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玲瓏可憐兮兮的看著蘭笙,把蘭笙看的哭笑不得。


    “玲瓏,我吩咐你的事,你都做了嗎?”蘭笙不想對著玲瓏的愁眉苦臉,她怕看久了,連她自己也愁苦起來。


    “做了。我讓全樂和全福盯著呢。”玲瓏一聽蘭笙問這件事,情緒立刻高漲起來。


    “去問問,看看他在哪兒。”蘭笙走到一邊,席地而坐。


    “小姐,你為什麽這麽關心……”玲瓏被蘭笙一瞪,後麵的話就吞了下去,連忙尋人去了。


    仰望天空,蘭笙想起了曾經露宿荒野的歲月,那時天也是這樣高遠,月也是這樣明亮,夜雖然冷,卻細膩的浸人心脾。如今呢?天還是那片天,月還是那輪月,她還是那個她,好像,一切都沒變。“是啊,一切都沒變。”蘭笙喃喃自語。


    有腳步聲傳來,蘭笙以為是玲瓏回來了,可是仔細聽,腳步聲卻是從背後的樹叢那邊傳來的。


    “姐姐,你說進宮有什麽好?為什麽那些女人都爭著搶著在皇帝麵前獻媚呢?”一個稚嫩的女聲如黃鶯啼鳴,輕巧而至。


    “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知道進宮的好處了。”另一個聲音十分熟悉,是譚敏的表妹,於敏。


    “我不信。進宮有什麽好,一堆女人圍著一個皇帝轉,爭來搶去的,過得是什麽日子啊。”小女孩意猶未盡,堅持自己的想法。


    “你懂什麽?皇帝的心隻有那麽大,你不爭不搶,那顆心裏能有你嗎?”於敏還在教訓小女孩。


    “姐姐,皇帝有那麽多老婆,他今天陪這個,明天陪那個,這不就跟奇陽閣裏的小倌一樣嗎?”小女孩快意直言,一番言論把樹叢兩側的於敏和蘭笙都驚到了。


    “於婕兒!這是從哪裏聽來的胡話?要是讓爹娘知道你連奇陽閣都知道,看他們不打斷你的腿!”於敏顯然有些急了,語氣裏帶著焦灼的犀利。


    聽兩姐妹的腳步聲漸遠,蘭笙不禁輕歎,於婕兒的話確實大逆不道,可是細究起來,這話卻有幾分似是而非的荒唐。


    夜再次安靜下來,蘭笙的心緒也平靜了。剛聽了一會兒蛐蛐唱曲,玲瓏就回來了,她附在蘭笙耳畔,輕聲幾句。蘭笙眉頭一緊,人已經站了起來。


    “小姐,怎麽了?”玲瓏沒想到蘭笙反應這麽大。


    蘭笙不語,疾步邁出,忽又停下。她想找人過來,可是在不知道具體事端的情況下,貿然驚動別人很可能惹來麻煩。玲瓏不知道蘭笙的心思,也不敢妄做猜測,隻得低頭在前麵帶路。沒走幾步路,她們便到了華陽宮外。全樂正等在那裏,見到蘭笙,趕忙回報:“夫人,他們去後院的水閣了。”


    “有別人看見嗎?”蘭笙蹙眉,有些心煩意亂。


    “夫人,後麵有人。”全樂往樹叢後一退,蘭笙和玲瓏也趕緊躲進樹叢。


    蘭笙定睛一看,來的人裏竟然有陳鑫,陳鑫似乎是喝醉了,腳步沉重,完全靠兩個宮人攙扶才能走路。未出閣的官家小姐,剛得了皇親的眷睞,就在皇室飲宴上如此失儀,若是被太後知道,這位陳小姐還能順心順意嗎?蘭笙不由得暗自搖頭。


    全樂衝蘭笙擺擺手,引著二人走小道往後院走去。黑夜裏,一身灰衣的全福並不顯眼,他蹲在一顆大樹下,正看著什麽。蘭笙越走越近,耳中的低泣聲也越來越明顯。蘭笙走近,越過樹幹一看,大驚失色:歐茉楊正被一個男人按在牆上輕薄。


    “還站著看,去把人拉開呀!”蘭笙一驚,已邁步衝了出去。全福和全樂已經上前,將男人拉到一邊。


    歐茉楊哭得梨花帶雨,癱倒在地。看著歐茉楊衣衫不整、驚慌失措的樣子,蘭笙怒火中燒,她俯下身,安撫著歐茉楊,“茉楊別哭,別怕。別怕,沒事了。”


    “蘭笙……我,我什麽都沒做,是他,他說著話,說著話就突然……”歐茉楊趴在蘭笙身上,痛哭起來。


    “別怕,別怕,沒事了。”蘭笙扭頭看著被架住的男子,一時無語。


    “小姐,不對勁兒,你看六王爺的臉。”玲瓏雖然同樣吃驚,可是跟蘭笙的憤怒心情不同,她心裏更多的是好奇。


    經玲瓏提醒,蘭笙放開歐茉楊,走到了還在不斷掙紮的邱漣麵前。隻見邱漣麵色潮紅,雙眼泛著異樣的光芒。如果不是全樂全福用力止住邱漣,恐怕蘭笙早就被邱漣撲倒了。“他被下藥了,打暈他。”


