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湖,給咱家王爺解解惑。”


    沈婉兒偷看的明宣禮鮮少會露出的表情,隻覺得有趣。


    “王爺,那個庫房不在府裏,在西郊後山半山腰上。”


    明宣禮終於想起來了,那個他為了裝窮,讓人給弄出來的。這兩年剿匪、反貪啥的,得來的東西都放那兒了。


    “可是,怎麽會有家具?”


    “十五說是您吩咐的,能帶走的都要帶走……”


    東湖點到即止,明宣禮明白了。


    他說的是人,十五他們給他弄回來的是桌椅板凳。很好,十五啊,等你回來的。


    小坎溝的十五,突如其來的打了個噴嚏,手一哆嗦,剛剝好的皮蛋掉地上了。給他心疼的呦~~


    “十五也不知道挑揀挑揀 ,當本王撿破爛兒呢?”


    明宣禮惱羞成怒,紅著耳朵給自己找補。


    “撿的挺好啊,你看,缺啥了去拉一趟,正好用得上。”


    沈婉兒是真覺得挺好的,你看這次,要真是現說現買還真不一定能湊這麽全乎。還得要紅木、黃花梨、金絲楠這種名貴的木材,更難找了。


    也不知道是從哪家抄來的,那庫房裏一大半都是好東西。等他們在小坎溝的宅子蓋好了,可得再去一趟好好選選。越想沈婉兒就越覺得那庫房好,心裏高興不已。


    “東湖,回頭見著十五了,記得提醒我好好賞他,那庫房弄得好,給咱王府省錢了,該賞,還得好好賞,以後有啥好東西別忘了往回弄。”


    明宣禮隻覺得沈婉兒越來越有意思了。


    世家大族沈家出來的大小姐、安王妃,從小也算吃過見過的主兒了,這兩眼放光的“財迷”樣兒,可真是難得一見。


    她大概以前就是這麽個性子吧,看得出來,以前裝得也挺辛苦。


    八月十一,一天最多睡了兩個時辰、日夜趕工的胡恩陽和十五,終於可以交工了。雖然比明宣禮說的時間晚了一天,總算是趕上了。


    那天。


    明宣禮前腳走,胡恩陽和十五後腳就帶著人拆牆、拆炕、拆門窗,反正能拆的、要拆的都拆了個幹淨。


    尤其是沫子他們幾個,大噶是幹出經驗了,拆牆拆得又快又好。


    拆牆的同時,十五帶著人去弄石頭準備盤炕去了。以往盤炕都是用土坯,現在可沒時間晾它了,隻能采用的黃泥配石頭這麽弄了。


    石頭用黃泥砌好再裏外抹上厚厚的黃泥,等著晾幹就行了。其實這種炕更保暖,但是廢柴,所以一般人家都不選這種。


    初七準時把老羅他們給帶回來,也不知道初七是怎麽請的人,一個個驚慌得不行。胡恩陽再三解釋都沒能穩定下他們的情緒,直到他提到了這次的報酬。


    管吃管住,光幹活,五天,五百兩!有錢不賺那是王八蛋!更何況,還不少賺。老羅幾個心裏的恐慌頓時就消散了個幹淨。


    果然,錢給到位可以解決九成的矛盾。


    老羅他們修整了一番,跟著胡恩陽又看了一遍宅子,商討修繕的方案,他們的好活在後頭呢。等牆拆好都後半夜了,老羅他們這才能開始點燈熬蠟的給屋子重新加固、劃分格局、粉刷……


