,具體辦到哪一步了,趙老從來都沒有幹預過。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你也不必在意趙家人怎麽說。”


    梁棟道:


    “如果德海書記真是被冤枉的,為他沉冤得雪,也是我這個繼任者的責任。”


    王庚寅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麽了。


    就在這時,一輛車開了過來,王庚寅指著車對梁棟道:


    “這個點兒,你根本打不到車,還是讓他送你吧。你打算去哪兒?”


    梁棟回答說:


    “送我回家吧。”


    “趙老的葬禮你還參加嗎?”王庚寅又問。


    “我就不參加了,明天一早就趕回景川,那邊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呢。”


    王庚寅也同意道:


    “也是,你要是參加了,無非又讓趙家人多給你幾個白眼兒。”


    梁棟告別王庚寅,鑽進車裏,回到燕京家裏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了。


    母親齊紅梅幫梁棟開了門後,就起了床,然後對梁棟道:


    “陪你兒子睡一會兒,我去準備早飯。”


    “媽,這才四點,你起這麽早幹啥?再說了,家裏不是請的有保姆嗎?”


    齊紅梅笑了笑:


    “上了年紀,瞌睡本來就少,被你的電話吵醒了,就再也睡不著了。保姆不知道你的口味,還是讓我去熬點兒白米粥,炒個三絲,然後再買些包子吧。”


    梁棟沒再堅持什麽,就進了臥室,見兒子梁鴻濤睡得正香,就在他那小臉蛋兒上親了兩口,然後和衣躺在了他的旁邊。


    ……


    梁棟是被自己一個噴嚏打醒的。


    等他打完噴嚏,睜眼一看,原來是小鴻濤正拿著一根頭發,在轉他的鼻孔。


    梁棟一把摟住兒子的兩個腋窩,胳肢兩下,逗得小家夥兒‘咯咯’笑個不停。


    父子倆瘋了一會兒,小鴻濤指著窗外灑進來的陽光,笑道:


    “爸爸是個大懶蟲,太陽都曬到屁股了,還不起床!”


    梁棟看了一眼手機,竟然已經快九點了。


    這時,齊紅梅打開臥室門,朝父子倆喊了一聲:


    “吃早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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