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妃,那琬棋和方二都是你宮裏的人,讓她們來作證,未免有失偏頗。”因為皇帝在場,皇後一直壓抑著起伏的情緒。聽聞佟妃打死宮人的消息,皇後雖意外,卻也有幾分了然。以佟妃的脾氣秉性和行事風格,太容易在小事上栽跟頭。這些小事會一件件堆積起來,最終變成壓在佟妃身上的大山,讓她永無翻身之日。


    “會嗎?陳嬤嬤也是我宮裏的人,皇後娘娘對她說的話可是深信不疑的。怎麽到了琬棋和方二這裏,就擔心她們所證非實呢?”佟妃四下看看,最終將目光停留在皇帝的注視裏,凜聲道,“還是,皇後娘娘早已認定,我是故意杖打宮人,就為了讓溪嬪動怒驚胎?”


    “佟妃娘娘言重了。溪嬪受驚,險些危及皇嗣,皇後娘娘要把話問清楚,才能給溪嬪一個交代。佟妃娘娘應當體諒皇後娘娘的苦心才是。”淮嬪見佟妃與皇後爭執不下,且皇後的話確實有懈可擊,便出言調和。


    “給溪嬪交代?本宮還要向溪嬪要一個交代呢?她為何要派人監視本宮?到底有何居心?”佟妃對淮嬪的好意視若不見,臉色更冷,“今天她敢讓人監視本宮,明天,她也許就敢讓人監視皇後娘娘。後宮之中,容不得這種肆意窺探的行徑。”佟妃微微轉頭,有意無意地看了蘭笙一眼。


    蘭笙感覺到佟妃的目光,心頭一驚,那短短一瞬的眼神裏,是了然和警示,就好像佟妃知道了有人在錦織苑外監視的事情。蘭笙想不出溪嬪監視自己的原因,對於溪嬪,她一向是敬而遠之的,一是因為溪嬪深得聖心,二是因為溪嬪清高獨立。就算錦織苑外的人是海潮宮的,蘭笙也不在乎,因為自己確實沒有什麽值得旁人在乎的事情。


    “佟妃娘娘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且不說溪嬪是不是故意讓人監視你,就算是,溪嬪又能有什麽惡意?她現在有孕在身,又得陛下眷顧,宮中女人想要的一切她都有了,她還用得著對你心存不軌嗎?”洛嬪語調輕浮,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樣子,嬌俏的麵容在此刻有了幾分刁蠻的意味,“倒是佟妃娘娘,動輒罰辦宮人,一百二百地打下去,不把下人當人看,佟妃娘娘又是何居心呢?”


    蘭笙看了洛嬪一眼,對她這種見縫插針的做法表示厭惡,本來已經梳理清楚的局麵,卻又讓洛嬪攪亂了。


    “洛嬪,注意你的身份,這裏還沒有你說風涼話的資格。”佟妃明刀明槍地擋去了洛嬪的攻擊。“本宮懲辦宮人,是為了肅正宮紀、以儆效尤,溪嬪派人監視本宮又是為了什麽?就算她育有皇嗣,也不能僭越逾禮。德行有虧,如何能撫育天家血脈?”


    皇後冷著臉,知道自己被佟妃將了一軍,今天的事,應該留給溪嬪自己來解決。恰如佟妃所言,溪嬪所為確實有不當之處。皇後斷事應該不偏不倚,但是現在,她已經站在了溪嬪這邊,失了先機,要扳回一局就難了。


    “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要不,就等溪嬪娘娘醒了,再……”雅茉猶豫著說道,她原本不想插言的,可是佟妃越說越嚴重,這事像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香茗打斷了雅茉的話,因為雅茉的聲音不大,所以香茗裝著和雅茉低聲對答的樣子,掐住了雅茉的話頭,“茉楊,溪嬪娘娘有孕在身,需要多多休息。你忘了?”


    雅茉收到香茗的暗示,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容易引火燒身,於是點點頭,不再說話。


    “佟妃娘娘,人倫理義乃是天道。今日之事,溪嬪有過無過尚無定論,佟妃娘娘有過無過,也是未知之數。娘娘何以自居高位,便要妄論溪嬪的德行呢?”聽佟妃說起溪嬪不配撫育皇嗣,淮嬪心中有些焦急,若是讓佟妃將這個罪名冠到溪嬪頭上,日後就可能有人以此為由來拆散她們母子,這是淮嬪絕對不想看到的。


    “姐姐就是心善,竟然還要幫溪嬪說話。”洛嬪撇撇嘴,薄薄的嘴唇像兩瓣海棠,嬌豔誘人,“當初溪嬪讓人監視你的時候,要不是有太妃娘娘支持公道,姐姐指不定要蒙受多大的委屈呢。我若是姐姐,定不會理會溪嬪時好時壞。”


    “怎麽?溪嬪也曾派人監視過淮嬪嗎?”佟妃聞言,不由得冷笑出聲,“淮嬪真是大度。本宮對你和溪嬪都要刮目相看了。”


    蘭笙有些倦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竟然都勾連在了一起,那她們齊聚在此,究竟是要做什麽呢?一個被指責的人理直氣壯,一個被理解的人失足成恨。她們都成了笑話。


    “佟妃,今日之事,你處理得當,是溪嬪心思狹隘了。你比溪嬪年長,多包容她一些。溪嬪有孕在身,朕不想過多苛責於她,你們也多體諒她一些。好了,都散了吧。”皇帝沉聲而語,波瀾不驚的語氣使得這幾句話柔軟得不成樣子。高高在上的天子,為了護佑一個女人,舍棄了自己的威嚴,以情動情,在一群女人麵前露出了疲態,這樣的皇帝讓人心疼,也讓人怨恚。


    皇後帶頭起身,向皇帝躬身行禮,隨即昂首而去;淮嬪和洛嬪跟著皇後一起離開,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樣;佟妃定定地望著皇帝,到底隻字未說就走了;蘭笙三人眼觀鼻鼻觀心,一起退了下去。


    出了海潮宮,蘭笙長舒了一口氣,低聲抱怨道,“這算什麽事呢?誰對誰錯有什麽意義?”


    香茗笑笑,“誰對誰錯是沒有意義,但是今天這事有意義。”


    雅茉嗔怪,“你這是打什麽啞迷?這事都一團亂了,也不知道陛下是怎麽想的。”


    “陛下不是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嗎?此事,佟妃無過,溪嬪有錯,但是陛下不想追究。”香茗點點雅茉的額頭,“你剛才聽什麽呢?”


    蘭笙看著香茗,不知道曾經想要陷害雅茉的香茗是如何對著雅茉談笑自如的,可是再想想,香茗也曾經陷害過自己,自己還不是看了她的笑臉就馬上湊個笑臉上去。


    說到底,能多一個朋友,誰願意多一個敵人呢?想著這些,蘭笙與雅茉、香茗分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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