    屋裏不再有大動作,外麵的牆麵和房頂也可以開始動工了。


    按照明宣禮的指示,房頂的瓦都是一片一片挨個檢查,剔除損壞和虛搭的瓦片,找出有可能會漏水的地方。


    砸牆的時候不讓上,是怕有個萬一,房子塌了,上麵的人就危險了。


    晚上,怕打擾鄰裏,老羅隻能撿著開料、修補牆麵地麵柱子這些動靜比較小,不用登高的活幹。


    人歇不停工,大家輪流著休息,每人每天隻能休息兩個時辰,睜眼又是新一輪的事情等著。


    盤炕、鋪磚、做矮炕、換瓦、補漏……就這麽日夜趕工溜溜幹五天了,還是遲了一天才弄完。


    胡恩陽說有望午時前收工,十五立刻就給在鎮上等消息的沈婉兒去了信兒。


    這天一大早,東湖就帶著人和箱子等在宅子外頭了。


    胡恩陽帶著自己的人把剩下的石塊木塊等等的邊角料剛收拾好清理出來,帶著人從宅子裏一出來。


    下一刻,東湖臉上麵巾一帶,帶著十幾個拿著水桶、木盆、布巾子的丫頭婆子,魚貫而入,無縫銜接。


    一進宅子就分散開來,不用東湖吩咐,少則一兩人,多則五六人,自覺分散到宅子各處。


    搬抬、歸置、打掃、擦洗。整個過程有條不紊,一絲不亂。


    這一幕,把胡恩陽這一行人都給驚著了。他們這些年到處接單上工,雖然在鎮上的時候多,也去過縣城府城給那些大戶人家做過。


    知道他們這樣的人家規矩大,下人也都是學過規矩的,做事自然有一套章法。


    但是,東湖她們卻再一次刷新了他們的看法。原來大戶與大戶之間,也存在差距,而且還不小。


    “恩陽老弟,這是東家準備好的工錢,這幾日大家費心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幾天。”


    十五單手拎著一隻包袱,看不出裏麵是什麽。


    胡恩陽知道明宣禮出手大方,十五隨手拎著個包袱的樣子,讓他莫名有種被人盯上了的錯覺。


    工錢是提前談好的,沒日沒夜的辛苦了好些日子,也確實是自家該得的。


    胡恩陽道過謝,走到一邊準備就地跟大家分酬勞,難得東家大方,他也願意讓大家早些拿到錢。接過包袱,一上手就覺得這個重量不對勁,趕緊打開一看,白花花的銀錠子,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十五,這數……不對吧?”


    十五就站在門前等著,以防東湖那邊需要人手。聽胡恩陽說銀子不對,眉頭皺起,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可能!接著就懷疑是有人背地裏做了手腳。


    “哪裏不對?是少了?”


    “多了,還多了不少。”


    還沒點過數,不過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多出來的肯定不是少數。胡恩陽也很忐忑,東家給銀子少了還好說,再找機會要就行了;多了,不當麵說清楚,以後會不會生出什麽事端來……


    十五檢查了一下,臉上的凝重一掃而光,反而有些尷尬。不著痕跡的看了門裏一眼,才和胡恩陽解釋。


    “這數兒沒問題呀。”


    “工錢說好的是五百兩,這都……上千兩了吧?”


    “沒錯啊。工錢五百兩,賞錢五百兩,剛好一千兩。”


    “啊?”


    十五更尷尬了,他剛才不會連這個都沒說吧?可真是……誤人啊!


    “這幾天大家這沒日沒夜的,多給些也應該的。夫人做主給翻了個倍,熬了這麽幾天,大概是缺覺,就忘記說了。”


    身後知道底細的幾個人,悄悄在心裏鄙視他!開玩笑呢?那可是十五!和初一齊名的十五!盯梢十天半個月,一天隻休息半個時辰,都神清氣爽的十五!這三五天的,就忘事兒了?


    這借口找的,他自己信不信呀?


    不管十五自己信不信,反正胡恩陽信了,他現在也是頭昏腦脹,稀裏糊塗的。這事兒有不妥當的地方,換做以前他寧可得罪人都不會收這多餘的錢,可誰讓對方是明宣禮呢。


    這兩年沒事兒就往胡家跑,連帶著他們這些本家都跟明宣禮熟悉了不少,況且這也不是明宣禮第一次找他弄房子了,後麵還有其他生意。


    就當是給老主顧基本的信任吧,胡恩陽破例收了。


    東家大方,工錢翻倍,那大家的報酬也得翻倍。這次的活,算上他自己一共來了二十人,均攤下來一人收入五十兩!


    五天掙五十兩,一天就掙十兩銀子呢。剛才因為熬了好些天的抱怨,在拿到銀子的同時就煙消雲散了。


    這活兒好呀,辛苦是辛苦了些,可東家大方、好說話、工錢又高……這樣的活兒可以多來幾個!他們熬得住。


    大家分完錢,因為熬夜而虛浮的腳步都因為興奮,都穩當了不少。那邊十五知道最近大家辛苦,也怕在路上出什麽事,早早就安排人趕車,送他們回去。


    不得不說,明宣禮是懂得如何得人心的。


    東湖那邊幹得熱火朝天,沒多少時間就發現了問題。這邊兒都在幹活兒,家具啥的可還都在外頭等著呢。


    找十五借人,熬了五天還不能走的那幫人,又認命的回去繼續幹活兒。


    明宣禮和沈婉兒在官莊鎮的袁府涼亭,沈婉兒雲淡風輕,明宣禮卻走來走去,心裏依舊覺得不踏實,總覺老皇帝那邊兒一定會出點什麽幺蛾子。


    “從昨天到現在不是都核對了八遍了嗎?沒再落下什麽了,你就別晃悠了。”


    “我有預感,有個大妖在等著咱們。”


    “哪有這麽說自己爹的?”


