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四十七年陽曆十月初十,楊林率七百官兵自後金境內得勝而歸。其此次出征前後曆時二十餘日,斬殺後金軍民共計一千五百餘人。


    俘獲奴酋族弟汪善以下大小官員及兵丁、眷屬近二百人,繳獲眾多糧草輜重、兵器鎧甲、馬匹牲畜等物資。徹底摧毀敵方重鎮雅爾古寨,將其付之一炬成為廢墟。


    楊林率部剛一進入明境,就被靉陽巡檢司的探馬發現。探馬見是自家軍隊回來了,立刻分作兩部分。一部分快馬加鞭回城報信,一部分上前迎接引導。


    隻見楊林部旌旗招展號帶飄揚,列成三路縱隊逶迤而行。隊伍最前方是披甲執弓的輕騎,他們負責大隊人馬四周的警戒,因此往來馳奔騰起一片煙雲。


    輕騎之後也是人人披甲的步兵隊列,放眼望去一派威武森森的模樣。接著是隨隊歸來的漢夷百姓和楊林的中軍,載運戰利品和押運俘虜的車輛緊隨其後。最後是負責殿後的步兵和少量輕騎。


    整支隊伍逶迤數裏煙塵彌漫,沿著官道直向靉陽而來。按裏程計算離城還有二十餘裏,若是加快速度完全可趕回去。但因為有大批戰利品和漢夷百姓跟隨,行進速度不快,隻得還在外麵宿營一夜。


    張祝和張魁武等人建議楊林快馬先回城內,免得再遭一夜罪。但是楊林拒絕了,他道:“離家越近越不能放鬆警惕。我們雖然把斥候放出去二十裏之外,但誰知有沒有敵軍匿蹤尾隨?我們能偷襲敵人,那麽敵人也能偷襲我們。現在離城不過一天的路程,我們決不能掉以輕心麻痹大意。我身為上官就更不可能離開大隊了。”


    一夜無事。第二日一早大隊人馬繼續啟程,待到午後未時靉陽城已是遙遙在望。到得離城五裏之時隻見前麵的道路兩旁站了不少人,為首的正是王長水。他的身後還有許多城內的商賈士紳。


    王長水一見楊林回來了,立刻奔上前去抱拳施禮道:“標下見過大人!總算把你們盼回來了,我這懸了多日的心總算是落地了。還有城中的商賈士紳、平民百姓也是日夜期盼大人率部回來,否則總是感到不踏實。”


    靉陽本地的商賈士紳當然是以泰昌號為首。泰昌號的大掌櫃孫奉仙腿腳有殘疾,行走不麻利,所以凡事都由二掌櫃孫奉道出麵打理。


    孫奉道帶領商賈士紳們一起上前向楊林施禮:“恭祝大人得勝凱旋、榮立新功!別的話不多說,我等在城中已置辦了酒席和一些勞軍的財物,還請大人和眾將士盡快入城歇息。以免飯菜涼了就失了胃口!”


    楊林忙跳下馬向眾人回禮:“各位太客氣了,我等武夫軍人不過是盡職保家衛土,卻要時常受你們的優待慰勞。真是汗顏!”


    孫奉道說:“備禦大人就別和我等外道了,我等雖不能上陣殺敵,但是給官軍送些酒肉吃食還是能做到的。您不知道,官軍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們睡覺都不安穩。如今你們回來了,我這心總算是落地了!”


    “是啊、是啊,孫掌櫃所言極是啊.......”


    “如今胡虜作亂,官兵不在城中我們是真沒底啊......”


    “今晚我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一眾商賈士紳紛紛附和,他們深知沒有官兵駐防的城池就是赤裸的羔羊,而自己這些人就是赤裸羔羊中的小肥羊。不用說後金兵來,就是土匪來了也夠嗆啊。


    接下來楊林與商賈士紳們不免一陣寒暄,王長水上前又施了一禮道:“昨日我本應親去迎接大人,但又怕負了您當初讓我留守城池的軍令。因此還請大人恕罪!”


    楊林微微一笑道:“長水兄留守城池辛苦了!咱們兄弟之間還用這些虛禮幹什麽?當初給你老兄的命令就是寸步不離靉陽,又何罪之有?”


    張祝在一旁道:“我說老王幾日不見,你怎麽跟個秀才似的還甩上詞兒了呢?說話這個酸,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功名在身呢。都是自家兄弟淨整沒用的!”


