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是不能比的,這個答案誰心裏都清楚,在場的三個人也都是心思清晰之人,自然能夠想到這一點,隻不過還有更深的一層意思,老馬沒問出口,血鶯也沒說。


    最後,還是陸塵歎了一口氣,麵上帶了一絲無奈之色,微微搖頭,苦笑了一下後,道:“原來她還真的想拜天瀾為師啊。”


    這話頭被陸塵挑開了,血鶯也就不再顧忌,冷冷地道:“原先我們也沒想到她這小小年紀的,居然可以如此…”大概終究是不好意思說出那“厚顏無恥”之類的話。


    血鶯“哼”了一聲,跳過話頭,道:“真君大人昔日收留她在身邊,公示天下,自然是有所用處。倒是沒想到她居然可以這麽快就忘卻師恩,想要再攀高枝。”


    話說到這份上,意思就已經十分清楚了,血鶯顯然是認為白蓮在她師父白晨真君死後,轉眼就忘了原來恩師的養育之恩,甚至不顧天瀾真君和白晨真君之死有些不明不白的關係,妄圖再次拜入到天瀾真君門下。至於天瀾真君原本收留她不殺她,當然是為了向天下表明自己的公心,示意自己與白晨真君之死無關,我都收留那師兄的小弟子了,難道還不怕養虎為患麽?再說我暗算殺害白晨師兄就太過分了吧?


    大意是如此,隻是在這之前,無論是陸塵還是老馬都覺得白蓮是個早熟且異常聰明的女孩,他們在心裏想過了許多她的反應,甚至覺得她日後說不定忍辱負重修煉大成,然後找機會幹掉天瀾真君這樣的戲碼他們都不會覺得意外。但是他們真的沒有想到,白蓮居然是看起來真的不把白晨真君的師恩當一回事,好像真的是期盼著拜入天瀾真君門下的樣子。


    老馬看了陸塵一眼,問道:“以前你在昆侖山上時,有看到白蓮跟白晨真君不和嗎?”


    陸塵搖搖頭,道:“沒有的事,那時候她趾高氣揚的,言辭間隻會以那真君弟子的身份自傲。”


    老馬默然無語。


    旁邊的血鶯則是皺著眉頭站了起來,道:“好了,不說這些廢話了。陸塵,真君確實已經定下了收你為徒的告示,並且決定大大操辦一場,除了公告天下外,就在天龍山浮雲司大殿中,他還要請來另外五位仙盟真君大人一同見證,同時一並宣告你過往所立功業。”


    老馬與陸塵同時吃了一驚,老馬心急,張口愕然問道:“堂主,你這話裏的意思,莫非是陸塵以前在魔教中所做的事,也一並要說出來…”


    血鶯點頭道:“正是。”


    老馬啞然,陸塵則是坐在遠處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後,他低聲道:“你們這是怕我死得不夠快嗎?”


    他當年在魔教中的所作所為,對正道和真仙盟來說當然是豐功偉績,但對魔教來說,便是血海深仇,以至於他在荒穀之戰後不得不隱名埋姓十多年,怕的就是魔教那不顧一切地瘋狂追殺複仇。


    如今在那天下矚目的收徒大典中一旦公開這些事,不用說魔教立刻就會知道這位天瀾真君唯一的傳人就是當年那個破壞降神咒大法的內奸。要知道鬼長老還沒死呢,天底下魔教還有多少餘孽妖人,還有多少隱匿高手,甚至還有多少瘋子,誰都不知道的!


    血鶯當然也是明白這其中的關節,所以在這個時候,她看向陸塵的目光裏其實也漸漸柔和了一些,不管怎樣,如此滾燙得要人命的位置,雖然她也很羨慕,但真的也不太敢這樣公然坐上去。


    “這是真君大人的意思。”血鶯放緩了自己的語調,對陸塵帶了一絲安慰道,“我在下山前,真君大人也特地讓我過來跟你再把這事說清楚的。他的原話是:身為他天瀾的弟子,又是昆侖一脈天字道號繼承人,這些都是小小磨礪艱難,不算什麽。”


    陸塵“哼”了一聲,道:“他是化神真君,對他來說自然不算什麽了。”