    “就因為他是我爹才不踏實!”


    “你不是都跟老饅頭寫過信,讓他在路上走慢些,咱們在十五之前把事情都處理好了,他就算要折騰,也沒有理由了吧?”


    沈婉兒的話明宣禮不敢認同,卻被安慰到了,心裏多少安生了幾分。她現在這麽淡定,也是有原因的。


    老皇帝的作還是有尺度分寸的,他會折騰兒子們,但會及時解決掉兒媳的麻煩;他會在兒子們麵前得寸進尺提條件,卻總會先滿足兒媳們的需求。


    不管站在哪個角度,沈婉兒都不會受到波及,她什麽都不做,都已經是給明宣禮麵子了。但,絕不可能摻和他們之間的恩怨,她安靜看戲就行了。


    都說,知子莫若父,反過來也是如此。明宣禮的預感在幾天之後果然應驗了。


    八月十四一早,東湖頂著巨大的黑眼圈回到袁府,邁著虛浮的腳步第一時間來找沈婉兒複命。


    “王妃,宅子裏外都已經收拾妥當了。家具擺設、吃穿用度……”


    “行了,收拾妥當了就行,看你累得。細節的事兒以後再說,給你三天假,趕緊的回去休息好了再回話也不遲。”


    東湖也不矯情,謝過沈婉兒就徑直回去補覺去了,到門外還沒忘跟嬤嬤交代,要是王妃著急,可以找誰回話。


    不過,東湖到底是沒能休息踏實。


    東湖他們剛走沒多遠,村口慢慢悠悠來了倆老頭兒,不緊不慢的在村裏轉悠三圈了。


    “都三圈兒了,怎麽一個臉熟的都沒見著?”


    說話的是靠前半步的老者,一身煙棕色的粗布短打衣裳,乍一看上去平平無奇,若仔細些就能發現,粗布衣裳裏頭套著的,可是上好的杭綢裏衣。


    “皇……老爺,咱們一路打聽過來的,地方沒錯。是不是沒出門,咱們才沒碰上的?”


    穿灰色粗布短打的老者邊回話,邊扶著煙棕色衣裳的人坐在村口的老槐樹下的石墩子上歇歇腳。


    “都這個時辰了,不都該出來幹活了嗎?”


    “老爺,咱認識的那幾位,他哪個也不會種地吧?”


    “饅頭啊,你是不是忘了?老胡可是莊戶出身的,他會。”


    “老爺,他都多大年紀了,又不是沒錢傍身,不用他自己出來種的吧。”


    嗬嗬,沒錯,這倆老頭兒就是喬裝過的老皇帝和老饅頭。身邊一個人都沒帶,一個不大的包袱就是倆人全部的家當了。


    村裏的眼線已經全部到位了,發現異常的趕緊上報。十五聽這回話怎麽聽怎麽像是老皇帝和老饅頭,趕緊跟明宣禮回話去了。


    “備車,去村裏看看。對了,通知婉兒和成兒、小豬豬,一塊去。”


    不管隻是相像,或者真是本尊,這一趟他們都得去。他有預感,那倆老頭兒肯定就是老皇帝他們!


    兩刻鍾之後,明宣禮的馬車,晃晃悠悠的出現在老頭兒們眼前了。夫妻倆透過車簾子被風吹起來的縫隙,仔細確認了一番。


    倆人多少裝扮了些,但在熟悉的人麵前,幾乎等於沒用。兩口子還是一眼就看出來倆人的身份,對視一眼,彼此眼中的無奈,清清楚楚。


    眼看著那倆老頭兒要跑,倆人趕緊下車,迎上去。


    老皇帝在那個位置上也不是白幹了這麽些年的,這馬車看著低調,拉車的卻是汗血寶馬,連車架子都是紅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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