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靜待新生3


    時間一晃就是一個月,冬風卷走枯黃,覆上一片銀白。


    厚實的棉布鞋踩在鬆軟的素塵之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雲瀾一呼一吸之間似含雲吐霧,模糊了紅潤的麵容。


    “外頭冷。”方文林左手扶著雲瀾明顯粗了兩圈的腰身,右手抬起給人的圍巾拉起來蓋住口鼻,隻露出一雙水靈靈的眼睛。


    七個月的孕肚被大氅一遮誰也看不出端倪,隻有方家人和雲家人知道這時候有多關鍵,誰也不敢大意。


    劉知在方宅的大書房早已等候多時,筆墨紙硯以及各色顏料不知已經檢查了多少遍,他旁邊的姚睿被這人轉悠得頭暈,倒在椅子裏哎喲喲直叫喚,讓劉秀才趕緊停下腳步歇一歇。


    姚睿旁邊還有兩位麵生的書院學子,這兩人是劉知交好的同窗,聽聞了劉知在清河村講學一事也跑過來湊熱鬧,今年也是不打算回家過年,而是在方家住了下來。


    “劉兄,你快別轉了,別說姚兄,就是我與王兄也快被你給晃暈了。”


    說話之人名叫周正業,家裏祖輩都是經商的,在曲陵府人人都得稱一聲周少,巴結奉承的人不少,可也不知道這位小少爺怎麽想的,竟是和兩個山溝溝裏的窮書生走到了一起,成為了好友。


    他和王陽跟隨劉知到這清河村已有半月,還未曾見過這方家的另一位主子,隻知道是位哥兒,因為懷有身孕不便見客。


    也是托了劉知的福,今日劉知要給那位主人家畫肖像畫,他們這才有機會得以見上一麵。


    他還想再叨咕兩句自己這位好友,沒想到此時書房門口走進來兩個人,隻一眼他便呆住了。


    “讓劉秀才久等了。”


    聲音如清泉流水,卻半點不顯冰冷,反而好似被春日的陽光照射過,清澈而溫潤。


    方家的大老爺方文林他是認識的,而此時被其半抱半摟著的人卻是第一次看見。


    不必旁人介紹他就知道這位身披火紅大氅,頭戴兔絨氈帽,臉遮深藍圍巾的哥兒定是那位“深入淺出”的雲老爺了。


    明明隻露了一雙眼睛,但他心中已經認定這位雲老爺定是一位絕世大美人!


    “雲老爺,方老爺。”


    直到聽見劉知行禮問好,周正業才如夢初醒,趕忙站起身跟著作揖。


    “勞煩劉秀才了。”方文林扶著雲瀾走進屋子裏,解了雲瀾身上的大氅,扶著人小心坐下後才掃視了一圈屋子裏的其他三人,稍一點頭,“周秀才,王秀才。”


    姚睿這小子機靈,在人主子進門之後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挪炭盆的,這會兒甚至連畫紙都幫劉秀才給鋪好了,順手還薅了一把周秀才,免得這傻子挨他家方老爺的打。


    雲瀾就著方文林放好的靠枕倚坐在太師椅上,笑盈盈地看著對麵四個活寶,眼神中竟是帶著些慈愛?


    劉知不敢耽擱,取筆蘸墨開始作畫,一旁的周正業和王陽這時候隻恨自己畫技不精,不然也能為這仙君一般的人物畫畫了。


    七個月的孕肚是厚厚的冬衣都遮蓋不住的,尤其是這會兒坐著,雲瀾腹部的隆起格外明顯,他一手習慣性地托扶住肚子,另一隻手則是搭在椅子扶手上。


    方文林站在他的身側,二人就這般保持著這個姿勢等劉知作畫完成。


    劉知現在已經是曲陵府小有名氣的畫師,這會兒手穩筆正,可細看之下就會發現其額頭鼻尖都是細密的汗珠。


    好在他畫技精湛,並沒有讓兩位模特等太久。


    隻見畫紙之上一坐一站兩位豐神俊朗的男子,坐著的男子眉眼含笑,唇角微提,神色溫柔,一頭烏黑的長發並未束起,隻一根發帶淺淺攏起將其垂於左肩胸前。


    頭上一頂雪白兔絨帽,與濃墨重彩的五官形成鮮明對比,俊朗之中增添俏皮。


    而其身邊站著的藍衣男子氣宇軒昂,一隻手搭在太師椅的椅背之上,將椅子上的仙君圈進了自己的地盤。小麥色的肌膚和硬挺鋒利的麵容讓其看上去有些冷酷,但他看向身邊之人的眼神卻是那般的溫柔繾綣。


