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的麵色看起來也是有幾分凝重,遲疑片刻後開口說道:“感覺還是有些不對勁的,我昨天才知道這個人的下落,隻隔了一個晚上就過來找他了,怎麽就這麽巧,他突然之間就死了?”


    老馬對他的感慨感歎絲毫不感興趣,他隻是很在意剛才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低聲道:“這件事…我的意思是說昨天你拿到的那份名單,上麵到底有誰?還有,除了你以外,還有誰知道這上麵的名字?”


    陸塵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剛才的千花堂在這個時候已經快要從他們的視線中消失了。剛才的那個死人確實就是千花堂老板花多諾,無論什麽特征在剛才他都對上了,大概唯一沒想到的就是,自己看到這人時,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而與此同時,老馬正在他身邊皺著眉頭,臉色看起來有些凝重地望著他,道:“這些事,你能不能對我說?還有,那個給你這份名單的人,到底又是誰?”


    他的一張胖臉上忽然掠過一絲複雜神色,身子微微前傾,道:“難道就是真君大人他自己嗎?”


    陸塵沒答應,也沒否認,隻是看著老馬笑了一下,然後走到老馬的身前,低聲道:“這件事我不能說。”


    那份名單當然就是昨天天瀾真君交給他的那一份,不過從頭到尾天瀾真君都沒有特意叮囑過陸塵,他此刻想說的敷衍的話,大概也是無奈之舉吧。


    “好吧,既然你不說,我就不問。”麵對陸塵,老馬就好像一般人那般隨意,直截了當得可怕。不過他顯然也沒有這樣退縮的意思,而是又向陸塵拐彎抹角地問道:“你如果有難言之隱,我自然不再追問,不過至少有一件事,我們還是要追查的吧?”


    陸塵皺著眉頭道:“是什麽?”


    老馬冷笑了一聲,道:“誰最有可能動手?”


    雖然老馬並沒有說出指定的敵人,但陸塵還是明白了過來,思索片刻後道:“我覺得還是魔教裏的那些殺手幹的。”


    老馬冷哼了一聲,眼中臉上都露出一絲殺氣。不過這一抹殺氣也就剛剛露了個頭,就被陸塵截了回去,道:“據我所知,剛剛那家人有可能是魔教潛伏於此的內應,但真仙盟裏的人並不敢完全肯定,聽說,也是最近才遷到了這裏。”


    老馬眼珠子轉了一圈,忽然用手拉了陸塵一下,低聲道:“難道是魔教那些人派來試探你的?”


    陸塵嗤笑一聲,道:“這還真像是瘋狗了啊…”說著,他自己都搖了搖頭,道:“這事不太好說。”


    這世上不好說的事何止這一件呢?


    在陸塵和老馬第一次出去辦事就兩手空空地回到自己屋子時,忽然就看到了躺在院子中那塊草地上的精神奕奕的光頭真君,以及在他身邊,看起來居然對這個死光頭大胖子印象不錯的阿土。


    一人一狗玩的,竟然是十分有趣。


    間中,天瀾真君甚至對老馬喊了一聲,道:“你來玩,我有話跟你說。”


    老馬是笑了開去,不過陸塵臉上卻並沒有什麽笑容。他的目光隻是落在阿土身上,過了一會後,隻聽他說道:“死光頭,你把阿土放下來吧。”


    天瀾真君笑了笑,道:“好啊。”


    說著,他忽然伸出一隻手掌抓住阿土的脖頸,然後直接拋了過來。


    隻聽一陣風聲,那隻身軀巨大的大狗就已經到了陸塵的眼前。


    第四百零八章 考校


    幾年前離開昆侖山的時候,阿土晉階後的實力就已經可以說是十分強大,特別是和陸塵一起自南疆荒原歸來以後,經過了大雪山,見到了“天狼爸爸”,陸塵也就越發地能感覺到這隻昔日笨狗的實力如今已然是日益高漲了。


