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去吧,你跟其他的妖獸是不一樣的,它們本該是匍匐在你腳下的螻蟻。”


    “你才是這世間百年難得一見的聖獸啊!”


    “去咬死它,喝了它的血!”


    阿土慢慢地轉過頭去,獨眼裏倒映出那隻野雞的身影,有一抹血紅掠過,卻仿佛仍然還有一絲掙紮。


    “殺戮喝血之後,你就完全不一樣了,阿土…”白蓮輕輕蹲在黑狗的身邊,摸著它的頭,她的臉似不沾凡塵的仙子,她的聲音卻仿佛如同地獄而來的魔鬼,輕飄飄而滿是蠱惑之聲。


    “去吧,開始殺戮之後,血食秘法的力量才能在你體內真正生長壯大,你才會成為比任何妖獸都更強大的存在。”


    阿土忽然抬頭,望向前方。


    沒有人知道,在那一刻,這隻肢體殘缺的黑狗,到底是不是聽懂了那話裏的意思,隻是它的眼眸,已經完全變紅了。


    血紅!


    第一百八十九章 動手征兆


    日子在不動聲色地過著,很多事也就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蘇青珺回了一趟蘇家,在父親蘇天河的安撫勸解下,和家裏終於還是和好了。


    本來麽,血肉至親數十載的一家人,又哪裏可能真的就把這份親情說斷就斷。而且,蘇天河也給足了自己這個天才女兒麵子,將蘇家三兄弟好好懲戒了一頓,便是蘇青珺的母親白氏也眼含熱淚,與蘇青珺相擁而泣。


    於是,接下來便是風雨過後見彩虹了,蘇家又是一片和睦,不過經過這一次的折騰,全蘇家上下都再一次看得清楚,蘇青珺在家中的地位一時間鶴立雞群,再也無人可及了。


    回山之後,蘇青珺見了陸塵,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將這件事說了。


    陸塵也隻是笑著恭喜她,並沒有多說什麽,更沒有抱怨自己曾受到的痛苦折磨都白吃了那些苦頭。


    蘇青珺想著要補償他一點,但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做才好,便想著以後日子還長,倒也不急於這一時。反正如今陸塵已經有了一個掛名弟子的身份,她也有理由照顧他,等日後時間再久一些,她找個機會真的將他收為親傳弟子了,各種資源、靈丹什麽的供應著,總要還他一個築基境就是,也就不枉他這一輩子修行一場了吧。


    距離下個月圓之夜還有十八天的晚上,月亮升起時,看起來似乎比昨天又瘦了一些。月光仍然還是很明亮,照在飛雁台木屋的窗台上,如一片霜雪。


    陸塵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窗戶外頭的夜色,過了片刻,在旁邊的黑暗中有一陣輕動,是阿土走了過來,靠著他的身子,卻是抬起一雙前腳搭在窗台上,也向外頭的月亮望去。


    月光照在他們一人一狗的身上,柔和得如水波一般。


    陸塵伸手摸了摸阿土的身子,然後發現這隻黑狗看著那天空的月亮看得十分出神,它唯一的獨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彩,就像是一顆黑色透明的寶石。


    那目光有幾分孤獨。


    有幾分向往。


    陸塵靜靜地看著阿土,並沒有去打擾它。過了好一會之後,阿土轉過了頭,重新看向陸塵。


    月光灑落下來,阿土的獨眼中光芒閃動著,漸漸變得溫和,然後順從地在陸塵的身邊躺了下來,依偎在他的身邊,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陸塵關上了窗扉,黑暗降臨在這個屋子中,有那麽一刻,他忽然很想有一麵鏡子,讓他可以看看自己的麵容和眼睛。因為就在剛才,他忽然覺得阿土的那種眼神,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是,十年前的自己。


    …


    這幾日天黑夜深的時候,陸塵都有暗自出去,在黑夜中穿行在昆侖山脈裏的山道上,小心地試探著那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但是,那種奇異的三眼怪蟲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個晚上驚心動魄又凶險至極的遭遇,似乎真的隻是一場意外,又或者,隻是一個莫名的巧合。


