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子默跟著老張獵戶,飛進血紅山莊的營地裏,發現營地裏幾乎人聲鼎沸,完全沒有什麽“埋伏”的樣子了。


    如果錢飛不是打算保住債主,並且反將一軍的話,其實這時候已經可以帶著女郎們逃出去。


    本來張許兩個都是幾十年的老獵戶,辦事並不如此荒唐。隻不過現在鎖定住錢飛,隻管等著海東青帶著主力人馬前來,獵戶們就鬆懈了許多。


    而圍繞著子母券的狂熱,使得他們的鬆懈達到了連他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步。


    雖然覺得如此鬆懈會令獵物逃跑,身為獵戶不該這樣,但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盤算著子母券的價格,想辦法買進賣出。


    究竟是子母券本身在神秘地增值,還是僅僅是買進賣出讓它的價格一路走高?這兩個概念在獵戶們的心中已經混在了一起。


    他們每個人都隱約地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但是也感到前麵兩種說法都有道理。


    想想看,假設,如果,萬一,那個拖鼻涕的二蛋變得比我有錢十倍,而我卻錯過了機會,那豈不是比殺了我還難受?


    營地裏,幾乎已經是所有的獵戶都希望盡快與錢飛打一場,隻除了許獵戶。


    許獵戶說:“當初就是因為我們兩隊聯手也打不過錢飛的手下,所以才要等海東青大人來。可是現在你們為什麽又覺得能打了?”


    張獵戶說:“明明就是能打,當時隻是隨意碰了一下,我們誰都沒有用到真功夫。老熊也還沒有出手呢。他們應該是有三個合元,我們連同老熊、道侯,一共有四個合元,明明能勝。”


    許獵戶說:“要打你們打,老子不幹。”


    張獵戶大叫:“即便別人不上,你也必須上。現在子母券都在你手裏了,我們隻能想辦法籌錢從你那裏買。我們拚命去打錢飛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籌錢付給你買券?你不出力可不行。”


    周圍的人無論尊卑長幼,全都鬧鬧嚷嚷:“老許,你這樣可不地道哇,你想獨吞搖錢樹嗎?”


    怪不得他們急赤白臉地要去打錢飛。子母券目前全都聚集到了老許一個人的手裏,而且喊價已經喊得過高,別人再也買不起了。所有人都在眼紅老許,一定要殺了錢飛籌錢來繼續買券。


    與前一次對蛤蟆屯的試探攻擊不同,這一次他們是要拚命了。


    赫連子默冷眼旁觀。


    在正常的灰白府道侯的價值觀裏,這些獵戶天生都隻不過是我灰白府貴人的牛馬,貴人難道和牛馬公平交易嗎?


    此前與血紅山莊合作,也一直是讓赫連子默憋著一股氣。如果不是他在自己宗門裏隨時可能麵臨滅頂之災,無奈至極,誰會來特意與這些髒臭的牛馬為伍合作?相比之下,錢飛還算是個體麵人。


    當初錢飛對灰白府的人解說“剩餘價值”,似乎是通過很奇妙的生產勞動組織方式,在熱火朝天的工廠生產之中,錢飛坐收價值。這種感覺與灰白府的“貴氣”很合得來,灰白府與錢飛的結交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赫連子默出來設法搶劫錢飛,乃是不擇手段,出此下策,是因為沒有其它的來快錢的辦法。現在可不一樣了,真沒想到來快錢的辦法得來不費吹灰之力。


    他裝作謹慎古板的樣子說:“我可以出手,但前提是你們真的有勝算。”


    張獵戶攔住許獵戶,搶先說:“有勝算,有勝算,你放一百個心。”


    “我可以去協同牽製,但主攻必須是你們。是你們堅持要打,我才參與的。”


    “沒問題沒問題,隻要道侯你肯出手就行。”


    於是他們匆匆議定了協同攻擊之法,約定讓赫連子默繞到後山,從西側相當於屯子背後的地方發起牽製,令屯子慌亂而調整防禦方向的時候,血紅山莊的小獵隊再傾巢而出,從屯子最想不到的地方:東邊正麵,一鼓殺入。


    赫連子默離開血紅山莊的小營地時,還聽到身後的獵戶們在相互鼓勁:“誰也不許落在後麵,咱就一波衝。”


    他鄙視地勾起嘴角,輕輕搖了搖頭。


    赫連子默回到南邊路口時,隻見童子們已經把帳篷收起來,垂手等待。然後他們施施然地來到了屯子裏,李木紫已經等在了屯子路口,款款含笑迎接。


    他們跟著李木紫一同去了屯子西側。在那裏已經設下幾案,擺著紅泥火爐,溫著淡酒。


    幾案的旁邊甚至還種著一棵大桃樹,幾支臘梅。


    屯子主人趙不艾與錢飛坐在幾案邊。趙不艾看起來相當緊張。如果錢飛跑了,或者戰事不利,那麽他整個屯子裏的族人都逃不了。


    錢飛則對赫連子默微笑招手。


    赫連子默頷首行禮:“一切都如錢真人所說。”


    錢飛笑說:“那就有勞道侯了,請開始吧。”


    赫連子默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竹子筆筒,裏麵有一百枚錫紙做成的小劍,塞得滿滿當當。


    他並起右手食指中指,喝一聲:“疾!”


    一百枚小劍升空而起,化作一百道白光,射向高空,在空中劃出一道穹隆般的弧線,飛過整個屯子,從西側飛到東側,落在了屯子最前的打穀場上。


    頓時夜裏空曠無人的打穀場上雷聲大作,隔著屯子聽得一清二楚。


    在與血紅山莊商議的時候,赫連子默也與張許二人仔細討論了地雷的問題。


    地雷,是靈霄殿的爆發力、殺傷力的直接呈現,也同時非常笨重,可以繞過,也可以用一點巧勁化解。


    當然,老張老許會飛,熊也會飛,不會輕易被地雷殺傷,但是血紅山莊的大多數人與妖狼是不會飛的。


    此前商議時,赫連子默提議,由他的飛劍來摧毀開闊地的地雷,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血紅山莊眾人的讚同與讚揚。


    一來,地雷埋設的地方,往往是比較好走的路。


    二來,有地雷把守的地方,往往是防線空虛之處。


    按理說,當防禦者依賴的地雷被白白引爆,留下一片無害的土坑,他們的防禦也就被徹底打亂了。當然,這隻是按理說……


    赫連子默收回百枚小劍,有些不放心,問李木紫:“難道剛才地雷並沒有真的全部被引爆嗎?”


    李木紫笑說:“靈霄殿的炸藥,在不該炸的時候,無論怎樣劈砍上去,它也不會炸的。響聲隻是幌子而已。”


    錢飛招呼赫連子默坐下,兩人舉起酒杯輕碰一杯,各自微微抿了一口,一邊賞梅,一邊等待血紅山莊的對地雷陣的總攻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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