    “你這個土匪出身的二貨,說話從來都是想說啥就說啥,一點兒都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你這廝趕緊娶媳婦吧,也好有人看著你點兒。省的你這張臭嘴沒把門的別惹出什麽事兒來。”王長水對張祝笑罵道。


    “哈哈哈,你看這麽說話多好,這才是咱們兄弟之間應該有的情份。”張祝不以為然的大笑道。


    “大人、大人,你總算回來了,我都想死你們了!”吳小七從王長水身後鑽了出來,滿臉委屈的抓著楊林的手不放道:“你讓我學那個朝鮮話,太他娘的難學了。我不想學了,我以後要和你們上戰場殺敵!”


    楊林正待開口,一旁的張祝眼睛一瞪道:“哎你個熊孩子,幾天不見還會說罵人的話了。還要不學習了,你想咋地?大人當初把你從死人堆裏救出來可不是讓你學罵人的,你小子別不知道好歹!”


    “呸!大老張,你咋不學呢?明天我就讓那個先生去教你朝鮮話,看你能學的什麽屌樣兒!”吳小七說著躲到楊林身後,衝著張祝做了個鬼臉。


    “放肆!”楊林臉色一沉,嗬斥吳小七道:“張把總既是你的上官也是你的長輩,他說的沒錯。你卻不接受不知錯,反而口出髒言頂撞,這已犯了軍中上下尊卑的規矩。你是熟知軍法的,自己說該領什麽刑罰?”


    吳小七頓時愣在當地,他沒想到楊林會因此動怒,嚅嚅半天低著頭道:“軍法說以下犯上、不服管理者,初犯打十棍,再犯打二十棍,以後再犯打三十棍。同時革除軍籍逐出營伍,遣送原籍!”


    “哼,你還知道啊!你現在就把這十軍棍領了,然後給張把總賠禮道歉!”楊林看著吳小七氣道。這孩子被自己慣壞了,必須讓他吃虧長記性。


    張祝一看忙道:“大人,別介啊。小七還是個孩子,說話沒有禮數也是正常,等過兩年長大就好了。再說了,咱們這些當兵的都是生死弟兄,相互間說話不都這樣嗎。非要認真究下去,這一天挨軍棍的人可多了去了。你看,小七的軍棍還是先記著吧,等以後用軍功相抵?”


    “不行,在軍營中沒有孩子一說!不管是誰,隻要穿上戰甲領了刀槍他就是戰士!營中弟兄們可以生死相交,但絕不可沒有軍紀!”


    楊林道:“以下犯上不服管理,這是軍中大忌!今日若是赦免他一人,那麽就是對其他人的犯罪!慈不掌兵乃自古行伍領軍之道!這十軍棍不能免,現在就打!來人,把他褲子脫了執行軍法!”


    “是!”幾名官兵上來將吳小七按倒在地。一邊脫他褲子一邊對他耳語道:“兄弟,一會兒我們打的時候不使勁兒。但你要裝著很疼的樣子喊出來,別讓大人看出破綻來。”


    “你們幾個嘀咕什麽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鬼把戲!”楊林冷目一指道:“你們不使勁打他,我就讓人使勁兒打你們。你們自己看著辦!”


    幾名官兵嚇的一撇嘴,不敢再有其他心思,隻得使足了力氣打下去。十軍棍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打的吳小七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疼的連哼上一哼的力氣也沒有了。


    王長水在一旁指著張祝道:“你說你,我剛說完你這張嘴別惹什麽事兒出來,結果立碼就應到小七身上了。這下好了,這孩子沒一個月別想下炕了。”


    “我這.......我這......”張祝結巴了半天也沒說上來。他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本想上去再勸楊林幾句,但想想還是算了。小大人的脾氣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部下違犯了軍規誰說情都不好使。


    有商賈看到吳小七挨了軍棍不禁暗中同情。這孩子也犯沒什麽大錯,就是頂撞了上司。按說這也不算個事兒,但竟然挨了十軍棍。看著楊林處置的挺不近人情,但這也說明他帶的隊伍軍紀很嚴。聽人講,凡是軍紀嚴的隊伍那都是能打仗的隊伍。


    孫奉道等人見因為吳小七的事導致場麵有些冷,便急忙招呼楊林和手下官兵進城吃飯。當官兵押著俘虜和戰利品分批入城的時候,可把他們驚訝壞了。


    尤其是傳說中那些殺人不眨眼、桀驁不馴的後金軍戰俘被一串串押過來的,眾人驚呼聲一片。


    “這就是八旗兵?竟然抓了這麽多!”


    “瞧瞧他們那個小辮子,和老鼠尾巴有啥區別?”


    “聽說這些人爹死了後,兒子就能娶自己娘。”


    “官軍威武、大明威武!”


    “備禦大人為朝廷挽回了麵子!”


    楊林聽著眾人的議論也不答話,閉上眼睛任由戰馬自己向前走,他卻輕輕哼唱起傳承了近三百年的明軍戰歌:“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望神州,百姓苦,千裏沃土皆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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