    血鶯也不理會陸塵口中的怨憤,隻是輕咳一聲,道:“他老人家還說了,要麽你自己怕了,就不要上山做他的弟子,從此離開仙城,再也不要出現在他麵前;要麽,你就自己處置好這一切,若是以後死於魔教妖人之手,也隻是你自己沒用而已。”


    陸塵臉色漠然,過了一會後,他站了起來,道:“走吧,我們上山。”


    老馬欲言又止,伸手出去,似乎想攔住他,但最後還是無力地垂了下來,血鶯則是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隻是當陸塵走過血鶯身邊的時候,他的腳步忽然頓了一下,然後轉頭看向血鶯,片刻後突然說道:“剛才那一番話裏,大概你也有幾分添油加醋吧?”他淡淡地道:“我雖然整天罵死光頭不要臉和混蛋,但是那個人對我,卻是不會說出這般絕情的話的。”


    說著,他也不管血鶯突然有些僵硬的表情,便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第四百六十四章 滾!


    天龍山上,昆侖殿中。


    這座大殿便是天瀾真君在天龍山上的居所,作為站在人族修真界巔峰的化神真君的住處,這座大殿修建得高大氣派、氣勢雄偉,與天瀾真君遠比常人高大魁梧的氣派十分相稱,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傳說中的巨人俯視著周圍人間。


    至於取名“昆侖”,不用說,自然就是出自天瀾真君本身的宗門昆侖派了。


    多年以來,不知有多少人在這裏對天瀾真君溜須拍馬,說這是不忘本,說此乃真君心係故鄉宗門,真乃至情至性之人也。當然了,這待遇也是隻對天瀾真君一人而已,若是換做了其他隨便一人,大家說的大概就是“此子蠢笨失禮,悖逆宗門,天下間焉有以宗門名號為住處殿堂之名的”?該殺該殺,該死該死!


    距離昆侖殿不遠處,就是浮雲司總堂大殿,兩座殿堂相隔百餘丈,彼此呼應。浮雲司大殿看去,比昆侖殿低矮幾分,似乎也有些許含義在裏頭。


    陸塵、老馬和血鶯從浮雲司大殿邊走過,繼續走向後頭的那座昆侖殿。陸塵抬眼望去,隻見那大殿前方並無懸掛常見的殿堂匾額,反而是在大殿正門前十丈遠的空地上,也不知從哪兒搬運來一塊巨石,如小山一般坐鎮在此,上頭則是刻有兩個大字“昆侖”。


    走到近處,陸塵目光落在那兩字之上,隻見那石麵上筆跡如鐵畫銀鉤,蒼勁有力,尤其幾處收筆處更是深邃激烈,竟似有破石而去的意味,令人驚歎。


    他多看了幾眼,見石麵上隻有這兩字,卻無落款,便問走在一旁的老馬道:“這兩字是誰人所寫?”


    老馬還未回答,走在前頭的血鶯已經回身答道:“這是真君大人親筆所書。”


    老馬在一旁看到血鶯的臉色,忽地一怔,卻是發覺這女子雖是一臉平靜,但眼神中卻隱隱有幾分憂慮之色,目光也隻緊緊落在陸塵身上。


    陸塵“哦”了一聲,微微點頭,卻是並沒有看向血鶯,隻是繼續邁步向前走去。在他走過血鶯身邊時,血鶯似乎有話要說,隻是張了張口後,卻是欲言又止,最後終於還是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


    不多時,三人便到了昆侖殿外,一旁有人通報進去,稍後就有天瀾真君法旨傳下,讓他們入內相見。


    過了那大概有七八人之高,又厚又重的殿堂大門,便是恢弘闊大的大殿,九根巨柱支撐穹頂,雕刻著雲霧盤龍。大殿前方,一座高大的白玉蓮花寶座上,寬袍大袖、頭頂錚亮的天瀾真君正閉目養神,盤膝坐在上麵。


    抬頭仰望而去時,那人莊嚴肅穆,猶如神祇,令人油然而生出一股敬仰崇拜之心。


    血鶯與老馬到了這裏,都是深色恭謹,在神座下早早拜伏下去,隻有陸塵瞄了一眼蓮花寶座上那半人半神一般的人物後,隨即麵色淡淡地轉開了目光,卻是走到了一旁某根石柱旁,仔細地看了看那上頭的雕刻。


    “既來此處,何不跪我?”


