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似乎在這一瞬間,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臉色陡然蒼白了幾分,連連搖頭,看著萬劍一,低聲道:“萬師兄,這、這墨雪神劍實在太珍貴了,我受不起的,還是請你收回去吧。”


    萬劍一微微一笑,擺手道:“送出之物,豈有收回之理,蘇師妹你就收下吧。一來,我已有斬龍劍,無須此物,便是留在身邊也是浪費;二來,這墨雪劍短小,還是適合女子使用的。”


    說著,他又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水月,笑道:“水月師妹,本來這墨雪劍你用也不錯,不過若是我猜得不錯的話,此番七脈會武大會,真雩師叔怕是會將那柄天下無雙的天琊神劍傳於你了罷。”


    水月點點頭,露出一絲笑容,神情看上去溫和了不少。


    蘇茹還要推辭,萬劍一卻是攔住了她,笑著說了她幾句,蘇茹最後隻得默默收了下來。如此又過了一會兒,水月便帶著蘇茹告辭離開了。


    在這之前一直冷眼旁觀的道玄與萬劍一一起將她們送到玉清殿門口,看著那兩個麗質天生的美麗女子並肩離去後,道玄轉過身來,卻看到萬劍一仍然負手而立,遠遠望著那遠去的背影。


    山風吹來,他身上的白衣緩緩飄拂,劍眉星目,氣宇軒揚,哪怕是缺了一臂,似乎也絲毫無損他的俊逸瀟灑和慷慨之氣。道玄欲言又止,末了,隻是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走回了玉清殿中。


    過了一日,萬劍一閑來在通天峰上走動,先是在碧水寒潭邊跟靈尊水麒麟打了個招呼,不過靈尊呼呼大睡沒有理他。隨後他便過了虹橋,來到了雲海之上。


    當初青雲山正魔大戰的時候,地勢平坦寬闊的雲海被雙方當作了最重要的決戰之地,各種神通、道法跟不要錢似的亂丟亂砸,將好好的一個仙家勝境弄得是烏煙瘴氣,損毀嚴重。不過到了今日,經過這一段時間青雲門的修繕,雲海居然又有了幾分仙氣飄渺的樣子,除了邊緣角落裏還能看到幾處破壞的痕跡外,大部分地方都已經恢複了原狀。


    這自然是和這些日子以來道玄主持青雲門,諸多事務處理得力有很大關係,萬劍一心中也是有些佩服,到處看了看,讚歎了幾聲後正想離開,卻看到了雲海那邊走來了兩人,乃是蒼鬆和商正梁。


    這二人都是跟著他一同去蠻荒之地的,彼此間一起出生入死,那真是過命的交情。那邊二人看到萬劍一站在這裏,急忙上前見禮。


    萬劍一也是十分高興,與他們二人好一陣閑聊,末了,又叮囑了他們一句,道:“你們二人都要參加七脈會武的,這些日子的傷勢都好了麽?可別留下什麽隱患,到時候影響了會武成績,那我就過意不去了。”


    蒼鬆與商正梁都是笑了起來,隨後蒼鬆道:“師兄多慮的,我們的傷勢早已調養好,就隻等著七脈會武開始了。”


    商正梁也是笑道:“正是如此,雖說這名次上我們不敢與萬師兄相比,但這一趟蠻荒行下來,我亦是自覺有幾分把握,並不會輸給門中其他師兄弟了。到時候說不得,也得拚命爭上一次。”


    萬劍一撫掌笑道:“說得好,二位師弟有此豪情,為兄便拭目以待了。”


    三人說笑一陣,便又散了。


    萬劍一在雲海上走了幾步,心中便想到了同去蠻荒的其他二人。曾叔常師弟是風回峰曾無極師叔的親子,那自然是不用擔心的,倒是大竹峰的田師弟,卻是一直有些磕磕碰碰的。


    一念及此,萬劍一心中思索片刻,幹脆便召出斬龍劍禦空而起,駕馭劍芒離開通天峰,一路直往大竹峰方向去了。


    如今的青雲山大竹峰上,卻是比往日熱鬧了幾分,原因很簡單,這比起青雲其他諸峰人丁相對單薄的大竹峰,現在多了一隻性子活潑、叫聲嘹亮的狗。


    那是一隻小黃狗,是大竹峰弟子田不易某一天突然帶回來的,有人問及,他便隻說是下山之後無意中救下的,然後便覺得和此狗有緣,就帶回山上來收養了。


    這個解釋聽起來當然讓人覺得有些怪怪的,瞧見一個天資出色的小孩收為弟子,叫做與他有緣那也罷了,這你收養了一隻狗也叫有緣?


