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風雲小吃70


    “這裏原本是個倉庫。”


    牙行張縮著肩膀搓了搓手,接著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鎖頭有些生鏽了,鑰匙捅了好多下才聽見哢噠的開鎖聲。


    木門推著有些滯澀,聲音吱嘎難聽,但是很結實。


    “我瞧著這一片好似都是倉庫啊。”雲瀾站在門口回頭瞧了對麵的兩戶大門,和現在這戶的幾乎一模一樣。


    “雲老爺好眼力,”牙行張用腳掃了下門口的積雪給眾人開路,“這一片靠著城邊兒,租金便宜地方大,城北打擠,行商老爺們就都在這裏或買或租了地方來放貨品。”


    雲瀾踩著牙行張的腳印進了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巨大的空院子,這個倉庫該是空了有一段時間,積雪下麵還有一層厚厚的落葉。


    牙行張掃得腿酸,看見牆邊放了一把木叉子,走過去拿來替換自己的腿腳,因為下麵有落葉打底,一叉子下去就能掀起一大片,倒是好用得很。


    “您別看這會兒四周都安安靜靜的,”牙行張清路清得氣喘籲籲,趁著說話的功夫將木叉子往雪裏一插,胳膊搭著歇口氣,“等到商隊回來裝貨卸貨的時候,整條巷子都熱鬧得很。”


    他左手一指,眾人視線隨之一轉。


    “這個大門雖然難推了些,但是結實,而且門洞大,拉貨的馬車能通行,旁邊這個小門則是日常進出用的。”


    小門旁邊有一棵高高大大的梧桐,也是這一院子落葉的來源。


    說完,牙行張一鼓作氣直接鏟了一條路出來到屋子門口,屋子外麵沒有連廊,但是屋子整體是抬高了地基的,有個六級台階。


    他用木叉子把台階掃幹淨,率先踩上去跺了跺腳,“如您所見,這院子是正四方的,除了大門那邊,另外三邊各一間大屋子,一共三間大屋子,全都是抬高了建的,就是怕下雨積水或是發了洪災給貨淹了。”


    他從口袋拿出另一把小一號的鑰匙開門,“之前的租客是三間都做了倉庫,屋子大,您們可以進來看看,也足夠高,若是想要住人,用木板給單獨隔出來房間即可。”


    雲瀾和鄭悅、雲煥一同進屋細看,確如牙行張所說,這屋子該是專門修來當倉庫的,空曠,層高也高,裏麵除了幾個作為支撐的柱子再無其他東西。


    “另外兩間和這間是大差不差的,”牙行張的聲音在這空曠之地被放大,帶著少許回音,“您們若是不隔房間,”他伸長胳膊在身前,順著裏麵的牆壁一劃拉,“就這麽順著弄一大通鋪,能躺下八九個人不打擠。”


    院子就這麽大,一眼就看盡,雲瀾讓牙行張將另外兩間屋子的門也打開。


    雲煥仔細檢查了,房子沒問題,不用修補。


    “嫂嫂,你覺得如何?”牙行張識趣地走遠了些,給雲瀾三人留出自由商量的空間,雲瀾認為這裏過於簡陋了些,原本隻是個倉庫,功能分區少,就獨獨的三間空房,院子也沒有水井。


    但是鄭悅卻覺得這裏挺好,“我覺得可以,雖然簡陋了些,但底子不錯,差的東西後麵添置就行,水井在巷子口,他們幾個漢子力氣大去那裏打水吃也不算麻煩,最主要的是租金便宜,一年才一兩銀子。”


