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飛想咽一口唾沫,覺得這口唾沫有如實質,塞在喉嚨裏很難下咽。


    他再回頭去看背後的李木紫,發現李木紫雙手抱著頭,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口中念念有詞。


    那是一種很古怪的表情,仿佛她麵臨的絕境和其他三人不是同一種。


    仿佛唯有她懼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社會性死亡。


    錢飛覺得沒有機會好奇她究竟在想什麽了。


    說不得隻好把泡泡村的秘密告訴她們,先把她們都救下來。


    即便把秘密告訴她們會帶來隱患,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但就在此時,電光火石之間,李木紫比他先開了口。


    她放下雙手,恢複了鎮定,低聲而快速說:


    “等一下,你們就都跳到我的背上來。”


    錢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木紫身材纖瘦,三個人在她身上疊羅漢一定很不方便,更不要說行動了。


    而且她獨自一人都對付不了敵人,扛著三個大活人反而容易了嗎?


    這疑惑也隻過了不到一秒。


    李木紫又說:“重複一遍。等一下,你們就都跳到我的背上來。”


    說著,她昂首挺胸,向前走去。


    “重複一遍”這四個字,讓錢飛感到驚豔。


    它表現出了李木紫那極為優越的戰術指揮能力。


    第一,它告訴所有同伴,你沒有聽錯。


    本來電台之類的環境使用這個句子,就是用來讓收聽者確認文本本身的。這個世界並沒有電台,而李木紫是無師自通地說出了這句話。


    第二,它告訴同伴,我是認真的。


    第三,它讓同伴感知到,李木紫確實有可靠的方案。


    在這樣危急的情境之中,她來不及把方案陳述一遍博取讚同,但是既然別人都沒有主意,自然會向著有主意的人靠攏。


    錢飛再掃了淨草與馮瑾一眼,發現她們沒有想到這麽遠,隻是很自然地受到了李木紫的戰術指揮影響,盯著她的背影,準備服從她的指示。


    突然,李木紫的身上冒出五彩斑斕的奪目炫光,在三人背後,在蜈蚣背後,都拉出了長長的黑影。


    錢飛三人的瞳孔在光照中猛烈收縮,等到再次適應林中的昏暗,他們看到了一隻巨大的鳥類身影攔在他們的麵前。


    那隻鳥類有近一丈高,相當於兩層樓加上飛簷斜頂。


    喙小、腿短、肚子肥,怎麽看都是一隻雞……


    而且羽毛棕黃,雞冠不大,是一隻母雞。


    好吧,想來應該是母雞,畢竟李木紫是個女孩子。


    說時遲,那時快,合元期的蜈蚣已經感知到了“物種壓製”的恐怖。


    雖然它的修為比李木紫高了整整一個境界,但還是閃電般地轉身趴倒,想要遊走。


    而巨母雞的脖子一伸一縮,就把火紅蜈蚣啄了起來,仰頭一吞,吞進去半截。


    再一甩,一仰,全部吞下。


    雞吃蜈蚣,物種壓製!


    與此同時,錢飛三人對李木紫剛才所說的話再無疑慮,一起奮力跳上了母雞的脊背,抱住溫暖粗壯的背部羽根。


    巨大母雞聳起兩邊翅膀護住他們,“咯咯”一叫,震耳欲聾。


    滿地毒蟲已經四散奔逃,跑得不見蹤影。


    母雞邁開兩條小短腿,快得看不到腿的影子,在一陣勁風之中衝出了山澗道口,離開毒蟲林,到了三裏遠處的荒郊野外,才把三人放下。


    同時它痛苦地嘔出了蜈蚣的屍體。


    又一陣炫光過後,李木紫恢複了人形,衣衫還是像剛才那樣略有髒亂的樣子。


    衣衫的髒亂是一下午在毒蟲林裏奔走所致,倒沒有受到變身的影響,看來變身的過程可以很自如地把衣服藏在羽毛之間,這是很高級的化形手法了。


    四個人皆是上氣不接下氣,各自躺在地上好一陣,才緩過來。


    李木紫必須嘔出蜈蚣的屍體,不僅因為蜈蚣的修為其實比她要高一大截,而且更要緊的是,蜈蚣體內的真氣真元對她來說是異種的,無法與她的經脈相合。


    哪怕再多一刻鍾的時間,使得蜈蚣被消化更多,真氣侵入她的經脈之中,就會令她走火入魔,乃至可能當場爆體而死。


    緩過來一些之後,錢飛三人趁著月光,望著麵容清冷憔悴的李木紫,想開口,但又不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李木紫顯然是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終究錢飛是見過大場麵的,先開口。


    他說:“李女俠,我不知道你其實是雞……雞精……”


    李木紫漲紅了臉,憤怒地說:“你開的公司,你賣的什麽調味料,居然要叫雞精!我是堂堂正正的母雞成精,我都隻好隱藏身份,不敢對人介紹自己說是……是……雞精。你知道我是什麽心情嗎?”


    錢飛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


    老子穿越過來的,怎麽會想到還能誤傷了你啊!


    再說你就不能是什麽好的鳥類嗎?


    鳳凰、大鵬、金雕、燕子、白鴿什麽的不好嗎?


    雞成精是什麽鬼啊?


    李木紫坐直身子,壓下了情緒,斜睨著他,冷冷地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雞不配成精嗎?我出生就是一隻雞,你想讓我怎麽辦呢?跳龍門嗎?”


    錢飛努力發出“柔聲說”的聲音:“當然……其實做雞也挺好的……”


    李木紫厲聲說:“閉嘴!”


    錢飛扶額。


    我都順著你說了,你又嫌我說的難聽。


    李木紫站了起來,煩躁地來回踱步:“在你們人類的語言裏,雞是什麽意思?是用來稱呼最下賤的女人。我怎麽跟人自我介紹?說我做過雞?”


    噗嗤~


    “不許笑!”


    淨草和馮瑾連忙把捂臉的雙手放下,盡全力露出最嚴肅的表情。


    錢飛也知道這裏不該笑,但是……這也太考驗人了……


    隻聽李木紫說:“這春暖花開的時節,我卻像大冷天那樣,氣得全身發抖啊。我們做過雞的女孩子什麽時候才能站起來!”


    淨草:“……”


    馮瑾:“……”


    錢飛說:“……人類對雞的汙名化,那是人類不對,雞是沒有錯的。”


    李木紫冷冷地說:“你們就是人類。”


    錢飛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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