    一隻隻喜歡吃強大的妖獸肉的狗,它本身又怎麽可能會差?體質稍微差一點的,就被那些妖獸血肉中的精氣直接反噬給燒死了。


    隻是如今這隻本來已經可以和絕大多數強大妖獸一戰的阿土,此刻在天瀾真君的手中卻好像完全失去了一切力量,就連對身體的基本控製都做不到,身不由己地飛到半空,然後像是失控般地手舞足蹈,口中還狂吠著向陸塵砸了下來。


    陸塵臉色微變,向後退了半步,在他臉上有過片刻的遲疑,但瞬間還是咬牙挺住了身子,伸出雙手去接著阿土那碩大的身軀。


    站在一旁的老馬臉色頓時也是白了一下,張口剛要說什麽,卻隻見阿土飛來的速度竟是快得異乎尋常,轉眼間就到了眼前,一股狂風掠過,竟是將老馬的話憋了回去。


    “砰”的一聲悶響,陸塵已經接住了阿土那龐大的身子,同時也隻見他臉色瞬間一白,緊接著又是一紅,腳下站立不住,連退三步,隨後忽然隻聽他悶哼一聲,身軀搖晃了幾下後,終於是硬生生停住了。


    在他腳下地上,原本是青青草地的院子裏,已經多了兩道深有寸許的腳印痕跡,在這個院落中顯得格外刺眼。


    一道黑氣在陸塵瞳孔深處亮起又熄滅,他微微低下頭,平複著自己正在喘息的胸膛,而一旁的老馬此刻則是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過了片刻之後,還是天瀾真君忽然笑了一下,揮了揮手,道:“小馬,你帶這隻狗去玩一會,我有話跟陸塵說。”


    “是。”老馬連忙答應一聲,然後走到陸塵身邊,先是伸手摸了摸已經重新站在地下但明顯仍然有些驚魂未定的黑狗阿土,同時眼睛則是看了陸塵一眼。


    陸塵也向他望去,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接觸了一下,老馬的眼神中似乎有複雜而難以言訴的情緒,陸塵沉默了片刻,然後以極小的幅度令人難以察覺地點了點頭。


    老馬好像鬆了一口氣,連忙抱住阿土,然後哈哈笑著道:“阿土,跟我來吧,今天我給你挑一塊比以前都更大的肉塊!”


    說著,他拉著阿土就往前邊走去。


    阿土看起來還是很在乎那個妖獸肉塊的,不過在走出兩步之後,它卻又停了下來,回頭望向陸塵,眼中有一絲疑惑之色。


    陸塵對它也點了點頭,然後擺擺手做了個手勢,阿土這才好像放心下來,跟著老馬去了。


    …


    陸塵走到了天瀾真君麵前,然後坐了下來,隨後便一直不言語,就這樣保持著安靜和沉默。


    與平常大多數人的反應都不同,一般人這個時候至少也會向天瀾真君這個不速之客問幾句話,諸如“你來這裏想幹什麽”,或是“你為何來此”雲雲,但陸塵卻始終一言不發。


    他不說話,天瀾真君最後反倒是先開了口,而且看起來這位位高權重甚至可以排進天下前五的化神真君,對陸塵還真是另眼相看,非但沒有對他有些冷漠的態度生氣,反而還一副溫和和藹的表情。


    “這隻狗不錯,主要是體內血統純正,日後若再有一點機緣,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的。”說著,他笑了一下,對陸塵問道,“你到底是從哪兒抓來的這隻黑狗?”