    雲瀾和方文林對於劉知的這幅畫作都很滿意,隻待裝裱過後掛起來。


    坐了這麽一會兒,雲瀾眉宇之間便出現疲態,月份大了,這身子就愈發的沉重,行動不便也更加容易疲累,方文林隻得扶著人回屋休息。


    這樣的情形隨時可見,自打入了冬,方文林便推掉了大半事宜,一心一意陪在雲瀾身邊,而雲瀾的兩位嫂嫂也是輪番過來陪護。


    “回來了。讓我看看手冰不冰。”這幾日過來陪護的是二嫂嫂鄭悅,她放下針線起身上前握住了雲瀾的雙手,“暖和的。”


    隨後拉著人到桌前給雲瀾看她納的鞋底,“瀾兒你看看,這鞋底可是合適?”


    桌子上除了針線簍子還有許多布片彩繩,這些日子雲瀾的兩位嫂嫂和雲瀾自己都在為他肚子裏的寶寶做衣服鞋子,就連那衣櫃都專門騰出來了一塊地方用來疊放寶寶的衣物。


    “想著是給兩三歲的寶寶做的,這個鞋底就做的厚實了些,耐磨,瀾哥兒你看看呢。”


    還沒個巴掌大的鞋底上麵的針線很密實,軟硬適中,雲瀾是覺得再好不過了,便笑著回道:“嫂嫂的手藝自然是極好的,我瞧著再配個虎頭鞋麵該是頂漂亮的。”


    鄭悅將鞋底拿在手裏撅了兩下捏成小船的形狀,彎著眉眼對雲瀾說:“聽咱們瀾哥兒的,鞋麵就做虎頭樣式的。我剛讓覃迎春去弄了條魚回來,今兒晚上給你做酸湯魚吃。”


    一聽有酸湯可以吃,雲瀾整個人都亮了,剛還不覺得餓,這會兒卻饞的直咽口水,撚了桌子上的栗子餅吃才勉強壓下這股子饞勁兒。


    吃完了栗子餅轉頭就找方文林告狀,將鍋甩到了肚裏的寶寶身上,“小寶定然是個饞嘴的,聽不得酸湯兩個字。”


    方文林能怎麽辦?隻能順著話頭哄,反正他家娃娃在肚裏應該聽不懂的吧……


    ……


    年關將至,方家忙碌了起來。


    方文林將一應事宜都交給了喬勝和覃迎春負責,他則是專心應對家裏的小祖宗。


    雲瀾最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特別喜歡他給紮的草蚱蜢,沒事兒就逮著他讓他給當麵編,現在他紮的草蚱蜢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關鍵是這些草蚱蜢等他編好了雲瀾似乎又不怎麽喜歡了,全都拿去送給了別人,反正清河村的小孩子們最近人手至少五六隻這個東西。


    這不,晚上躺在床上好好的,雲瀾突然又想要他編的草蚱蜢了。


    燭光點點,兩個大男人大晚上不睡覺坐在桌子旁聚精會神地擺弄稻草玩,細細長長的影子映在窗戶上好似生動的皮影戲,這些枯黃的稻草被方文林治得服服帖帖,幾個翻飛就變成了一隻草黃色的蚱蜢。


    昏黃的燭光映在雲瀾的眼底好似星子跳動,方文林這麽盯著瞧一不小心就看入了神,還是雲瀾不滿他突然停下動作拿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才回神。


    窗戶上細長的影子又開始跳舞,不過這一次才舞到一半就靜止不動了,而那操控舞蹈的人影卻突然傾身上前貼了貼對麵稍矮一頭的人影。


    雲瀾慢半拍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皮,鴉羽一般的睫毛顫了一下,漂亮的眸子疑惑不解地望向方文林,“你做什麽。”


    聲音輕輕淺淺的,不像控訴倒像是撒嬌。


    方文林笑得開懷,星眸晶亮,“瀾兒,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了?”雲瀾更加不解。


    “這個。”方文林抬手一指。


    雲瀾順著其手指看過去,正是剛剛才紮好的草蚱蜢。


    “你不是喜歡草蚱蜢。”方文林伸出食指按了一下草蚱蜢的身子讓其往前彈跳了一下,然後食指和中指撚了一根桌上的草莖靈活地打了一個草結,見雲瀾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手指瞧,他眼裏的笑意更甚,“你是喜歡看我編織的過程。”


    說完又打了一個草結,果然瞧見雲瀾眼睛裏亮閃閃的。


    “今兒晚上不紮草蚱蜢了,”方文林將草莖扔到桌子上,起身抱起雲瀾往床榻而去,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當當,“相公明日給你用竹子編個搖椅,現在,先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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