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珍香料店,後院。


    夏原吉滿臉怒容地瞪著朱高希。


    他不過就是在路邊吃個烤鴨,竟然還被綁票了。


    兩個彪形大漢就守在院門口,他這細胳膊細腿的,就算想逃都沒辦法!


    這京城治安現在這麽差勁的嗎?


    都敢在天子腳下綁人了?


    真是豈有此理!


    夏原吉神情冷峻地看向朱高希怒喝道:“閣下究竟是何人?”


    “夏某雖不才,可也是正三品的朝廷命官!”


    說著,夏原吉就取出了自己的侍郎官服。


    建文帝繼位後,他被提拔為了戶部右侍郎,可惜被黃子澄排擠出朝堂,所以隻是掛了個名,一直沒有參與戶部政務。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正兒八經的三品大員,豈能被蟊賊害了性命?


    夏原吉聲色俱厲,可朱高希不為所動,而是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夏原吉,任由他叫囂。


    終於,夏原吉罵不動了,隻能使出了殺手鐧。


    “本官這一次回京,乃是奉了皇帝陛下的旨意,要立刻入宮麵聖的!”


    “爾等在大街上公然綁架本官,事後皇帝陛下追查起來,爾等定然逃不了!”


    “哦?”朱高希終於開口了,“維喆兄是想直接這般進宮麵聖嗎?難道你就不怕皇帝陛下念及往日仇怨?”


    聽到這話,夏原吉臉色微變。


    “我與陛下之間,並無恩怨。”


    他還想撒謊糊弄過去,然而朱高希那是門清兒。


    “當年燕王爺起兵靖難,建文皇帝召集文武商議對策,有一人提出了困殺之計,主張朝廷大軍圍而不攻,隻需要把燕軍困在燕地圍而不打,挫其銳氣耗其精力,待燕軍糧草財力消耗殆盡,那燕軍就會不攻自破!”


    “既可免刀兵,亦可平禍亂,不戰而屈人之兵!”


    “嘖嘖,這可真是妙計啊!”


    朱高希滿臉戲謔地看向夏原吉,後者臉色已經變得蒼白了起來,正死死地盯著他。


    “你究竟是何人?”


    “這些朝堂之事你一介商賈如何知曉?”


    朱高希也不回答,而是自顧自地開口道:“可惜那建文皇帝愚蠢,竟然不采用這等妙計,而是派遣大軍出征,結果斷送了大好江山。”


    “而那位獻出此計之人,就是你夏原吉,對吧?”


    夏原吉沒有回答,不過倒是坐了下來。


    “閣下真是神通廣大。”


    “沒錯,此計正是夏某所獻!”


    夏原吉穩住心神,開始認真思索起今日之事。


    朱高希見狀笑而不語。


    “書生皇帝,秀才朝廷,焉有不敗之理呢?”


    “可惜了閣下一身才華,卻因為被小人所忌,竟被排擠出京!”


    夏原吉麵無表情,沒有作任何回應。


    朱高希見狀歎了口氣,主動解釋道:“維喆兄不必如此,小弟之所以請兄長到此,隻是想與維喆兄交流一下罷了。”


    “我可不是什麽壞人,成國公朱能你知道吧?那是我幹爹!”


    此話一出,夏原吉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我尼瑪,朱能是你幹爹?!


    這……這是什麽情況?


    如此,夏原吉倒是能夠接受朱高希了解朝堂之事了。


    “維喆兄覺得,皇帝陛下是怎樣的人呢?”


    夏原吉眉頭一皺,沒有正麵回答。


    “為人臣者,不得擅自揣摩聖心,妄議君父!”


    廢話,他又不了解朱棣,否則也不會因為那樁恩怨而戰戰兢兢了。


    “那我們換個話題,除了齊黃方等建文死忠外,大部分官員皇帝陛下都未曾貶黜,甚至還提拔了不少昔日被齊黃方三人打壓排擠的官員。”


    “而這些官員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自身能力突出,也就是說皇帝陛下唯才是舉,對吧?”


    夏原吉點了點頭。


    “新朝伊始,百廢待興,陛下唯才是舉重用賢才,才是英明之舉。”


    相比於那個聽信讒言的建文皇帝,在夏原吉心裏麵,這位永樂皇帝的確英明了太多。


    一個長於深宮之中婦人之手,一位卻是南征北戰功勳赫赫,二者本就沒有什麽可比性。


    “那維喆兄覺得,自己的才華在什麽地方?”


    朱高希意味深長地開口問道,令夏原吉一怔。


    他仔細沉思了良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他為官至今,任內政治清明,事務井井有條,或許這就是他最大的長處吧?


    “其實維喆兄自己也不清楚,對吧?”


    “若是你此刻入宮,皇帝陛下問你這個問題呢?”


    夏原吉聞言一怔,整個人都陷入了自我懷疑裏麵。


    誠如朱高希所言,永樂皇帝要的是能力卓越的臣子,不然就會被罷免廢黜。


    那他夏原吉,能力表現在什麽地方呢?


    長於政務,辦事熟稔,性情穩重……這些算不算是……


    夏原吉有些慌了。


    “維喆兄勿憂。”


    “你想過沒有,皇帝陛下現在最缺的是什麽?”


    聽到這話,夏原吉眼前一亮。


    “缺錢?!”


    夏原吉試探性地給出了回答。


    朱高希笑著點了點頭。


    沒錯,朱棣現在很缺錢。


    朱棣貴為大明天子,他會缺錢嗎?


    他不但缺,而且缺得眼睛冒紅光的那種!


    甚至為了籌措錢糧,不得不違背祖訓讓鄭和下西洋搞貿易了。


    因為,他是朱棣啊,他得位不正啊!


    不管史書如何修繕,朱棣造反篡位的事實,任何人都改變不了。


    換句話說,這位永樂皇帝此刻正麵臨跟唐太宗李世民一樣的艱難處境。


    他們都迫切地想要通過文治武功,來向天下人證明,他們有資格坐在這張龍椅上麵!


    李世民頭上還有一個太子李建成,他搶了兄長的皇位自己來坐,那麽他就必須向天下人證明,他李世民比李建成更有資格坐這張龍椅!


    對於朱棣而言,他同樣需要文治武功向天下人證明,他朱棣比朱允炆那個廢物書生更有資格做大明天子!


    然而問題在於,文治武功並不是那麽容易就可以得到的。


    縱觀朱棣一生,修建北平新都,疏浚南北大運河,編纂《永樂大典》,派遣鄭和下西洋,禦駕親征北伐韃靼瓦剌,順手打下安南郡縣交趾……


    這每一項大工程,都要耗費海量的人力物力!


    可以說,裏麵隨便挑出來一個,隨便放在哪個朝代,都是足以作為國家百年大計的重大國策!


    然而,朱棣僅在永樂一朝,就將這些大工程大項目全部完成了!


    沒錯,這位永樂皇帝全部完成了,他全都做到了!


    這就是其被稱為“永樂大帝”的真正原因!


    事實上,若非朱棣背後站著一個太子朱高熾,以及另外一位名臣,哪裏還有什麽永樂大帝,隻怕他朱棣如此窮兵黷武、好大喜功,早就變成“楊廣第二”了!


    而這個站在永樂大帝背後的男人,調度糧草支撐起這一個個大工程大項目的男人,永樂大帝的錢袋子、小算盤,正是眼前的夏原吉!


    朱高希看向夏原吉。


    “皇帝陛下很缺錢。”


    “而且他需要文治武功,那麽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陛下都會缺錢。”


    “那你夏原吉,如若擅長錢糧賦稅之道,你覺得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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