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卷宗裏的這些細節是不可能昭告百姓的,那麽傳言又為什麽會說得那麽詳細?而且,都是幾十年前發生的事,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若隻是細節泄露還好解釋,不是有人看了卷宗,就是有人故意泄露出來讓世人皆知,具體是為什麽,現在還不好說。


    真正恐怖的是鎮子上的傳言,竟然幾十年如一日,分毫不差。若說這裏麵沒有貓膩,那他是肯定不信的。


    他正一愁莫展的時候,小樓裏又有了新發現。


    小樓的三層正在拆除舊裝飾,拆除的過程中有很大的可能會發現一些隱蔽的東西,為了避免人多口雜,他們暗衛的幾個人就主動包攬了這個活。


    巧了,這幾個人還是老熟人,就是上次搬金子的那幾個。至今為止,他們也不過出過兩次任務,上次是挖坑,這次是拆房子……


    空頂著個“皇家密探”的名號,幹的淨是這種誰都能幹的體力活兒。真不知道該說他們名不副實還是足夠幸運。


    你看,前一天晚上剛交代下來的任務,下午就有了收獲。


    拆到房頂裝飾用的紗幔時,總覺得這房子有哪裏不對勁,五個人站在屋子正中間,仰著頭換了不同角度看了許久,這才發現了問題所在。


    榫卯結構的房子,房頂除了橫梁還有椽子,最後搭建成穩定的三角屋頂,正常來說,椽子相對細一些,也更密實一些。


    而橫梁,除了正中的主梁之外,四周也會有邊梁,而梁則要比椽子粗壯不少,大多都是選用整棵筆直的原木做主梁,除非因為開間太大,才會使用拚接的工藝。


    而小樓的屋頂,奇怪就奇怪在這個屋頂的椽子比一般的房子都要稀疏就算了,還隻有主梁沒有邊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久失修的緣故,陽光下,那主梁似乎還透著光……


    幾個人商量了一番,決定讓體量最小的沫子上去一探究竟。


    等他人提著燈籠一上去,地上的影子頓時的清晰起來。地上的人看不出什麽來,可沫子站在高處,地麵上的光影一清二楚……


    幾乎,一眼就看認出來地上的圖案是什麽,漫不經心的表情頓時收起來,從屋頂上一躍而下,一臉凝重。


    十五接到消息立刻趕了過來,為了看著更清晰些,幾個人一直等到了天色全黑,這才讓沫子再次提著燈籠再次上了房梁。


    經過十五的確認,這個標誌確實是幾十年前極具盛名的一個邪教的圖騰。


    “邪教?娘神啊~~那不都是害人的嗎?該不會是幾十年前他們逃走的時候留下的吧?”


    沈婉兒驚呼一聲,她自幼家教就極為嚴格,這種事情幾乎沒有機會能傳到她的耳朵裏,更何況是幾百裏之外,幾乎沒有掀起水花的一件事。


    在場的人也都是這麽想的,畢竟若是現在還有他們的人存在,那本地的人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過。


    “不是,最近還有人去過,並且,還舉行過儀式。”


    十五經過明宣禮的同意,這才敢說實話。


    因為,他們一開始也認為隻是遺留下來沒來得及處理的東西之一,畢竟這是小樓的主梁,要毀了這根梁,這房子也勢必會受影響。


    可是,當他們擴大範圍搜查的時候才發現,整個第三層的空間,看上去分隔成了六間同的屋子,可實際上每間屋子的牆壁都是由木板搭建,甚至可以推至四周,與三樓的牆壁融為一體。


    挪開這些“牆”,沫子又上去拿著燈籠照了一次。


    剛才還需要找準角度才能看清全貌的圖騰,此時隨手一照就是一幅完整的圖騰,甚至連細節都能完美展現出來。


    寂靜的夜裏,誰都沒說話,甚至連呼吸都輕淺了幾分,外麵遠遠傳來打更梆子的聲音,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


    “仔細找找,一絲一毫的都不能放過。”