    不過大竹峰上幾乎全是男子,平日裏雖是仙家門派,但也粗大慣了的,所以也沒什麽在意,包括首座鄭通也懶得去管這種小事。所以幾天下來,小黃狗便在這大竹峰上安了家,平日裏都是跟著田不易東跑西跑,並且被田不易隨口取了個“大黃”的名字,儼然已經一步登天,成為了大竹峰上的正式一員了。


    大黃是一隻很普通的土狗,現在的個頭也不算太大,剛救回來的時候還是有氣沒力的樣子,但或許是命賤,在田不易也沒怎麽認真救治、隻是胡亂塞給它足夠的食物後,大黃胡吃海喝之後,幾乎是在一夜之間便恢複了過來。


    如今的大黃全身毛發光澤柔軟,看上去十分可愛,同時因為是田不易救了它的緣故,它對田不易顯得格外的親切和依戀,同時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便格外好奇,東看西看的,整天尾巴搖個不停,咧著嘴開心得不得了。


    另外,這隻小黃狗還在偌大的大竹峰山頭上,挑了好多地方撒了好多尿。這事情是最麻煩的,田不易罵了好幾次大黃還是不聽,不過看著它經常找的是那些竹林的竹子,或者是某些房子的偏僻角落,田不易也就懶得多說了。直到有一次,不知怎麽這隻蠢狗發了瘋,莫名其妙地溜進了守靜堂,然後在首座鄭通的臥室外牆角尿了一次,頓時成為了大竹峰最新最熱門的笑柄。


    鄭通知道此事後也是啼笑皆非,不過他畢竟是修道有成的前輩高人,哪裏會去和一隻小狗置氣,不過也是一笑了之。


    倒是田不易誠惶誠恐,狼狽萬狀地向師父請罪,又抓著大黃回屋收拾了一頓。


    隻是罵歸罵,這隻小狗看起來卻是一副懶懶的蠢樣子,一點都沒開竅的跡象。田不易氣不過,便將大黃係上狗鏈拴在自家院子裏,還不給大黃東西吃。這一來時間久了,頓時讓大黃慌亂不堪,可憐巴巴地蹲在院子中,對著田不易汪汪直叫。


    叫聲很響,似乎傳遍了整個大竹峰山頭。


    田不易站在院子裏,雙手叉腰,看著大黃冷笑道:“蠢狗,知道怕了吧?”


    大黃搖了搖尾巴:“汪,汪汪…”


    田不易喝道:“以後還敢不敢隨地撒尿了?”


    大黃尾巴又搖了幾下:“汪汪汪,汪汪…”


    田不易怒道:“再這般的話,信不信我餓你三天三夜!”


    大黃瞬間尾巴搖個不停:“汪、汪、汪、汪…”


    田不易還想再說什麽,忽然隻聽門外有一個聲音帶著幾分驚訝,傳了過來道:“咦,出了什麽事,你幹嘛要餓大黃三天三夜啊?”


    田不易一個激靈,回頭一看,卻隻見是蘇茹不知何時到了門口,這時正走進院子,看到大黃頓時眉開眼笑,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大黃的腦袋,笑道:“哎呀,大黃,咱們又見麵了。咦,好像最近又長大了一些嘛,比上次我看到你的時候高一點了。”


    大黃看到蘇茹之後,頓時一下子興奮起來,雙眼放光,看著蘇茹口中一迭聲“汪汪汪汪”叫聲叫個不停,同時伸出舌頭不停地舔著蘇茹的手心,又用頭去蹭著蘇茹的腳踝,顯得親熱無比。


    作為救它的兩個人之一,平日裏除了田不易,大黃最喜歡親近的人就是蘇茹了。


    蘇茹咯咯笑著,看起來也很是喜愛這隻小狗,逗弄它玩了好一會兒,這才回頭對田不易笑道:“哎,剛才你說什麽來著?”


    田不易不動聲色,手上跟變戲法似的瞬間翻出了一大盆骨頭,往大黃身邊地上一放,然後正色道:“我是讓它別每次都跟餓死鬼似的拚命吃東西,我多買一點東西給它吃不要緊,但是怕它吃壞了身子啊。”


    蘇茹顯然也對大黃平日的習性知道一些,聞言連連點頭,走過去摸了摸大黃的腦袋,笑著道:“田不易說得對啊,大黃,你平常要聽他的話哦。”


    大黃嘴裏叼著一根骨頭,抬頭向田不易看了一眼,然後蠢蠢地點點頭,又繼續埋頭大吃起來。


    田不易鬆了一口氣,哈哈一笑,對蘇茹道:“大黃真是一隻聰明的狗。”


    蘇茹掩口而笑。


    兩人看了大黃一會兒,田不易便與她走到院子另一邊,在一個石桌邊坐了下來,微笑道:“今日是特地過來看大黃的嗎?”


