靉陽要比其他邊城繁華熱鬧的多,這讓早就心如死灰的孟若芳不禁蕩起了一絲好奇之意。在其她幾名姐妹的攛掇下,她們決定要上街逛一逛。不過這事必須要經過王一屏和戴集賓的同意,否則戲班子任何人都不能出去。


    王一屏和戴集賓一商量,覺得自己正好也要找昔日的同袍牛二,莫不如就此機會一起出去。等遇到官兵盤查也好借這些女戲子們有個說辭。


    這件事恰巧被熊廷弼的一名護衛看到了,他覺得女班主向夥計請假外出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便當做笑料向自己的幾名同伴說了。結果事情就那麽寸,被巴來紮西派來監視戲班子的人聽見了,立碼就將這個情況報告了上去。


    巴來紮西得報後疑心更重,遂加派人手嚴密監視戲班子,並命手下們發現任何異常之處都要即刻上報。


    王一屏和戴集賓不知道自己被偵緝隊盯上了,他們借著陪女戲子們上街的幌子,一邊買東西一邊打聽牛二的住處。結果還真讓他們給打聽到了。


    牛二家住在城西南的八條胡同,隻有兩間低矮的小草房。等王一屏和戴集賓來到這裏敲開門,迎接他們的是牛二的兒子牛大壯和他的閨女牛小娥。


    牛大壯人如其名,是一名身材健壯結實的青年。而牛小娥隻有七八歲,長的嬌小瘦弱。


    王一屏和戴集賓一問才知道,牛二已經過世數年,也沒留下什麽資財,隻剩這兄妹倆相依為命。倆人見狀也不願多待,便轉身離開。


    牛大壯有的是力氣,平日裏靠在鐵匠爐幫工為生。這陣子正好趕上楊林發動全城百姓修築城防工事,雖然沒有工錢,但是每日提供充足夥食。這就讓他能省下錢來給妹妹買些葷腥滋養身體,所以感覺很滿足。


    他見王一屏和戴集賓轉身離開,本想留人家吃頓飯再走,也算不失了亡父的臉麵。但一摸隻有幾枚銅錢的腰包,隻能作罷。


    王一屏和戴集賓離開牛家,心中不免有些黯然。不管牛二生前如何怨恨自己幾人,如今已是陰陽兩隔永不再見。那些是非也就消散無形。人生殊途,卻是終歸一處。


    倆人如今要另想辦法與楊林的手下接上頭,以便為收買他們和營救汪善打好基礎。可是貿然去找恐怕要暴露身份,這可如何是好?


    正當王一屏和戴集賓回到客棧發愁的時候,偵緝隊和大批官兵突然找上門來,立刻就將他們抓了起來。


    陰惻惻的巴拉紮西出現在他們麵前,冷冷的道:“我就感覺你們這些家夥不對勁兒,本來還派人暗中監視你們一舉一動,等著找到證據。可是現在有人揭發你們是建逆派來的細作。所以跟我們走吧!”


    王一屏和戴集賓大呼冤枉,結果當孟若芳站出來指證他們的時候,他們就知道完了。


    原來王一屏和戴集賓去牛二家的時候,負責看管女戲子們的一名手下不小心撞到了路人。本來和人家道個歉認個錯就完事了。


    豈料這人和幾名同伴囂張跋扈不知低調,仗著後金不久後兵臨靉陽的心理優勢,竟與對方發生口角並發生打鬥。


    路人這邊也是好幾個人,與對方打起來絲毫沒有落下風。反而仗著本土優勢,叫來不少親朋好友加入毆鬥。


    王一屏和戴集賓這幾名手下都是在軍營中廝混多年的老兵油子,本都會些拳腳,但是架不住對方人多。時間一長就漸漸落了下風。


    但他們輸人不輸陣,一邊與人廝打一邊叫囂:“一幫不長眼的刁民,與老子打架有你們後悔的那一天!”


    “娘的,先讓你們猖狂幾天。等有一天禍事來了看你們怎麽辦!”


    “老子長這麽大就在你們靉陽受欺負了!有種給我等著,到時候我殺你們全家!”