    如果不是此刻陸塵的手中還抓著一塊堅硬焦黑的殘骸石頭的話,那個晚上的一幕或許就真像是一場夢一般,顯得不再真實了。


    然而,黑石在他手心裏粗糲的感覺,還是不停地提醒著陸塵這塊石頭背後的凶惡。


    當萬籟俱靜的深夜時分,連阿土也沉浸在夢鄉中時,陸塵又悄然離開了飛雁台,走進了深邃的夜色中。


    在這種詭異的三眼怪蟲之事上,他並沒有對老馬說出所有的真相,特別是他已經殺死了這樣一隻怪物。因為一旦說出,必然會牽涉到他此刻體內最大的那個秘密——天底下從未有過的黑色神盤,還有那種掠奪生機借以生長的恐怖稟性,他都不想讓別人知道。


    或許是他當了太久的影子,已經不再習慣去相信別人,哪怕是曾經跟他可以托付性命的老馬,他也本能一般地去保守一點最後的秘密,就像是藏起了自己最後一點底牌。


    三眼怪蟲不出現,這事情就無疾而終了,或許當真隻是一隻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古怪妖獸而已。隻是,這世上真的有這麽巧的事麽,偌大的昆侖山,這隻三眼怪蟲誰都不找,偏偏就遇上了自己?


    陸塵做了很多年的影子,他已經不太相信巧合了,包括這次,也是一樣。


    於是,他一直苦苦思索著此事,翻來覆去地想著,想著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麽與眾不同或是引人注目的地方,可是想來想去後,他發現自己似乎隻有一個秘密,或許會與眾不同地可能吸引來這樣的怪物。


    還是那氣海中神秘無比的黑色神盤。


    那天晚上,他在黑暗的山道上沉思了許久,然後對著夜色微微閉上了眼睛。黑暗如潮水般在他身邊起伏湧動著,似大海升起波濤。


    當他眼睛再睜開的時候,黑暗的焰火已經燃燒在他的眼瞳中。


    無聲無息的黑焰在他的身軀上緩緩燃燒起來,這一刻已經沒有了當年的痛苦和絕望,黑焰就像是變成了陸塵身軀的一部分,在他的血肉上搖曳著。


    夜色漆黑如墨,黑暗翻滾如潮。


    這個男人站在這黑暗的夜裏,似乎像是對著前方無邊無際的夜色發出了一聲怒吼,一聲呼喚。


    然後夜色清冷,黑暗如淵,並沒有任何的回應。


    一切似乎都黯然平淡,隻有孤獨的感覺仍然縈繞在身旁。陸塵有些失望,讓黑火悄然縮回身軀並熄滅,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心中一動,望向昆侖山脈的深處。


    那裏目光所不可及的遠方,那裏是昆侖山裏最神秘的禁地,那裏有終年不散的濃霧,那裏的天上有四座懸浮於空的奇異山峰。


    穿過黑暗,穿過群山,一股莫名的悸動突然從虛空裏湧來,似有人在那遠方向這裏看了一眼,又好像其實根本什麽都沒有發生。


    陸塵感覺到了一些異樣。


    但是那感覺一閃即逝,甚至沒有給他留下多餘一點的時間去仔細品味,就這樣瞬間消失了。不過就是這片刻的工夫,陸塵就已經感覺到了一點不同。


    有什麽東西,真的是在那邊,在那片禁地裏,和他體內的那股黑暗氣息呼應著。


    這片寂靜安寧又龐大無比的昆侖山中,到底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呢?


    而這個秘密,會不會和那個魔教奸細有關?


    …


    這一天白天的時候,有個人來到了飛雁台,不顧陸塵的勸阻,執意將蘇青珺從洞府中叫了出來。


    蘇青珺有些不快,當然了,這也很容易了解,不過很快的,這個人所帶來的消息讓陸塵和蘇青珺都有點怔住了。


    曾經轟動一時但很快又沉寂下去的賀長生被殺案,在拖了這麽長時間後,突然又起波瀾。門中師長們委托追查此事的何毅在承受著巨大壓力,仍堅持追查到底的情況下,終於是有所發現,開始行動了。