    渾厚低沉卻仿佛猶如雷鳴一般的聲音,忽然在這殿堂中響起,如沉雷一般隆隆滾過,仿佛是神祇發聲,令人敬畏。


    血鶯與老馬身子都是微微一顫,頭伏得更低了,麵上隱隱也有畏懼之色。


    不知為何,在這座昆侖大殿裏,天瀾真君的氣勢比其他時候強了數倍不止,而且伴隨著他的聲音,整座大殿似乎也在隱隱呼應相合,仿佛這個強大無比的真君已然與這座巍峨雄偉的巨大殿堂融為一體,化身為真正的神祇一般,睥睨著人世間渺小的螻蟻。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陸塵了。


    也許,他是一隻頑固且倔強的螻蟻!


    此般情景,陸塵仿佛絲毫不受真君氣勢所滯,隻揮了揮手,甚至都沒有回頭,口氣中還帶了一絲不耐煩,道:“還沒拜師呢,等以後拜師了再跪不遲。”


    蓮花寶座之上,天瀾真君忽然睜開雙眼。


    那一刻,眼瞳深處,似無盡大海洶湧波濤,似天旋地轉,有狂風暴雨,如神似魔。


    平靜的殿堂中,無聲裏卻像是要有雷電爆裂一般,氣氛懾人,仿佛讓人血液都快凍僵一樣。


    片刻之後,這魔神一般的可怕光影收斂在那眼瞳裏,天瀾真君眨了眨眼,嗬嗬笑道:“哦,那也行。”


    …


    隨口詢問了幾句話後,天瀾真君便令血鶯和老馬先行退下。兩人從那昆侖殿中退出來後,一直走到那塊刻著“昆侖”二字的巨石邊,這才齊齊鬆了一口氣,感覺到一直壓在自己心頭的那股恐怖的壓迫感緩緩褪去。


    兩人對視了一眼,麵上都有敬畏之色,老馬歎了一口氣,心有餘悸道:“不知為何,我每次到這裏覲見真君,總覺得神魂不安,對真君大人格外敬畏。”


    血鶯看起來應該是也有類似的感覺,不過,她道行高,城府深,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但眼中還是有一絲焦慮之色,回頭向大殿方向看了一眼。


    老馬在一旁咳嗽了一聲,道:“堂主放心,陸塵他不是個多嘴的,什麽話該說,什麽不該說,他心裏有數。”


    血鶯回頭望向老馬,眉頭微挑,道:“當真?”


    老馬坦然道:“我認識他很多年了,除了真君大人外,天下間應該再無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血鶯緩緩點頭,雖然沒有再說什麽,但臉上神色明顯看起來是鬆了一口氣。


    老馬心裏暗暗腹誹了一句,不過麵對這個勢力強大的女子,他可不是陸塵那家夥,該有的圓滑還是有的,當下又笑嗬嗬地扯開話題去,然後話裏話外暗示自己在來之前都跟陸塵說過說好了雲雲,之前不過隻是誤會,當然了,肯定是陸塵腦袋僵硬,莫名其妙誤會了堂主大人,總之,一切都是陸塵那笨蛋的錯,堂主隻管放心就是。


    血鶯聽到後麵,心情大悅,再看老馬,頓時便覺得順眼了幾分,微微頷首,道:“嗯,以前我倒是沒看出來,你也是能幹之人啊。以後若有空閑,也多往我這裏走動走動,或許我也能對你有所助益。”


    老馬哈哈一笑,連忙拱手道謝,隨後兩人言笑和諧,看起來就像是多年知心的老朋友一樣。


    而與此同時,在那肅穆莊重的昆侖大殿裏,寶座之上的天瀾真君怒目圓睜,看起來如魔神一般令人畏懼,對著下方的陸塵道:“喂,我說你這人怎地如此不識相,剛才還有外人在這裏呢,如何不能多給我幾分麵子?”