    女戲子們被嚇得不知所措,隻有孟若芳上前勸和拉架,結果被那幾名手下當眾打了一頓,並大罵她是人見人睡的婊子。圍觀的百姓見這些家夥如此野蠻缺德,頓時群情激奮不讓他們走,嚷著要報官解決。


    直到這時這幾人才感覺事情不妙,隻得一邊告饒一邊要離開。可周圍百姓越聚越多把他們緊緊圍住,再想離開已是不可能了。而巴來紮西派來的探子也迅速把情況報了回去。


    巴來紮西聞訊就感覺這些家夥不一般,結合先前探子送來的情報,斷定這個戲班子絕對有問題。他迅速帶人趕到現場。發現巡檢司官兵已經趕到並控製住了局勢,便將打架的雙方帶回去審訊。


    孟若芳揩拭著臉上的血跡,心中淒苦萬分。那幾人當眾大罵她是婊子的時候,她都想撞死在街頭了。可一想到年邁的父親,她又沒有了勇氣。


    在這個年代,名聲就是一個女子的命。她終於下定決心要檢舉王一屏和戴集賓這些人。不擺脫這些人,自己和父親就別想有好日子過。所以她在巴來紮西審訊她時,趁機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巴來紮西聞之大喜,一邊派人飛報楊林一邊親自帶隊抓捕王一屏和戴集賓。這是偵緝隊成立以來破獲的第一起反細作大案,怎能不讓他高興?


    楊林陪著熊廷弼視察無法脫身。他指示巴來紮西嚴加審訊,務必讓這些細作招供來靉陽的目的,以及還有沒有同夥潛藏在城內。


    如果李永芳此時知道自己派的細作不到一天時間就全部被捕,不知會作何感想。因為他以往派出的細作可都沒有失手過,為後金攻陷明朝各地城堡立了汗馬功勞。


    其實感到最窩囊的是王一屏和戴集賓,沒想到自己的手下是豬隊友,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這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次日上午,靉陽城西十裏長亭。楊林率張祝、王長水、徐晉等幾名心腹手下恭送熊廷弼返程。而被俘的汪善等人也將隨同一起被押解沈陽。


    “大人,還是那句話,真希望您再多待幾天。但是為了您的人身安全,標下又希望您越早走越好。”


    楊林說著拿出一物送到熊廷弼麵前,道:“大人,這件嶄新的貂裘大衣是標下繳獲的戰利品,厚實又暖和。遼東的冬天冷得很,白日裏您穿在身上禦寒,夜裏蓋在被子上保暖。這是標下的一點心意,您千萬別推脫!”


    熊廷弼一擺手道:“你小子的心意我領了,但是東西我不能要。你帶兵打仗更需要它。行了,送客千裏終有一別。城裏那麽多事需要你們去忙,都回去吧!”


    楊林卻躬身將貂裘大衣高舉過頭頂道:“大人,您這次來靉陽標下不便透露您的身份,因此失禮之處甚多。今後您再來靉陽就不知是何時了。所以標下就這麽點兒心意,懇請您一定要收下!也許這是標下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給您送禮!”


    熊廷弼聞言愣了一下,心中不免一陣發酸。他知道楊林說的沒錯,今日離別也可能是今生的永別。而自己今生能不能有機會再來靉陽,也是無法預知之事。


    本來自己完全可以將楊林調到經略標營擔任主官,憑他的能力絕對可以把經略標營訓練成一支精銳勁旅。可他走了靉陽誰來守?自己根本就沒有合適的人來替換他。


    而一旦靉陽有失,鎮江、寬甸等城將直麵建逆兵鋒。那種局麵是自己不願看到的。所以綜合考慮,現在不動楊林是最好的選擇。他給自己送禮也許是要留個念想吧,如此還真不能寒了他的心。


    熊廷弼想罷微微點頭,立刻有隨從上來接過貂皮大衣。他對楊林道:“本座一生清廉,從未受過他人財物。今日,我就破例收下你的禮物。不過也是僅此一次而已!”


    “多謝大人賞臉!”楊林高興的滿麵喜色。自己給熊廷弼送禮討他喜歡是次要的,主要是能給這位名留青史的大人送上實用的東西才是他的本意。


    楊林對一旁的徐晉道:“平遠,你此次雖是押解汪善等欽犯,但第一要務是保護大人的安全。如遇危急情況,可將汪善等人就地處置,決不能讓大人有任何危險!”


    “諾!標下定不辱使命!”徐晉躬身道。他知道楊林讓自己押解欽犯可不僅僅是信任,更是對他全麵的肯定。也正可借機讓熊廷弼了解自己。


    要不說楊林是個好上司呢,關鍵是有好事真帶上自己的弟兄們。比如先前讓張祝、王長水陪熊廷弼吃飯,就是為了給大領導留下印象。可惜那兩家夥怕挨訓自己跑了。


    現在又把徐晉推上去。熊廷弼就是記性再不好,也知道這幾人是靉陽邊軍的武官,是楊林的左膀右臂。如此隻要領導心中有印象,那麽今後有些事就好辦了。


    楊林又對邢雲衢道:“井石兄,在下隻有一件貂皮大衣送給了大人,那麽這件棉大衣就送給你了,聊表我這地主之誼。你看看合不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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