    陸塵抬眼看了一下天瀾真君那高大魁梧的身軀,感覺自己在這個人麵前似乎就像是小孩一般,不過他的口氣中當然不會露出任何類似的想法,他隻是同樣很平和地道:“迷亂之地。”


    迷亂之地凶險異常這是不假的,但迷亂之地地域廣大,裏麵形形色色的凶險無數,從古到今都沒有任何一家門閥宗派能夠有這份雄心魄力卻暗中算計,操控住整個地域。


    所以很多時候,隻要有人能夠在迷亂之地中生存下來,等到了逃出生天以後,對著周圍人大大吹上一番牛皮,也是常見之事。


    不過,天瀾真君看起來並沒有打算去更多地追問此事,就好像他之前隻不過是隨便找了個借口與陸塵說話一樣。此刻他坐在陸塵的身前,目光深邃明亮,淡淡地道:“我思來想去的想了很久,覺得我和你之間可能還是要真正敞開來的談一次。”


    “我是想要你做我的弟子,成為我的傳人的。這句話我以前說過,但是今天咱倆單獨在這裏的時候,我要對你正式地說上這麽一句。”


    天瀾真君的麵色沉靜,看起來對這些話早已熟稔,而陸塵則是麵上微微變色,神情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天瀾真君隨後又說道:“這件事我回去之後已經仔細又想過了,感覺到以往日子裏,我確實對你還是有些許虧欠的,特別是在收你作為我的傳人這事上,我做的不好。”


    聽到這裏,陸塵的神色越發顯得有些複雜了,而天瀾真君似乎也完全不在乎他的神情,隻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道:“所以我今天過來,就是想跟你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你是我最喜歡也最信任的弟子傳人,雖然現在因為種種原因仍然還未對外公示,但我心裏這個念頭早已存在多年,從未改變過。”天瀾真君平靜地說道,但很快的,他的話題忽然一轉,聲音也從溫和突然變得有些冷峻起來。


    陸塵對這位化神真君那當真也是異常熟悉的,畢竟他也是天瀾真君從小親自養大的,不過接下來他所聽到的話,還是讓他下意識地大吃了一驚。


    “我並無子女,所以將來我所有的一切,差不多都要交給你了。”


    陸塵心念轉動,忽然一句話險些脫口而出,就要問天瀾真君那句“何毅現在如何了”的話,不過幸好還是忍耐住了。


    隻聽天瀾真君緩緩說道:“想必你也應該會明白,如果要成為我的傳人,那就不是隻有單獨的殺戮爭鬥。在我手下混日子的人,可是又一大波的人,這些人你用好了,自然能為人上人;若是做不好的…”


    他說到這裏忽然不說話了,陸塵抬頭看著他,片刻後,隻聽天瀾真君說道:“我手下勢力不知有多少基業和人脈高手,若你不能服眾,他們也不會向你低頭。明白嗎?”


    “知道了。”陸塵回答道。


    “好,既然你以後打算接我的班,那我這邊正好有件事過來問問你的意見,看看你打算如何處置。”


    “你說。”陸塵道。


    “真仙盟之外,其實還是有不少派係宗門不肯歸順,遇到這種人,往往便意味的一場激烈異常的廝殺。不過這次根據探子報上來的信,有五個極厲害的魔頭和我們真仙盟作對良久,但最近卻主動過來,想著要接受詔安。”


    陸塵皺了皺眉,道:“這聽起來不錯啊。”


    天瀾真君笑了笑,道:“確實聽起來不錯,不過隨後事情就鬧大了,因為那五個魔頭中,有三個人不想再在江湖上刀口舔血,想著退隱,但剩下的兩人卻還是雄心勃勃想要再做一番事業。”


    “如果是你,你打算怎麽做?”天瀾真君望著陸塵問道。


    第四百零九章 天生傳人


    “能說清楚一些嗎?”陸塵思索片刻,又多問了一句。


    “好。”天瀾真君看起來也很爽快,道,“整件事情的緣由是這樣的:我真仙盟曆經千年發展日益強盛,如今已然是神州浩土修真界中最強大的宗派聯盟,這個無須諱言,也不必客氣。不過天下之大,英雄豪傑層出不窮,你可以說我們真仙盟如今算是一手遮天,但在真仙盟之外,其實還是有許多實力不弱的宗門和強大修士的。”