    全樂見蘭笙用意堅決,心一橫,一掌砸在邱漣後頸上。蘭笙沉思了片刻,招呼全福過來,吩咐了一番,全福便領命而去。


    “茉楊,你信我嗎?”蘭笙回到歐茉楊身邊,將她扶起來。


    見歐茉楊點頭,蘭笙微微一笑,“你若信我,就照我說的話做。玲瓏會陪著你,你不用擔心。”


    蘭笙對玲瓏低語了幾句,玲瓏雖麵露難色,卻也沒有退卻,她上前扶起歐茉楊,恭順說道:“夫人,請隨奴婢走吧。”


    送走歐茉楊,蘭笙交待了全樂幾句,全樂有些不解,追問了一句,蘭笙明白他的顧慮,可是事到如今,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看全樂背走邱漣,蘭笙也撤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走回到華陽宮,蘭笙看見兩個宮人行跡鬼祟的跑入夜幕,她不禁納悶,日間到這華陽宮時,裏裏外外的奴才見了不少,怎麽到了晚上,這人卻都不見了呢。


    緩步走進華陽宮,一股奇異的香味撲入鼻中。蘭笙以手掩鼻,心中疑惑更增。她見大廳沒人,便走入內堂。室內燭火幢幢,光線黯淡,熏香繚繞於室,使人迷醉。蘭笙走近床榻,甫一看清床上之人,便倏地轉身,疾步跑出內堂。


    站在華陽宮空曠的大廳裏,蘭笙深深地吸氣、吐氣,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情,塗抹著尷尬的記憶。待平靜下來,她突然笑了,笑的意味深長:這真是不太平的一夜啊。銜著笑,蘭笙重新走進內堂,她走到床邊,將赤裎交疊的兩具軀體分開,然後用盡全力將女子從床上拖下來。看看散落在地的衣物,蘭笙緩了口氣,為這已經徹底失去意識的女子將衣服穿好。原想等玲瓏回來幫她,可是看看床上的人,蘭笙一咬牙,憋住一口氣,硬是一步不停地將女子拖到了大廳。


    調整好呼吸,蘭笙走到華陽宮外,正瞧見玲瓏和全福從後院回來。不等玲瓏說話,蘭笙先開了口:“玲瓏,去把佟妃請來,就說我有事相求。”


    玲瓏苦著臉,這一個晚上,她的兩條腿都快跑斷了,可是看蘭笙表情嚴肅,她不敢多問,掉頭就去找佟妃。


    “全福,於家小姐酒醉倒在大廳了,讓人看到有失顏麵。你抄小路,將她送到華武宮去。不用讓華武宮的奴才接手,你安頓好了就直接回苑裏等我。明白嗎?”


    全福點頭,跟著蘭笙進了大廳,將陳鑫背起就走。看著全福消失在門口,蘭笙又回到內堂。走到床邊坐下,蘭笙伸手撫上邱沄的臉,在那泛著微紅的額頭上,輕輕按了兩下。他倒睡得香,恐怕再往他床上塞十個女人也不會醒吧?蘭笙苦笑著,拉過被子蓋在邱沄的身上,若是如剛才一般睡上一夜,不知道他這瘦削的身板會不會著涼。


    安置好邱沄,蘭笙將地上的衣服撿起、掛好,將桌上的熏香壓滅,自己則走回大廳等佟豔兒。過了好一會兒,雲鬢簡理、素肌醞粉的佟豔兒才帶著一幹宮人緩緩而來。


    果然是佟妃,這陣仗擺的氣勢十足。蘭笙揮手攔住佟妃身後的奴才:“你們在外麵伺候吧。”


    佟妃神色傲慢,徑直走過蘭笙身邊,到正位坐下,“蘭夫人有求於我?”


    蘭笙陪笑:“娘娘,陛下正在內堂休息。”


    佟妃不解,“你說什麽?陛下在這裏?”


    “正是,姐姐進內堂一看便知。”蘭笙陪著佟妃進到內堂。


    佟妃見了床上的邱沄,臉色凝重:“這是怎麽回事?”


    “陛下,或許是喝醉了,所以就在這兒休息了。”蘭笙應付道。


    “陛下休息時從來不會褪盡寢衣,你不知道嗎?”佟妃眼中的懷疑顯而易見。


    “姐姐睿智。我因機緣巧合來到這裏,看到陛下在此休息。若無人陪侍,未免不便。所以,就請了姐姐過來。”蘭笙斟字酌句,希望自己的理由能夠令佟妃信服。


    “趙蘭笙,為什麽找我來?你在這裏伺候不也一樣嗎?”佟妃擔心蘭笙另有陰謀。


    “……不瞞姐姐,陛下對我不甚滿意。今日見了我的姐妹,隻怕心中更多失望。若明日晨起見到我在一旁伺候,恐怕會龍顏大怒。”蘭笙繼續陪笑,在佟豔兒的明麗麵前,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怯懦有多蒼白。


    麵對這個自揭傷疤的理由,佟妃眼中的猜忌淡去了些許。看佟豔兒若有所思的神態,蘭笙知道,她猜透這其中隱藏的關節隻在片刻之間。自古有膽識者都能從細枝末節中捕獲機會,蘭笙相信,佟豔兒必然不會錯過這個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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