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山長繼續道:“王化出自閨門,一個家庭甚至王朝的興衰有一半與內宅女子息息相關,麓山書院開學本是為了教化貴女,讓大燕延續盛世。


    可惜學院開辦三年,成績隻是平平。”


    這話說得坐在下麵的貴女俱都臊得麵頰發赤。


    什麽成績平平,不就是說她們不受教,不是好學生嗎?


    可她們是女子,學那些四書五經算數經義有什麽用?去考科舉嗎?


    雖然心中憤憤,可她們也不敢記恨季山長,隻用刀子般的眼神不住地在新來的三人身上掃。


    其中,猶以奚應雪接收到的惡意最多。


    無他,誰也看不慣這種家世明明低人一等,卻處處拿捏身份架子的女子。


    本就心存厭惡,有季山長這一番話,更是火上澆油。


    季山長將她們的暗流湧動盡收眼底,卻並未出聲震懾。


    他讓奚家姐妹入學,本就是為了給懶惰頹廢的麓山書院注入新的生機。


    有競爭,才會有進步。


    季山長將手中的卷軸緩緩攤開,“今日我奉陛下的旨意在書院舉辦小考,小考成績會通稟陛下。


    若連續三次小考排名最末,麓山書院會將該名學生退學。”


    “什麽——”靜儀郡主失聲尖叫:“我們都是侯爵勳貴之女,書院怎能將我們退學?”


    別人聽了這話或許會掂量斟酌著回話,季山長卻不必如此小心謹慎。


    淡淡地看著她,“若有不服,大可親自去陛下麵前辯駁,若真有如此膽量,麓山書院破格留下也不是不可。”


    靜儀頓時沒了聲音。


    搞什麽鬼!


    雖說當初來麓山書院她便是不情不願,是端親王嫌她煩叫人押了送過來的。


    可凡是貴族女子都以在麓山書院念書為榮,她也早就習慣別人提起她這重身份時羨慕追捧的神情。


    最重要的是,她念不念是一回事,被退學那可是另一回事。


    到時候她豈不是要成為京中其他貴女的笑柄和談資?


    靜儀郡主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扭頭,冰冷而殘忍地掃了奚應雪一眼。


    就在眾人各自思量間,講台上的季山長已經緩緩攤開手中的卷軸,懸掛在教室正前方的木架上。


    “今日的考題,便以此畫為題,請諸位題詩。”


    隨著話音落下,卷軸也露出全貌。


    滿紙雷電風雨,黑雲壓抑之勢撲麵而來。


    風雨交加之中,畫麵正中央卻是一株老梅樹傲立於寒風中,枝幹虯曲,花朵稀疏而堅韌地綻放於枝頭。


    眾人一時都為這幅化作洶湧而澎湃的氣勢震得呼吸一窒。


    季山長拈了拈胡子,“隻是題詩而已,諸位都是飽學之士,應當不難時間便定為,半柱香吧。”


    一句話,炸醒一屋子學生。


    “什麽?半柱香?這跟不給時間要我們七步成詩有什麽區別!”


    “就是,把墨磨開都不止半柱香!”


    “還題詩,誰的畫作也配讓本郡主為他題詩!”


    最後這句話,是靜儀郡主說的。


    她本就對這莫名其妙的做法不滿,如今找著機會更是盡情發泄。


    季山長神色莫測地開口:“郡主若不願題詩,現在便可以出去,我不會逼任何人做不願意做的事。”


    靜儀郡主氣焰頓時一消,滿腹怨氣地抓起了筆。


    卻沒有動筆寫,而是抓著筆頭放在嘴裏不輕不重地啃咬著。


    見她如此,其他貴女也都認命地開始磨墨。


    奚應芷卻久久沒有動作,緊緊盯著那幅畫,腦子裏不斷閃過前世種種。


    那些從未被深思過的事情緩緩湧入腦海,很多似是而非的事情都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前世她入學後,季山長也說過要考試,最後卻草草了事,也並未說什麽考不好要退學的話。


    如今細細想來,才覺出味來。


    那時季山長鬆口準她入學,應當也是有皇命的緣故。


    可她卻懵然不知,先是被奚應雪罰跪,傳出強求入學的名聲,連她自己也覺得做錯了事畏畏縮縮。


    後為了維護奚應雪她強行出頭,狠狠得罪了靜儀郡主,被靜儀的侍衛丟下水中,渾身濕透,被人指指點點,最終聲名狼藉。


    此刻再回憶,季山長當時應當也想提出這個話頭,隻是她名聲實在太差,讓季山長既失望又無奈,最終並未再提。


    重生後她雖有心在考試中獲得季山長的青睞,卻也沒想到這考試的背後還有這樣的機遇。


    將那幅畫一寸一寸印入眸中,奚應芷雙眸燃出熊熊鬥誌。


    前世因她愚蠢懦弱錯過的東西,重活一世,她全都要收入囊中!


    季山長觀察著眾人,驚訝地發現在絞盡腦汁冥思苦想的學生中,奚應芷雙目灼灼地盯著畫卷一角,眼神似悲似喜,讓人忍不住想探尋。


    季山長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


    但見她盯著的地方,皎皎梅樹旁,一塊被歲月磨礪得光滑的石頭上,幾縷青苔生長其間,似乎在默默訴說著時間的流逝與生命的堅韌。


    季山長吃了一驚,快速走到畫卷邊上仔細打量,心中掀起巨浪。


    這幅畫收在他書房中多日,他卻此刻才發現這幅畫的畫眼,並非是那株顯眼的梅樹,而是這塊藏在邊角上的青苔!


    這個姑娘怎麽會如此眼見?


    是巧合,還是?


    腦海中各種念頭一茬接一茬,季山長忍不住又去看奚應芷。


    卻見她不知何時已經開始磨墨,旋即提起筆在紙上飛快地寫著。


    那速度不像是寫詩,倒像是在鬼畫符。


    雖然知道這樣不好,可季山長還是沒忍住,抬腿往她身邊走去,從側後方看她筆下的詩文。


    這一看,季山長心中又是一陣驚濤駭浪!


    半柱香的時間眨眼而過。


    季山長強忍激動叫來齋長將學生的詩文收起來。


    他站的位置就在奚應芷身邊,親自去收奚應芷的考卷。


    見著是他,奚應芷露出一個羞澀的笑,輕聲道:“謝過山長。”


    季山長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該是我向你道謝才是。”


    奚應芷不明所以目露探尋。


    季山長卻沒有解答的意思,將考卷收齊後往咯吱窩一塞,飛快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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