    “而,血翅門就是這樣一個門派。”


    “血翅門說是一個修真門派,其實真正的門人也就五個人,號稱血翅五魔。他們並不收錄弟子,抱團行走天下。這五個人分姓張、諸、周、芮、李,天資、道行都算是不錯的,前些年也做下了不凡功業,闖出了一番名聲。”


    “血翅五魔?”陸塵沉吟了片刻,隨後緩緩點頭,道,“這五個人的名聲我以前也曾聽聞過,聽說是一直在東海那一帶。他們名號中雖然也帶了一個‘魔’字,但當年和魔教有過糾紛,很是打了幾場,在民間聲望很高啊。因為五個人道行不低,所以讓魔教那邊也頭疼不已。”


    “差不多就是這樣。”天瀾真君說道。


    陸塵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道:“既是如此,這五個人不是好好的,為什麽會…”


    天瀾真君淡淡地道:“因為我們真仙盟的勢力發展到東海了啊。”他笑了笑,神態十分和藹,對陸塵說道:“在我們真仙盟之下,不允許有這般冥頑不靈腦殼硬的修士存在。”


    陸塵:“…好吧。”


    天瀾真君又道:“其實這五個人呢,過往大抵是有過一番事業成就的,心高氣傲,又仗著自己道行高有名望,並不怎麽看得起我們真仙盟。所以,一開始我們派人前去收編,結果他們不肯,沒奈何,我們隻好出手整治了一下他們。你看,他們並不是我們的對手…”


    “廢話!”陸塵對這死光頭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那五個家夥頂天了也就元嬰境的道行修為吧,你們這破仙盟,元嬰境的一抓一大把,還有六個雄立修真界之巔的化神真君,這他媽的誰打得過你們啊!”


    天瀾真君對陸塵突然的爆粗口抱怨並不生氣,甚至臉上的笑意還更多了一些,微笑道:“嗯,你說的雖然不好聽,但事實確是如此。當時在東海那邊主持大局的是鐵壺那老頭,聽說在他的指揮布局下,那血翅五魔很是吃了不少苦頭,所以沒過多久就沉寂下去了。”


    “鐵壺?”陸塵心中忽然一動,眉頭皺了一下,道:“是天律堂的那位鐵壺真君?”


    天瀾真君點點頭,道:“就是他了。在我們真仙盟壓製之下,血翅五魔如今是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眼看就要山窮水盡了。不過也就是在近日,我這裏突然收到其中張、芮二魔暗中托人傳來的密信,在信中,他們二人表明心意,隻道過往從未有意與真仙盟為敵,這些年敵對不過是一場誤會,更說自己功業之心未死,猶有意為真仙盟效力。”


    陸塵眉頭一挑,道:“想投靠過來了?”


    天瀾真君微笑道:“正是如此。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天底下的聰明人還是不少的。不過麻煩的是,鐵壺那老頭生性嚴苛古板,掌管天律堂多年,是個認準了死理就輕易不會鬆動的臭脾氣。當年血翅五魔並不給他麵子,所以哪怕如今五魔曾經表露過投降談和之意,但到了他那兒,也是無疾而終,還是天天被真仙盟追著打得半死。”


    “難怪他們跑來找你了啊,這修真界中,隻要真仙盟要打壓他們,他們還真不好繼續混下去了。”陸塵沉吟思索片刻,道,“你隻說了張、芮二人,還有其他三個魔頭呢?”


    “好玩的就是在這裏了。”天瀾真君微笑著道,“血翅五魔多年前結為異姓兄弟,號稱情同手足,立誌抱團縱橫天下,做下一番功業。但到了今時今日這危急時候,原本是見大局已不可為,五人一起約定共同退隱避世的。誰知暗地裏,卻有這二人跑來找我,隻說向往更大功業,功名之心未死,願為我效力,求我收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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