    這話雲瀾沒法反駁,這麽大個院子一年才一兩真的很便宜了,要知道他在益水郡的時候和方文林一起住的那個院子一個月就要二兩。


    既然已有決斷,後續的流程就很熟悉了,牙行張負責將這事辦下來,不怎麽需要雲瀾三人操心。


    拿到鑰匙後,雲瀾和雲煥就幫著鄭悅一起收拾院子。


    三間屋子,中間正對著大門的作為會客使用,左手邊的屋子改成灶屋和雜物間,右手邊的則用作員工宿舍。另外又在院子最後邊的位置單獨蓋了個茅廁。


    宿舍沒有單獨隔房間,鄭悅是直接要求砌了土炕,喬勝之前說過,他這幫朋友因為身體缺陷都還沒有娶妻生子,全部都住一起也沒什麽不方便的。


    現在又是冬天,砌土炕大通鋪結實又暖和。


    土炕對麵是一排櫃子,櫃門帶鎖,一人一櫃。


    ……


    時間一晃便是一周多,雲瀾二哥的鏢局院子已收拾妥當,隻待他二哥和方文林將人領回來。


    在娘家住了這麽久的雲瀾準備回自家看看,家裏有小不點,雖然姚睿已經和其混熟了,但雲瀾還是不太放心離開太久。


    入冬之後,小不點不似秋日那般愛動了,據姚睿所說除了每日午後暖和的時候會去後山溜達一會兒,其他時間小不點大多都是在屋子裏懶洋洋地趴著。


    雲瀾回家之後第一時間去看了這隻狼崽子,瞧著精神不錯,冬日犯懶應該是習性使然也就放心了。


    他解了拴著小不點的麻繩,呼嚕了一把狼頭帶著自家兒子回自己院子玩耍。


    許久不見自家阿娘,小不點顯然是比往日興奮的,又沒了麻繩束縛,整隻狼看起來都活潑了些,跟在雲瀾身邊跑前跑後地轉圈圈。


    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讓小不點逐漸適應了山下的生活,也記住了方家幾人的氣味,兩個孩子喬明喆和斂芳偶爾也敢跟著姚睿一同來喂狼崽子。


    小不點自己年歲不大,對小孩子倒是格外溫柔。


    院子裏覃迎春已經給雲瀾備好了躺椅和薄被,沏了一壺碧螺春配一碟姚記的海棠糕。


    雲瀾沒有直接往那椅子裏鑽,這會兒他興致正好,拿了竹球和小不點玩撿球遊戲,喬明喆和斂芳兩個小孩也加入其中。


    ……


    晚上,王雲捧著一本冊子過來找雲瀾匯報這段時間風雲小吃鋪的營收情況。


    下雪過後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但每天依舊能賺,隻不過就是賺多賺少的問題,雲瀾估摸著再過一周就歇業專心過年,讓王雲記得提前去和賣雞的孫老二說一聲,再給何家三口結了工錢發年貨。


    “發年貨?”其他的王雲倒是都明白,就是這一項發放年貨沒琢磨清楚。


    雲瀾窩在椅子裏,手指在扶手上一下一下敲擊,“一隻雞,一斤糙米,一斤粗麵,一捆柴,這就算是一份,按照店裏人頭算,每人一份,歇業放假前一天發給大家。”


    鋪子才開張兩三個月,營收有限,雲瀾便挑了些便宜的米麵作為員工福利。


    主子這樣一說,王雲就清楚了,“原來老爺說的是臘賜,不過臘賜都是官家賞賜給底下臣子的,民間倒是未曾聽聞有哪家掌櫃有老爺這份善心。”


    別看糙米、粗麵和柴便宜,加一起也有二十文左右,更別提還有一隻三四十文的雞,總的算下來一份就得五六十文了,夠得上碼頭扛大包的力工幹兩天活了。


    雲瀾抿唇笑了笑沒接話,轉而視線落在王雲手裏的冊子上。


    王雲是個機敏的,見雲瀾盯著自己手裏的冊子瞧就將冊子遞了上去,隨後撲通一聲直直跪在了地上,“這是我自己記賬用的賬本,請老爺過目。”


    方家是不興跪拜那一套的,見王雲如此作為雲瀾隻挑了挑眉毛並未出聲阻止,而是沉眸細細看起手中的冊子。


    這是一本賬簿,詳細記錄了近半月風雲小吃鋪的營收情況,但是往後麵翻又能看見一些食客反映的問題,比如口味,鹹了還是淡了,能不能加一點爽口的小菜之類的,又比如對後續菜品的期望,覺得現目前菜品較少等。


    冬夜寂寥,燭火昏黃,一點紙張摩擦的聲音在這萬物沉寂的季節顯得格外明顯,紙頁翻擦的聲音很慢,要隔上許久才能聽見一聲,可見閱讀之人看得仔細又認真。


    冊子很薄,因為記錄的時日尚短故而還有許多空白頁,雲瀾翻看得慢,他看了多久底下的王雲就跪了多久。


    等到將上麵的內容看完,底下跪著的人一雙膝蓋也早已冰涼麻木。


    “賬本做的雖然粗糙,但能看出用心且細致,不錯。”雲瀾將冊子放在一旁的茶幾上,端起蓋碗抿了一小口,溫度涼得剛剛好,“學過記賬?”


    “不敢欺瞞老爺,半月前老爺吩咐我等定期到楊氏書鋪打掃,一來二去我與夫君便與書鋪對麵的王大夫相識。”


    說到這裏王雲停頓了一瞬,“那日我身體不適,打掃完書鋪我夫婦二人便前去王氏醫館抓藥,正巧王大夫正在執筆記賬,我夫君遂趁機提出學習之意,王大夫心善,答應了。”


    雲瀾不緊不慢地放下茶盞,假裝沒看到王雲緊捏到發皺的衣角,悠悠說道:“這是好事。”


    “回老爺,這的確是好事,但跟在王大夫身邊這段時日也讓我夫婦二人深知讀書的好處,越是鑽研便越覺書海浩淼,奇妙無窮,老爺信任我等將楊先生的書鋪交予我等打理,我等卻遂著內心貪念擅自偷讀書鋪的典籍,辜負了老爺的信任,請老爺責罰!”