    十五沉了聲音,沒有起伏的聲線似乎結了冰碴子,細細密密的讓人難以躲藏。


    幾個人分頭開始搜尋,沫子還在屋頂細細檢查,就差把椽子一根根翻一遍了。其餘四個,兩個人檢查牆,兩個人檢查地板,每塊磚、每塊木頭都仔仔細細檢查一遍。


    十五覺得人手還是太少,趁著回去跟明宣禮匯報的功夫,又帶了十個人回來幫著弄。人手夠了,幹活兒就快當了不少。


    十五個人,折騰了一夜,才把三層裏外搜查了一遍。地板被撬開,牆麵也被扒開,門窗的碎片散落了一地。


    晨曦的微光透過破碎的窗口緩緩照射進來,驅散了房子裏最後一絲陰暗,寬闊的空間裏,滿目皆是駭人的場景。


    這個房子從外觀看沒什麽問題,可實際卻是八邊形的。每一層都是由八麵牆組成,每麵牆的寬度,高度,甚至厚度都是一致的,十分精確。


    牆麵用一層薄薄的木板封住,而厚實的牆體內,卻被人掏空之後……藏進了一具具的屍體。屍體的腐爛程度不一,有的已經是一具白骨,而有的明顯是才死沒多久……


    八麵牆,八具屍體,八種不同的姿勢,卻全都用紅色布條裹得嚴嚴實實,從發絲到腳底,嚴絲合縫,不留一點縫隙。


    十五去請了缺爺來,就是大年三十把王憐給拆零碎兒了的那位。大概是熟能生巧,他不止能把人拆了,更擅長驗屍。


    “我說十五,這一屋子,除了咱們自己人剩下的可是一點兒肉都沒有,叫我來幹啥?我可審不了不會說話的。”


    缺爺似乎很不耐煩,看著亂七八糟的現場,忍不住捏起十五的衣擺不停的擦手。


    他雖然性子殘暴,但對十五他們幾個兄弟還能有幾分耐心,當然,前提是別踩到他的痛點,不然就算是明宣禮他都不會給麵子。


    “缺爺,別急著走。咱們等著抓那會說話的呢,這不是得問問這些不會說話的,才知道麽。”


    “你當我閑的沒事兒幹是吧?你們的活兒為啥還得我出力?”


    “會說話的找著了,交給您。”


    “一個會說話兒的換這麽些不會說的,你倒是會算賬。”


    見缺爺不買賬,十五隻能又加碼。


    “咱還不知道能抓幾個呢,這樣,給您三個,如何?”


    缺爺猶豫了一下,還是勉強答應了。看在這八個也沒啥肉的份兒上,就當是按斤交換吧。


    他從隨身攜帶的箱子裏掏出一個白色手套,還有兩個小布袋似的東西套在腳上,仔細把身上的衣服塞進褲子裏,頭發用帽子兜起來,戴上布巾捂住口鼻這才走近其中一具屍體跟前。


    “頭兒,有人來上工了。”


    沫子站在三樓的平台上,遠遠就看見來上工的幾個人,趕緊跟十五匯報。


    十五跟缺爺打了招呼這才下去跟工人交接,胡恩陽是工頭兒,工人都聽他的。聽十五的說辭隻覺得奇怪,抬眼看看三樓,裝作沒事一般選擇相信了十五的話。


    “正巧,還想跟您說一聲呢,我有點兒私活兒要做,原本是想趁著空閑的時候去做做,既然您這邊有了安排,那我就帶著人去我那兒幾天,可好?”


    “那巧了不是?就放心去做自己的活兒就好,我咱這邊兒還需要些時日。”


    因為胡恩陽的懂事,十五順順利利就打發了這些工人,也能安心查小樓裏的事兒了。胡恩陽轉身就帶著人去了他剛租的鋪子裏,順帶叮囑手下的工人,沒事兒就別去那小樓。


    十五轉身從一旁的小腳店買了些豆腐腦和油條,這才又回到現場,一踏進現場的一瞬間,隻覺得手裏的早飯,似乎買的不大合適。


    “別進來,早飯都給我熏臭了,放下頭去,我一會兒自己吃。”


    十五讓其他人先拿著下去吃,大家夥兒到樓下麵麵相覷。剛才看了半天那蠕動的白色的軟體動物,再看看手裏的食物,誰都下不去嘴,最後隻吃了些幹的了事。


    缺爺驗屍總算有了結果,缺爺脫掉身上的裝備,慢步到樓下,一邊喝著豆腐腦一邊給十五說結果。


    八具屍體,都是十六歲到二十歲之間的少女,從骨架上來看,都未曾生育過,因此把她們定位成為少女。


    幾人生前都曾受到過折磨,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多痕跡已經無法知曉,但最為明顯的就是每個少女的嘴角,都曾被人用利器劃開過,且,用力到在骨頭上都留下了刀痕。


    “這還不是最有意思的,最有趣的是,她們都是被活活憋死的。”


    “您是說,她們是被掐死之後,纏上了布條藏在牆裏的?”


