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駕駛的陳夏華喊道:“前麵有人!”


    其他人扭頭望去,隻見玻璃燈籠做成的車燈照亮了風雪中的兩個人影。


    錢飛連忙說:“先確認是黑石山的人還是霜風嶺的,停車。”


    陳夏華說:“報告,停不下來!”


    錢飛:“……”


    四十噸重的大家夥,蒸汽機車改造成的履帶式房車,即便不改造在鐵軌上也有不得了的刹車距離,何況這是在滑溜溜的冰原上!


    此前每天停車休息的時候,都是慢悠悠地隨便它滑行到哪兒,而現在他們才第一次遇上需要在特定人身邊停車的需求……


    錢飛不得不打開車門,喊道:“閃開閃開!”


    那地上站著六七個人,都裹得厚厚實實,滿身霜雪。大塊頭的房車隻好圍繞他們兜大圈子。


    地上的人也被這景象弄得暈頭轉向,對著風喊道:“北邊有口井,南邊是頭熊!”


    錢飛一聽就沒有疑問了,那完全就是黑石山的黑話。


    “有口井”的意思就是自報家門是北方的黑石山,因為黑石山真正的特征反而是煤礦礦井。


    而“熊”則是在貶稱對方,並且要求對方亮明身份來曆。


    這種黑話是黑石山的修仙之人與凡間土匪交流的語言。當然,如果你是凡人但不是土匪,你就會聽不懂,那時你就不是同行而是肥羊了。


    女郎之中,隻有馮瑾聽得懂。家族裏為了讓她能做好隱秘行動,在這方麵也是專門訓練過的。


    錢飛卻也聽得懂,從車門探出身子,用黑話答道:“白米流滿缸,喇叭花兒處處開!”


    這話的意思卻是說,我和你一樣,也是黑石山的,你怕是瞎了眼。


    地麵上站著的黑石山弟子喊道:“不對,你給我停下……”


    有兩個人直接去攔車。


    既然知道是黑石山的人在此,錢飛就不打算多糾纏,回頭對車廂裏說:“走。”


    陳夏華把汽門開大,一個加速把那兩人撞飛,拐個彎繼續向西前進。


    這麽大的一輛車,掛著明亮的玻璃燈籠車燈,發出巨大的金屬聲響,所過之處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


    他們再次路過了兩夥人,都與前一夥人相似。


    李木紫注意到,那些人都戒備地聚攏在一根細高的旗杆周圍,旗子卻幾乎已經在風中被吹爛了。


    錢飛說:“那是陣旗。”


    暴風雪根本就是黑石山的人製造的陣法效果。


    越是向前,暴風雪越是猛烈。


    忽然,馮瑾說:“前麵又有四個車燈,對著我們來了,和我們一模一樣……”


    錢飛說:“那是一麵冰牆!我們到了。”


    陳夏華說:“刹車刹不住。”


    實在是無法遠遠地看到那麵黑色中的冰牆,等到看到車燈反光,距離已經非常之近。


    轟隆一聲巨響,加上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暖氣房車撞碎了冰牆,撞碎了冰牆後麵的夯土,也撞碎了自己的擋風玻璃,前半個車身撞進裏麵,後半個車身留在外麵。


    車裏淨草的修為最高,最早從衝擊之中緩過來。


    她撥開身上的冰碴與玻璃碴,迎著突然灌進來的凜冽寒風,見到了幾個提著燈籠、舉著長矛、探頭探腦湊過來的人。


    和剛才見到的黑石山的人不一樣。


    黑石山的人不需要澆了水的夯土圍牆來保護自己,也不需要照明,在漆黑雪夜肉眼視物就像在井下一樣自在。


    淨草回憶著剛才聽到的黑話,主動開口試探:“北邊有口井,南邊是頭熊?”


    那些人的目光變得堅定了:“能撞開圍牆倒是你們黑石山的本事,但今日定教你們幾個有來無回。”


    淨草:“……”


    壞了,這下子我成黑石山了?


    她連忙說:“別誤會,我是自己人,我是火山寺武僧。這裏是土狼屯嗎?你們是霜風嶺的人嗎?”


    霜風嶺的人舉起長矛,還有幾個人相互扶持進行作法準備:“明知故問,想騙誰?剃光頭就能冒充武僧了嗎?除了黑石山的人,還有誰能在冬夜的極光土自由行動?”


    淨草撓頭:“該怎麽辦該怎麽辦?對了,我們在來路上還救了一個你們的人呢,你們可以聽他解釋。”


    馮瑾遺憾地在她身後說:“對不起,沒有救活。人已經歿了,斷氣了。”


    對麵霜風嶺的人:“你們說的是誰?你們殺害了他?”


    淨草:“……”


    錢飛拉住她說:“你讓一下……”


    淨草不肯讓,因為強行靈機一動,又想起來:“對了對了,你們的聖女在我們這裏,我們可不是專門送聖女來的嗎?不然我們為啥要來。哈哈哈哈……”


    對麵霜風嶺的人說:“我就沒聽說過我們還有什麽聖女!想騙誰?”


    淨草回頭說:“那個誰,給我把聖女請出來,看他們還能不能抵賴!”


    身後李木紫為難地說:“睡得沉,叫不醒……“


    淨草:“……”


    終於她沒有詞兒了,錢飛才找到機會。他把淨草推開到一旁,自己從車門鑽出跳到地下,說:


    “我是錢飛,我是來還錢的。”


    這種時候還是錢飛的名頭最為管用,對麵的人盡皆變了臉色。


    更有人從後麵房子裏跑出來,在雪地上摔了一跤,渾然不覺,爬起來繼續跑到錢飛麵前:“錢總,是你?真的是你?”


    錢飛與他相互拉住手臂:“沒錯是我。你是……你是周工!”


    陳夏華這時候終於緊急裹好了貂裘,也從車上下來:“周工?我是陳夏華啊。”


    那人驚喜地說:“陳工,你也來了。哦,這車是你們造的吧,是輛好車。”


    那個撲過來的人已經是胡須花白的老者,錢飛隔著棉襖都能感到他厚厚袖子裏麵的手臂是骨瘦如柴的。


    老者名叫周仁超,卻也是掘珠公司當年的一位高級工程師,曾經與陳夏華朝夕相處,亦師亦友。


    同樣,現在托庇於霜風嶺的掘珠公司舊員工人數不少,越來越多的人出來,舉著星星點點的燈籠火把,並且認出了錢飛的臉。


    錢飛走上前,昂首挺胸,對所有人抱拳行禮:“錢某此來,一是為了還錢,二是受托送聖女前來。聖女之名,確有此人,隻要一見貴派掌門,就見分曉。”


    人們紛紛嚷著:“送他們去見掌門,去見藺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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