    王雲一口氣將話說完,手掌撐地砰砰結結實實磕了兩個響頭,以麵貼地不敢起身。


    這件事可大可小,但於雲瀾而言這件事隻能大,因為他現在是方家之主,是楊氏書鋪楊先生真心托付的忘年交,他需要立威也需要給楊先生一個交代。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做錯了事自然是要懲罰的,你們夫婦二人可認?”


    王雲又是一叩首:“但憑老爺處置。”


    腰背靠在椅背上,雲瀾坐得筆直,手指又開始緩慢而有規律的敲擊椅子扶手,待拿夠了喬,給人添夠了心理壓力之後才緩緩開口:“即日起,你二人便不用再去鋪子裏了,另,罰扣兩月工錢。”


    此話一出,隻見底下跪伏的二人身子明顯一顫,撐地的胳膊一下泄了力氣一般讓人跪不穩當,低啞頹喪地吐出一個“是”字。


    退出堂屋以後,王雲這才看見一直守在門外的自家大嫂覃迎春。


    覃迎春之前是跟著雲瀾一同去了雲家的,也是剛剛才得知這老四家的膽大妄為,這會兒隻得對著王雲搖搖頭,示意王雲先回去,等人走遠了,她才整了整衣衫和表情走進堂屋。


    “老爺,灶上燉了紅棗枸杞銀耳羹,可要在入睡前用一碗?”


    進屋時她是微微垂首的,自然看不見坐在上麵的雲老爺是個什麽樣的表情,但隻通過那坐姿身形她便能感受到其威嚴不可侵犯之氣勢,故而隻得將頭埋得更低了。


    “我乏了,不吃了,給兩個孩子送去吧。”雲瀾自座椅裏站起身,不緊不慢地往外走,路過覃迎春身邊之時似是突然想起來一般又囑咐了一句:“對了,再給王雲也送一份過去。”


    “謝老爺賞賜。”覃迎春被雲瀾身上的威勢所震懾不自覺地行了跪禮,目送雲瀾遠去。


    直到再看不見雲瀾身影,聽不見行走的腳步聲之後,她才慢慢起身往灶屋裏去。


    她們五家都住在山下,她從灶屋裏用厚抹布墊著端上瓦罐,出了方家大門拐到雲梯上,隻見她家弟媳居然還沒完全下山,這會兒才剛走到雲梯一半的位置。


    是了,冬夜寒冷,在濕冷的地上跪了那麽久,一雙膝蓋該是都跪得青紫了。


    歎了口氣,覃迎春快步追了上去。


    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王雲也停下腳步回頭看,見來人是覃迎春她抿了抿幹澀的嘴唇,喚了一句:“大嫂”。


    “老爺賞的銀耳羹,走,先回家。”覃迎春將瓦罐抱在懷裏,自己騰出了一隻手來去扶王雲。


    兩人顫顫巍巍地下了山,倒右手第一家便是王雲和豐昊兩人的住所。


    她們五兄弟的房子樣式都是一模一樣的,因為房子對麵就是田地,故而門前的院子不大,推開木門進了屋子,覃迎春將瓦罐放到木桌上,點燃了桌上的蠟燭,一回頭就見坐在一旁的王雲正默默流淚。


    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她去灶屋拿了陶碗給王雲盛了一碗銀耳羹,銀耳羹燉得軟爛,紅棗的香甜絲絲縷縷地漫延上鼻尖。


    “謝謝大嫂。”王雲哽咽著接過碗勺,淋漓水光溢滿臉頰。


    覃迎春又歎了一口氣,坐到了王雲的身邊,“不用謝我,要謝就謝雲老爺。”


    覃迎春不提還好,一提王雲便又開始哭了起來,一抽一抽的,看起來好不可憐。


    “大嫂,我與昊子讀書就真的錯了嗎?”


    一聽這話覃迎春心中便是一咯噔,但細聽王雲語氣,裏麵有憂愁卻無怨憤,一顆心才放回實處。


    “讀書自然是沒錯的,但是你們欺瞞老爺擅自動楊先生鋪子的東西卻是錯的。”


    “我們,我們隻是……”


    “我知道,”覃迎春打斷了王雲,“你和大嫂說實話,你跟老四心裏是不是對於方老爺和雲老爺還是存了些偏見的?”


    王雲捏著湯匙的手指捏緊,指節處用力到泛白,良久才泄力般承認道:“……是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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