    “放屁!”陸塵毫不客氣地轉身過來,看著那死光頭就罵道,“這九龍法身的道法神通,在我小時候你不是告訴我,說是江湖騙子裝神弄鬼的伎倆嗎?如今居然自己也用上了?”


    天瀾真君咳嗽了一聲,正色道:“我後來發現這玩意挺好用的,就拿來用一下,怎麽了?”


    陸塵嗤笑一聲,看起來一副鄙夷的樣子,然後沒好氣地道:“你這人太不厚道,看著說要收我為徒,還要公告天下讓我一步登天,其實卻是硬將我放在火上烤,大概生怕我不死的吧?就這,你還想讓我敬重你向你跪拜?”


    “滾!”


    陸塵看起來十分惱火地對高高在上的那位化神真君罵道。


    第四百六十五章 拜師


    在如今的真仙盟中,浮雲司可以說是最強大的一個堂口了,並且這種強大並非隻是在武力戰力的強悍上,而是表現在方方麵麵諸多地方。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在做事情的執行力和高效上。


    人浮於事,基本上就是如今真仙盟中諸多堂口最貼切的寫照了,多年的統治以及輕鬆早已讓大家都鬆垮下來,反正最髒最累最危險的活是浮雲司那班笨蛋搶著去幹,自家不享受那豈非是傻的?大不了平日裏遇到浮雲司那些驕兵悍將多讓著他們幾分就是了,而且就算鬧大了,大家背後也都是有根腳的,你浮雲司背後有天瀾真君?我這裏也有啊!


    總之,就算吵來吵去到最後,也是為了天下正道、公理正義、正道大局等等更重要的事,大家各退一步就相安無事,隻要不吃了眼前虧就好。


    所以多年以來,大概也隻有一直傻乎乎地跟最危險的敵人——魔教始終殊死搏殺、纏鬥不休的浮雲司,仍然保持著那種血腥鋒銳之氣。


    就拿這次天瀾真君打算舉辦收徒大典的事來說吧,他對外是三天前放出口風說出這事的,但是如果要把操辦這個收徒大典的任務交給真仙盟中其他任何一個堂口,別說三天裏操辦好了,你給他一個月,說不定都能給你搞砸。


    大家互相踢皮球,吵來吵去,另外,再各自暗地裏偷偷摸摸從這些任務中貪點錢財,雁過拔毛,唔,大概過個三個月,預算錢財漲個五六倍,就能辦好了吧。


    浮雲司就不一樣了。


    血鶯領頭的一班人,動員了手頭所有的力量,全力以赴地做著,然後在三天內布置好了一切,又按天瀾真君的吩咐,通知了真仙盟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所有的重要人物。畢竟天瀾真君地位擺在哪裏,這一次收徒更是有欽定嫡係傳人的味道,不得不重視。


    不過這中間其實還是有所收斂的,如果真的要全力大操大辦的話,以天瀾真君的身份,不但是要轟動仙城與真仙盟,就是天底下整個神州浩土的人族修真界,無數宗門派閥,一張請帖過去,大抵也都可能是會來的。


    當然了,這樣一來,時間就要往後拖上很久,畢竟神州浩土如此廣大,邊遠地方的來人過來也要時間不是?


    親自主持和操辦收徒大典的血鶯為此還特地向天瀾真君谘詢過此事,天瀾真君一開始還真的猶豫過,因為看起來這個死光頭居然是真的想要辦一場轟動天下的大典,隻是最後這事確實太過麻煩,別的不說,這邀請天下豪傑高人的帖子一灑出去,等到大典開始的時候,仙城裏怎麽也得多出個十萬左右修道有成的修士高手吧?


    到時候如何管理,如何安置?


    這一個一個都是讓人頭疼的問題,所以在和血鶯商量後,天瀾真君還是放棄了這個有點不切實際的念頭,決定隻邀請如今在仙城中的仙盟友人觀禮大典。


    …


    這一日到了,整座天龍山和龐大的仙城都好像陷入了狂歡的氣氛。真仙盟中處處張燈結彩,平日裏肅穆莊重的昆侖殿也是增添了幾分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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