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很快將菜端上來。


    明馨與蔡大人坐在軟墊上,蔡大人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馨寶,你喝不喝?”


    “哈哈哈哈...你是小孩子不能喝。”


    他自言自語,一杯酒下肚。


    明馨撇撇嘴,她是小孩子呀,撕下一個雞腿啃起來。


    “蔡叔叔,你是不是有心事呀?”


    “可以告訴窩嗎?窩可以幫你呦!”


    她大口大口地吃著雞腿,腮幫子鼓鼓的。


    蔡大人放下酒杯,抓起花生米吃了幾粒,苦笑著搖搖頭,“馨寶,你幫不了蔡叔叔的。”


    “蔡叔叔不說,窩怎麽知道?”


    明馨撅撅嘴,又吃了一口拔絲地瓜。


    蔡大人道:“馨寶,這世上有多少人過著餐餐浪費、又有多少人過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生活。”


    “蔡叔叔曾經以為,那些苦日子離自己很遠。”


    “可自從去了通州後,那裏的百姓苦啊!生下來便命不由己、身不由己,他們的性命比豬狗還便宜。”


    “數不清的百姓在河道、在迷障下不停幹活,一天隻有一頓飯。”


    “官員酒肉池林、夜夜笙歌,而這種情況,竟沒有人向朝廷稟告。”


    “人都是有父母的,為什麽會有人如此冷漠?”


    蔡大人說著說著,眼淚流了下來。


    他為官多年,本以為可以做到心硬如磐石,可看到那些百姓,還是忍不住動容。


    “人啊!為什麽那麽壞!”


    蔡大人酒杯中的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他想麻痹自己。


    他忘不了那些百姓看向他的眼神。


    明馨跑到蔡大人身邊,將酒杯搶下來,“蔡叔叔,你別喝啦。”


    “喝醉了酒,你怎麽回家呀?萬一再讓壞人欺負你呢?”


    蔡大人擦擦眼淚,“馨寶,蔡叔叔沒醉。”


    “蔡叔叔隻是感慨,人至中年才突然醒悟,明白少年時間的珍貴。”


    “倘若能夠回到少年就好了。”


    那他就有大把的時間,去做為百姓開太平的事了。


    明馨聽明白了,蔡叔叔是傷感了,真是一個感性的人訥。


    但蔡叔叔感慨的,她做不到呀!


    時間哪能重來呀!


    “蔡叔叔,人不能回到過去啦。”


    “但眼下,隻要願意努力,還是可以做更多事的。”


    “你不要想那麽多啦!想那麽多,頭發會掉光光的!”


    明馨拍拍肩膀安慰。


    蔡大人點點頭,這小家夥說的也是。


    當春光不再時,遲暮也是時間賜予的春光。


    他還能發揮一點餘熱!


    “馨寶,你說得對。”


    “人在少年時都有夢想,入朝為官不就是為了百姓、為了國家更富強嗎?”


    “可是,人心是最容易改變、被迷惑的,為了地位、金錢,會做許多傷天害理之事。”


    “曾經心滿天下的少年,終是長成了自己曾經最厭惡的樣子。”


    “哈哈哈...本官中年醒悟,不算太晚,也就大器晚成罷了。”


    有多少人,死之前還未領悟到這道理。


    蔡大人覺得,心中一片清明。


    剛喝下去的一壺酒,也不覺得醉了。


    “馨寶,今日真是多虧了你開導。”


    “蔡叔叔自愧不如啊!”


    他將另一個雞腿撕下,給了明馨。


    明馨咯咯一笑拿在手裏,慢條斯理的啃了起來。


    一老一小,有說有笑,像友人一般。


    一桌的飯菜並未吃完,蔡大人覺得倒掉可惜,便找夥計要來油紙,包在油紙裏帶回了家。


    “叮叮當~今天是個好日子~”


    明馨哼著小調,一蹦一跳的回了府。


    安鯉三人早就用完午膳了,看女兒回來,安鯉笑道:“馨寶,你蔡叔叔與你說了什麽?”


    “怎麽那麽高興呢?”


    明馨抱起小兔子,用胡蘿卜條逗了逗。


    一臉神秘兮兮的說:“涼親,蔡叔叔傷心啦!”


    “他可傷心了,一直哭一直哭,還一直喝酒。”


    “蔡叔叔覺得人生白活了,想回到小時候,蔡叔叔說了很多話。”


    她抓抓頭發,有些詞記不住了。


    蔡叔叔的眼淚,比高夫子噴的口水都多。


    用她今日新學的一個詞就叫口若懸河。


    安鯉一陣驚訝,這蔡大人看上去是個極穩重、情緒極穩定的人啊。


    怎麽說哭就哭了?


    別再是蔡府出什麽事了!


    她又急忙問:“馨寶,你蔡叔叔家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若真如此,我們可以幫幫你蔡叔叔家。”


    明馨搖搖頭,蔡叔叔家根本沒遇上難事,純粹是蔡叔叔來情緒了。


    “涼親,沒有嘞!”


    “蔡叔叔很好,不用擔心呀。”


    就是蔡叔叔說的那些壞官她得想想辦法,不能讓壞官禍害一方,她要讓舅姥爺的江山長存。


    安鯉喝了口茶、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翌日。


    明馨死活不願意去學堂了。


    起都未起,趴在被窩裏看小人書。


    “學堂無聊,窩才不要去。”


    她探出毛茸茸的腦袋,對霜雪說。


    霜雪歎口氣,小小姐不願意起,她有什麽辦法?


    何況!夫人都治不了小小姐。


    “小小姐,學堂裏有小朋友一起玩,您起來唄?”


    霜雪苦口婆心勸道。


    “不去,不去。”


    明馨揮揮小手,臉埋在被子中,繼續看小人書。


    她都識字了、會讀書,還去上學堂幹嘛?


    霜雪還想再勸勸,霜華把她拉出了門去。


    “小小姐是不會起了,咱們去後院做烤雞吃吧。”


    “烤完後,給夫人一半。”


    霜華靠近門,故意大聲了點。


    明馨動了動耳朵,做烤雞吃?


    她放下小人書,趕忙從被窩裏爬起來。


    “霜雪、霜華姐姐,窩也要吃烤雞。”


    “你們快給我穿衣服,窩也要去。”


    她穿著肚兜、露著屁股站在床上、一臉小饞貓的樣子。


    “小小姐,您不是不想起嗎?”


    霜雪捂嘴偷笑。


    “不可以笑,現在窩要起啦。”


    明馨惱羞成怒,臉蛋紅紅的。


    二人也不取笑她了,趕忙給她穿上漂亮的衣裳。


    “走!”


    “窩們去做燒雞!”


    隻要不上學,明馨就動力滿滿。


    霜華咳了一聲,“小小姐,您先去前廳吧,夫人還等您過去呢。”


    明馨不覺有他,掂掂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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