    “對了一半。”


    缺爺又端了一碗豆腐腦,還感歎這麽好吃的豆腐腦,怎麽都沒人吃呢?


    “她們確實是死後被藏在牆裏的,但不是被掐死的。”


    是憋死的,卻不是掐死的。好像能理解,又自相矛盾,十五一頭霧水,隻能跟缺爺求證。


    “她們生前被人劃開嘴角,拔掉了指甲,然後用紅色的布條一層一層的裹起來,從腳到頭,一層層的裹上去。從裏到外,一共裹了八層。”


    “所以……她們是被布條包裹之後……”


    “不是,我看過了,她們身上的布條十分輕薄,裹了八層都還可以自由呼吸。按她們的死狀來看,應當是包裹之後,被關在了一個地方不大又密不透風的地方被活活憋死的。”


    講這些的時候,饒是經過訓練見慣生死的暗衛們都覺得殘忍了,再看興致勃勃的缺爺隻覺得後背發涼,有些分不清楚他們究竟誰更殘忍些。


    “那不就是……棺材?”


    沫子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


    “對呀!我怎麽沒想到?就是棺材,有點空間但是又不大,確實能被活活憋死。小子,你跟著我幹吧,有天分……”


    “那為什麽要擺成那副樣子?是有什麽含義?”


    十五裝作不經意的打斷缺爺的話。


    “死的時候就是那樣子,隻是按照原樣封在了牆裏。不知道是用了什麽辦法,幾十年來還能一直僵硬著。等抓著人了,我得好好問問。”


    嘴角被利器劃開,指甲被拔……十五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那個跳樓而亡的富家小姐,連忙追問。


    “缺爺,那女屍當中可有摔死的?”


    “怎麽?不信爺的手藝?”


    缺爺眼神涼涼的瞥了一眼十五,言語裏的威脅不言而喻。


    “不,隻是確認一件事。”


    “沒有!”


    缺爺語氣不善,但是也沒為難十五。平時這孩子給他送的人最多了,算了算了,不跟他計較了。才二十多,還是孩子,跟個孩子計較什麽?


    沒有嗎?是傳言有假還是被藏在了別處?


    缺爺走後,十五親自帶著人,在小樓沒塌的情況下全都拆了一遍。果然,第二層也有收獲。和三層的布局一樣,藏了八具男屍,年紀大概都是十來歲的樣子,被割了舌頭、耳朵,裹了八層白色布條被活活憋死。


    而在一樓的地基下頭,找到了一個精致的金棺,刻著繁複的花紋,就橫在一樓大廳正中地下三尺的地方。


    經過明宣禮的同意之後,他們撬開了金棺,打開的一瞬間,撲麵而來的不是腐爛的氣息,而是清淡的花香,似春日野外的花田,清新淡雅。


    金棺內,是大紅的嫁衣,金線繡製的鳳求凰花樣,蓋著龍鳳蓋頭。腳上是同款的繡花鞋。鞋頭、前襟、衣擺、領口、袖口甚至是蓋頭的邊角上都綴著大小相同,顆顆圓潤的珍珠。


    “這娘們兒什麽人呐,陪葬都這麽奢華。”


    又被叫回來驗屍的缺爺站在金棺邊上評頭論足,絲毫沒有半點尊重。不等十五有什麽表示,直接就上手把她的蓋頭給揭開了。


    “豁~”


    缺爺的感歎伴隨著一群人倒吸冷氣的聲音,少頃,金棺裏的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氧化成了一堆白骨。


    她剛才還栩栩如生的屍體,彈性十足的肌膚,幾個呼吸之間就像是風口的蒲公英,風一吹,就四散的而去。隻是,這具屍體,連粉末都沒起,就隻剩下了潔白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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