    蘇茹原本臉上是有笑容的,但這時卻是慢慢收起,先是點點頭應道:“是。”但隨後又緩緩搖頭,低聲道:“也不是吧…”


    田不易有些奇怪,道:“蘇師妹,你怎麽了?”


    蘇茹臉色複雜,猶豫了一會兒後,抬頭看向田不易,隻見他目光炯炯,正凝視著自己。蘇茹沒來由的心中一軟,歎息了一下,隨後道:“其實吧,我今天來也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說的。”


    田不易道:“什麽事,你說。”


    蘇茹默然片刻,道:“昨日在玉清殿上,萬師兄他突然送了我一柄極好的仙劍。”


    田不易登時便是一怔,傻呆呆地看著蘇茹。


    蘇茹繼續說了下去,語調似乎有些低沉,道:“那柄仙劍名叫‘墨雪’,我拿回去請師父她老人家看過了,她也說是此劍品質極高,是難得的仙家法寶,足可當得起‘神劍’二字。便是與我們小竹峰世代相傳的鎮山至寶天琊神劍相比,也不過隻差在毫厘之間。”


    田不易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這禮物可當真貴重了啊,萬師兄真是豪邁之人,一出手就這麽大方。”


    蘇茹忽然抬起頭來,似有些氣惱之意,瞪了田不易一眼。


    田不易吃了一驚,剛想詢問怎麽了,忽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猛地身子一震,臉色唰地白了,失聲道:“難道、難道是萬師兄對你…”


    蘇茹默然無語,眼神複雜。


    田不易霍然站起,麵色激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蘇茹,這一刻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了,隻聽他結結巴巴地道:“我…我…你…蘇師妹,你…你心裏…”


    蘇茹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田不易咬了咬牙,稍微平複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澀聲道:“你、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蘇茹哼了一聲,麵上似乎幾分羞惱之意閃過,隨即淡淡地道:“這就奇怪了,我心裏想的你憑什麽要知道?”


    田不易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蘇茹看著他的樣子,似乎越發生氣起來,一下子也站起身,看起來一副要走的樣子。


    田不易嚇了一大跳,心頭猛地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隻覺得如果此刻讓眼前這美麗動人的少女真的走了的話,隻怕自己這一輩子都要後悔了。


    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忽然一個箭步跨出去,攔在蘇茹麵前,道:“你別走!”


    蘇茹靜靜地看著他,道:“你不讓我走,是有什麽話向對我說麽?”


    田不易欲言又止,蘇茹冷哼一聲,轉身就要邁步走去,田不易急得滿頭是汗,忽地一狠心,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一把拉住蘇茹的手掌,看著蘇茹的眼睛,急道:“我、我、我也是喜歡你的啊!”


    蘇茹的身子登時停了下來,隨即滿臉通紅地低下頭去,但是與此同時,在她眼底深處,卻是有一抹由衷的喜悅之色閃過。她輕輕咬著牙,過了片刻後,便察覺自己的手還被田不易抓在手裏,有一絲溫暖厚實的感覺從他的掌心傳來,讓她隱隱有幾分心跳加快。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重新抬起頭來,看著田不易,道:“你說你喜歡我,可若是萬師兄他也對我有意,你會怎樣?”


    田不易如遭雷擊,一時間怔在原地,蘇茹就那樣緊緊地盯著他,看著田不易那張胖臉上閃過諸般痛苦神情,過了一會之後,田不易臉上的肌肉抽動兩下,然後看向蘇茹。


    蘇茹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些緊張起來。


    隻聽田不易緩緩道:“我想過了,萬師兄對我恩重如山,幾有再造之德。此番蠻荒行中,他更是數次救我性命,又不吝教誨讓我道行大進,我、我…”說到後麵,他竟是有些哽咽,連話都說不下去了。


    蘇茹嘴唇微微顫抖起來,眼中似有一絲淚光,凝視著田不易,低聲道:“你、你難道要…”


    田不易卻忽地一仰頭,大聲道:“若是其他事,萬師兄要我做什麽,我自然便去做了,便是要我去和其他人拚命,我也是絕無二話。可是,隻有你的話,我、我、我…”他連說了幾聲我字,最後狠狠一咬牙,在蘇茹期待而帶著淚光的目光中,道:“隻有你,我是決不能讓的。萬師兄若是為此恨我,我也無話可說,就算他要殺我,那取了我性命就是。”


    “但是要我讓了你,我死也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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