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錢飛在外麵自報姓名,道侯與童子大驚,幾乎把帳篷掀起來。他們衝出帳篷,隻見錢飛已經近在眼前,身後還有一高一矮的兩個美貌女郎。


    本來另一個童子留在外麵砍樹,現在該童子落到了錢飛的手中,被他勒著脖子,無法發聲。砍樹的斧頭也在錢飛手上,斧刃正抵著童子的咽喉。


    淨草與馮瑾雙手各執有一柄飛劍,飛劍被死死地捏在玉手掌心,還在輕輕地嗡嗡作響。四柄飛劍的劍陣,剛才在轉瞬之間就被她們拆了。


    兩個合元聯手,不是那麽好抵擋的。剛才竊聽的時候,之所以沒有拆掉劍陣,是因為錢飛最初不打算現身相見,想要製造一種“無人前來,劍陣bug”的假象罷了。


    錢飛看示威效果不錯,就笑說:“錢某不為敵意而來。但貴宗門灰白府還等著錢某去還錢,還請道侯不要趕盡殺絕。”


    那道侯定了定神,從袖子裏抽出一把折扇,在這冰天雪地裏搖了一搖,緩緩說:“本侯赫連子默,見過道友。本侯原也無意趕盡殺絕,道友你身上想必是資財不少,本侯隻取九牛一毛即可。”


    那名叫赫連子默的道侯,相貌堪稱是豐神俊朗,黑色胡須修剪得十分得體,看模樣隻不過是三十多歲。


    要隻論相貌,他談不上十分帥哥,關鍵是那種淡泊而又奢華的氣質,乃是外人很難模仿的。


    而他身邊的童子,以及錢飛控製住的這個童子,年紀也是三四十歲的樣子,比道侯還要略老一些。


    在灰白府的規矩裏,隻要你的修為僅僅是凝虛或者更低,你就無論如何也是童子。哪怕你已經七老八十,你也隻是個童子。


    反過來,灰白府的成員,若有第七境界“真人”的修為,名號也不再是道侯,而是“道君”了。


    偏偏灰白府的功法相當特殊,隻有道君的孩子才能成為道君,而且概率極高,其他弟子一輩子也修煉不到真人境界。


    灰白府的四大道君,乃是整個宗門的支柱,江湖中人都耳熟能詳。


    錢飛記得,現在其餘三位道君都是成年人,能稱得上一句“小道君”的,隻有一個姓慕容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現在那孩子的修為或許很低,但灰白府裏都知道以後他的前途非普通弟子可比。


    錢飛露出不解的神色,說:“那小道君隻不過是個孩子,過生日收的與其說是壽禮還不如說是壓歲錢。你翻山飲雪去拚命籌錢送禮,不怕折了那孩子的壽嗎?”


    帳篷旁邊的道侯赫連子默被他說破心事,眼角抽了抽,心想,他是怎麽知道的?卻隻能苦澀地抿了抿嘴,說:“本侯確實需要送一筆重禮,本侯有苦衷。”


    錢飛聳聳肩,放開手中的童子,說:“無論如何,你找錢某是找錯了人。錢某身上沒有錢。即便你等來海東青,和他們一起把錢某給搶了,你也分不到幾個刀幣。”


    身邊兩個女郎都重重地點頭,配合他所說的話。


    赫連子默一臉愕然,說:“今日已經臘月初五了,你身上還沒有幾個錢,那麽年關時節本宗門的欠債你拿什麽還?”


    錢飛苦笑說:“錢某可不也正在發愁麽?幸好,就在這道山間,有幾乎取之不盡的錢款,近在眼前。道侯你需要錢,錢某也需要錢,而且錢某需要錢是用來還款給貴宗門的。眼前的錢,你為何不與錢某一同去取?”


    這段話幾乎把赫連子默給繞暈了,他怔了一怔才說:“去何處取?”


    錢飛微笑著使個眼神,示意血紅山莊的營地那邊。


    赫連子默艱難地說:“你,這是想要離間我們,不要以為本侯看不透。”


    錢飛笑說:“錢某雖然粗鄙,但也懂得景仰灰白府的脫俗高士。那些妖氣泛濫之輩何德何能,敢與道侯親密無間?你此來是為了有利可圖,而不是為了給他們打下手。至於有利可圖的‘利’在何處,你不妨去他們的營地親眼看看。”


    說完,錢飛不等赫連子默回答,轉身離去。


    淨草與馮瑾同時擲出手中飛劍,令其深深地插入雪地中,然後頭也不回地跟著錢飛走了,一同消失在火堆光輝之外的夜幕裏。


    名叫赫連子默的這個道侯,滿心驚疑不定,顧不得回到帳篷裏去避風,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灰白府是三十六宗門之中曆史最久的,沒有之一,號稱有萬年曆史,而且據錢飛了解,這個“號稱”很可能是真的。


    他們從來都把凡人看成是與自己不同的另一個低賤物種,乃至把其它宗門的修仙之人也看成低賤之輩,大約是“凡人是蟲蟻、別的修仙之人是牛馬”的感覺。


    外人稱他們為邪派之一,但是他們隻覺得“勒令爾等供養我灰白府,是抬舉爾等”。


    這也就使得他們整個宗門的價值觀是極端保守的,任何新出現的快速修行秘訣,或者發財暴富手段,都不落入他們的眼中,幾乎一律視為騙局。這種保守性反而讓他們躲過了許多次真正的騙局,頂過了數千年來許多次大風大浪。


    如今,對於灌頂代練也好,對於相應的排隊券也好,以及對於衍生出的子母券也好,他們都是冷眼旁觀,不願觸碰。


    錢飛當初也是一直發展到連發電機原型都做出來了,他們才認為錢飛是有點真東西的,才願意與錢飛來往,並且投資一些錢。不過,投資歸投資,他們骨子裏還是認為錢飛是個暴發戶,是個用來生利息的工具人罷了。


    所以,赫連子默一直也無法真正認可刻骨寺推銷的“搖錢樹”。


    但他眼下畢竟太需要錢。


    當初司馬吞蛟勾結各個宗門高層,許以代練秘法,使得各個宗門都有高層叛逃時,灰白府的四大道君都沒有為其所動。但是赫連子默的哥哥卻鬼迷心竅,甚至在叛逃時故意攪亂劍陣,害死了慕容家的上一任道君。


    親哥哥是現在慕容家小道君的殺父仇人,這種壓力真的讓赫連子默吃不消。


    所以他要拚命找機會去對小道君示好。


    其實灰白府一直有一款重寶,名為“多情劍”的,是天下七大名劍之一,百年前失落在外。赫連子默本來是想出來尋找多情劍的,但越找越覺得希望渺茫、線索斷絕,就想到與血紅山莊合作,再搏一把。


    和誰合作都是一樣。錢飛的話也讓他動心。


    反正,隻是親眼去血紅山莊營地看看,是不花錢的對不對?


    赫連子默命令兩個童子守住這條小路,獨自飛過山林,去了血紅山莊營地外麵。


    小劉子居然等在營地外麵,高興地用力招手:“道侯,你果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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