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這個意思!”謝玉璿再顧不得什麽禮數和身份,飛快地解釋。


    寧遠侯府雖然也是勳貴,可大燕朝沒有哪個勳貴敢在端親王麵前賣弄身份!


    奚應芷這話,幾乎是把謝玉璿往死路上推。


    靜儀郡主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


    半晌才陰沉著開口:“我王兄說了,我這人雖然不聰明,可也不必聰明,憑本心做事即可。”


    她陡然轉身,走到奚應雪麵前,抬手給了她一巴掌。


    “我第一眼見你便覺得醜得惡心,汙了我的眼睛,我覺得惡心便動手懲罰便是。”


    她站在原地,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反正不拘得罪了誰,總有王兄替我擺平。”


    奚應雪沒有任何準備被劈頭打了這一巴掌,還是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平輩姑娘。


    整個人又漚又氣,旋即卻又被靜儀郡主這番話給唬得一動也不敢動。


    隻得呆愣愣地僵在原地,眼眶裏迅速蓄滿了淚。


    委屈,她是真的委屈。


    從小到大她從未挨過巴掌。


    偏偏這幾天像是被鞭炮附體了一般,啪啪啪地響個不停。


    先是父親,然後就是這個靜儀郡主。


    奚應雪手指緊緊攥著,就連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整個手掌血肉模糊的痛楚都沒察覺出來。


    蓋因比疼痛本身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那些貴女嗤笑議論的視線。


    巨大的羞恥席卷了整個人,她不必聽都知道,這些人會議論什麽。


    無非是嘲笑她的狼狽,譏諷她的身份。


    可惡!可惡!隻恨她沒有高貴的出身,若不然便是她做那人上人,想發落誰,就發落誰!


    “你這樣看著本郡主,是不服氣嗎?”


    靜儀郡主陰森森地發問。


    奚應雪打了個激靈,在她逼視下,胸口莫名鼓蕩。


    她多想直言反擊,可醞釀再醞釀,她最終是瑟縮地低下頭,嘴唇不甘不願地咬著。


    看她這副模樣,靜儀郡主冷笑,又自傲地將四周環視一圈,視線緩緩落在奚應芷身上。


    她不是傻子,謝玉璿的確在利用她,可這個小庶女,卻也是在帶著目的地激她。


    這世上利用她的人,從來沒有過全身而退的。


    眾人隨著她的視線,齊齊看向奚應芷。


    這一看,俱都不自覺湧出可惜的情緒來。


    奚應芷生了張沒什麽爭議的美人臉,煙籠眉下一雙水潤明晰的眼總是微微翹著,哪怕沒什麽表情都顯得楚楚可憐。


    讓人不必說話,心就軟上三分。


    這樣的美人待會就要被靜儀郡主辣手欺淩蹂躪,可不顯得可憐得緊嘛。


    奚應雪亦緊緊地盯著她,手掌忍不住攥得更緊。


    隻要她比自己更狼狽,眾人便會忘記方才她出的醜。


    被靜儀郡主虎視眈眈地盯著,奚應芷沒有像奚應雪那樣露出外強中幹的懦弱。


    她靜靜地回望,於靜謐之中倏然露出一個瀲灩搖曳的笑,美若春曉之花。


    旋即帶著幾分崇拜與靜儀郡主對視:“郡主當真是威儀天成,實乃小女生平僅見。”


    靜儀郡主未料她全然不怕自己,一時沒說出話來。


    片刻後才道:“方才你暗示我去教訓這個老女人,如今又巧言令色試圖混淆視聽。


    怎麽你以為,本郡主在你眼裏就是傻子聾子,任你玩弄於股掌之中?”


    奚應芷訝異地睜大了眼,纖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出一小片陰影,無端惹人信服。


    “郡主誤會了,小女並非見風使舵溜須拍馬,方才一入教室,就為郡主風度所折服。”


    她折腰拿起桌子上擺著的一頁紙張遞到靜儀郡主麵前:“郡主為何會覺得我巧言令色?


    郡主神姿英颯,氣度不凡,一言一行進退有度,就算要教訓小女,小女也甘願受罰。”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靜儀雖然脾氣暴躁卻也不是瘋子。


    聽這一番吹捧又不諂媚的話,心中慍怒已經去了大半。


    見了她動作,又側頭去看她手中的紙張,卻見那居然是自己的一張小像!


    畫中的自己袖袍飄飄,宛如翩躚高傲的丹頂鶴,活靈活現之中透著難言的高華氣度。


    靜儀郡主情不自禁伸手接過,細看片刻後,搓了搓紙張,麵上現出錯愕和驚訝。


    片刻後,她斂了神色,“既然你識趣,本郡主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這回便暫且放過你。”


    “什麽!”


    奚應芷還未回話,奚應雪已是失聲尖叫起來,“憑什麽!”


    見靜儀郡主冷漠威懾的視線轉過來,奚應雪閉了嘴,滿臉忿忿不平。


    “本郡主做事,需要你來指點評判嗎?”


    奚應雪又是一陣難堪,倉皇地看著眾人,眼淚要掉不掉。


    靜儀郡主最煩這種作態,看見都覺得倒胃口。


    見這節課的夫子已經站在門口準備上課,靜儀索性開口道:


    “張夫子,今日書院來了新的學生,原本的座位應當不夠,不如在後方空地擺三張桌案吧。”


    張夫子原是翰林院的學士,在麓山書院是教經書史要的。


    在朝為官,自然要賣端親王的義妹這個麵子,聞言沒有反對。


    靜儀郡主雙手舉高輕擊,叫來了幾個王府的侍衛,“你們去將南院的桌案椅子搬來,速去速回。”


    又點了點奚應芷,“你說話很是討本郡主歡心,坐我身邊來。”


    奚應芷有些遲疑,心中並不願出這個風頭。


    可瞟見奚應雪氣得快要暈過去的模樣,奚應芷心中一陣難言的暢快。


    便衝著靜儀郡主行禮道謝,收拾了東西坐到她一旁。


    那個位置上原本坐著的是靜儀的跟班,見狀也不敢多說,忙拿了東西和另一個相熟的學生擠著坐下了。


    教室裏眾人三三兩兩落座,王府的侍衛又很快搬了新的桌案過來。


    張夫子在講台上收拾好書本,便準備開課。


    “啊——”


    一陣驚慌淒慘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混合著木頭七零八落倒地的刺耳響聲。


    一屋子的人不約而同朝發聲處看去。


    但見奚應雪從一攤爛木頭裏伸出一隻蘿卜手,整個人七仰八插躺在地上,渾身木屑,狼狽至極。


    “噗嗤——”靜儀郡主率先笑出聲。


    接著,便像是打開什麽開關,此起彼伏的哄笑聲,幾乎要將整個教室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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