    隻是,他第一個下手的對象,還是讓大多數人都為之驚訝了一下。因為何毅帶人將蘇家的蘇墨、蘇遷、蘇文三兄弟,先行扣下了。


    以追查魔教暗殺的由頭扣人,便等於說是懷疑蘇家三兄弟不但可能與賀長生之死有關,更有可能有與魔教相勾結的嫌疑。


    這頂帽子,或者說是這項罪名實在太大太重,重大到連蘇家都承受不了的地方。所以,蘇家很快就開始了行動,發動在昆侖派中的眼線,以及一些平日交好的修士為自己打探消息,同時,也竭力幫蘇家三兄弟開解,這其中最重要的當然就是蘇青珺,所以今天所帶來的口信,便是懇求蘇青珺盡快出手相助。


    蘇青珺聽完這個消息後神色嚴峻,也沒怎麽跟陸塵商量,便關好洞府石門,直接跟傳遞消息的人下山了。


    陸塵看著蘇青珺走遠之後,也是目光複雜地望著山下。


    與蘇青珺對此事幾乎一無所知完全不同的是,賀長生命案的前前後後,陸塵幾乎都是了如指掌。


    這世上對一件凶案了解最清楚的人是誰?那肯定是凶手啊。


    陸塵在飛雁台上等了一會,然後便也起身下山去了。


    當飛雁台上安靜下來,又一次隻剩下自己一隻狗時,阿土便有些焦急煩躁的樣子。它一次又一次地看向那片後山山林,過了好一會後,它慢慢起身,走了進去。


    山林中有淡淡的光線,阿土將周圍都看得很清楚,走著走著,耳邊又傳來那些熟悉的鳥鳴聲。不過,這一天阿土並沒有再次遇到白蓮。


    事實上,在那天遇到白蓮後,阿土就再也沒有見過她。那個僅僅隻有十歲出頭的小女孩,似乎比絕大多數的成年人都更忙一樣。


    沒看到白蓮,阿土似乎並不驚訝,甚至看起來還更輕鬆了一些。不過很快的,它的身軀便又繃緊了,因為它看到了在樹林中前方一處地方,有一隻小鳥忽然飛到了地上,用鳥喙去厚厚的落葉層中翻找著食物。


    阿土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便慢慢地靠了過去。


    它的身影、動作近乎無聲無息,仿佛是天生如此,仿佛是天才的獵手,一點點靠近了那隻鳥兒。


    突然,那隻黑狗猛地撲了過去,在那隻小鳥驚起之前,一口咬住了它的翅膀。


    第一百九十章 噬血蟲


    何毅的突然出手顯得強硬而又突兀,針對的又是昆吾城中有名的世家蘇家,所以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前一段時間發生在他弟弟何剛身上的事情。


    公報私仇?又或是故意栽贓嫁禍?


    種種猜測流言很快就傳了出來,但是蘇青珺下山之後在與父親碰麵後,又通過門中親信了解了一下,大概還是心裏有數了。


    首先,何毅確實是帶人扣下了蘇墨等蘇家三兄弟,但是隻是暫時扣住,並無定下罪名,也無刑訊逼供,用那邊的話說,就是問一些話而已。


    問話和定罪之間,當然是有天壤之別,雖然蘇家仍然憤憤不平,但還是稍微安定了一些。至於說為什麽何毅其他人不找就找蘇家的麻煩,那邊也給出了一個理由,一個十分強大且令蘇家人無話可說的理由。


    在賀長生出事前,蘇家三兄弟在流香圃草園中,曾經當眾圍毆折辱過賀長生,說不客氣點,就是痛打了人家一頓還外加一頓威脅,然後沒過幾天,賀長生就死了。


    這嫌疑不大的話,就沒有人嫌疑更大了,當蘇天河等人知道這件事後,也是半晌無語。不過畢竟是蘇家血親,不可能真的放棄,所以蘇家還是盡力動員昆侖派中的各種關係去說情撈人。


    隻是以往無往不利的手段在這一次卻碰了釘子,原因是何毅自己不吃這套,而其他德高望重的門中長輩卻紛紛推辭,不願沾染這次的麻煩。


    蘇青珺為此還去找了一回師父木原真人,從那邊得到的回答是:第一,交代清楚,若是沒事就不會有事,會放人回來的,也不會有公報私仇這種事情;第二,此事很麻煩,聽說連真君都關注了,普通人包括元嬰真人在內,都不想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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