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風的呼嘯中,陳夏華捂著自己被吹亂的短發,大聲說:“如果人類造出幾百條、幾千條、幾萬條蒸汽船呢?你堵截得過來嗎?”


    章沉珠張開雙臂,這姿勢帶上了一點神聖與神秘的氣質:“這世界上有八成的麵積是海洋,海洋的麵積是陸地的四倍。即便把人類全部扔進大海,也隻不過是給大海加一頓餐而已。”


    陳夏華尖銳地說:“呸,有新大陸了。海洋麵積已經明顯不足八成了。”


    章沉珠見對方在這種小地方抬杠,越發淡然自若:“那你們最好盼著再出現十個八個新大陸。即便那樣,連通全球的海洋仍然是敝宗門的,隻有敝宗門才能送你們去新大陸。”


    下方鐵甲艦的激鬥還在持續。


    手雷的閃光與爆炸聲,夾雜在怒吼與慘呼之中。


    船員們用手雷一度奏效,強使大章魚後退一段,但手雷是有限的。


    突然,一陣刺耳到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大量的滾熱白霧在船的左舷冒出。高壓過熱蒸汽像是一把利刃刺進了大章魚的軟肉裏,將其割開,冒出大量藍色的血液。


    大章魚中的一隻顫抖著落回了海中。船上響起一陣歡呼。


    陳夏華低頭看著這次局部反擊,露出一種扭曲的笑容。


    顯然,她既感到痛快,又心疼那台船機。


    被這樣折騰過之後,船機不大修肯定是不行了。


    她又抬起臉來,揚起下巴,驕傲地對章沉珠說:“人類還會掌握更強大的機器,更厲害的武器。到時候一炮打死章魚,它也隻不過是漁網裏的海鮮。”


    章沉珠笑著搖頭:“你們能用炮去擊退海嘯嗎?台風呢?”


    錢飛本來對這種相互之間都是“如果我特別厲害你該如何”的吹牛鬥嘴不感興趣,不過聽了章沉珠這句話,不得不重視了:


    “你們的仙術,竟然連台風都能駕馭嗎?”


    章沉珠的笑容頓時消失,意識到牛皮吹破了,不過他還有辦法找補:


    “如果以我們的功法,來修行出一位人仙,或者妖仙,那或許就差不多了。”


    他也不敢說真的就能做到,隻能推測。


    錢飛聳聳肩。


    就憑同仁閣這一點點藍血人的香火信仰,是支撐不了人仙妖仙的。


    不過他轉念一想,如果新舊大陸之間的航線變得興旺,而且盡數被這個宗門壟斷的話,說不定還真有希望……修仙之人的夢想,完全可以像工程師一樣遠大。


    章沉珠又中氣十足地在海風中說:“無論如何,如果還是不肯上敝宗門的船,錢真人你們二位哪裏都去不成。”


    錢飛微微一笑:“是嗎?”


    突然,章沉珠的臉色變得蒼白。他的血液是藍的,使得這種臉色變化相當獵奇。


    他驚慌地朝著北方望去。


    陳夏華很好奇:“怎麽了?那裏有什麽?”


    天空雲層很厚,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不過,同仁閣弟子與大章魚,都感受到了威壓的來臨,大章魚一個滾翻下了船,都潛下了海底。


    凡人船員們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睜大眼睛,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錢飛叫道:“抓住這個人!”


    章沉珠渾身一震,也想俯衝到海裏去,但是他的腳脖子已經被一隻瓷白的手牢牢抓住了,半點也動彈不得。隻有那個藍色熒光的燈籠落進了海裏。


    這時候,陳夏華才看到燈光光圈裏多了個窈窕身影:“常女士!”


    是常別離帶著她的真人威壓來了。


    她的左手扛著一架小飛機,右手抓著章沉珠:“你跑什麽?”


    章沉珠是從昨晚開始搖人(搖大章魚),錢飛可是從更早的時候就開始搖人了。


    他雖然上了船,但沒打算在海上耽擱十幾天的功夫。


    他先用越洋電報發了一封給自己家裏,常別離回去的時候就可以看到。


    電報的內容是請常別離帶上一台電台,收聽越洋電報信號,並且把停在彩虹港附近的自家飛機撿走。


    此後,每隔一兩個小時,他就發一封電報去報告自己與陳夏華現在的經緯度方位。


    常別離隻要回家一趟,拿上電台,那麽循著經緯度坐標前來就是很快的事了。


    錢飛笑說:“好教章海主知道,不乘你們的船,不經你們的許可,我照樣去得成新大陸。飛機是我老婆發明的。”


    陳夏華依偎在他懷裏,紅著臉小聲說:“其實也是錢總發明的。”


    章沉珠在空中倒掛著,姿勢別扭地行禮,嗓音沙啞地說:“在下認栽了,請兩位真人饒命。”


    同仁閣宗門雖然曆史悠久,但從來沒有宗門中人修行到過真人境界。


    錢飛歎了口氣,卻說:“我留章海主,是想跟海主談談,饒過這兩條蒸汽船。”


    ……


    他們降落到了同仁閣的帆船上,進行了最後的一點談判。


    錢飛提的要求是很克製的。


    他希望同仁閣不要再破壞兩艘蒸汽船的硬件,不要再殺傷船上人員,放過兩艘船上的蒸汽機。


    至於乘客,他願意轉交給同仁閣的人,讓帆船送他們前去新大陸,也免得乘客們不得不折回舊大陸折騰一次了。


    帆船的乘客船資是蒸汽船的好幾倍,錢飛自掏腰包補了差價。


    這很接近同仁閣的全部要求了,主要的差別是保住了蒸汽船的船機。錢飛有壓倒性的武力優勢在場,卻隻要求給這一點麵子,同仁閣自然無不應允。


    天亮之後,在錢飛的安排下,一大一小兩艘蒸汽船用鐵鏈相連,大的拖拽小的,駛回舊大陸去。


    他留了一台越洋電台在船上,這是個威懾,如果在歸程上,還遇到同仁閣的人對他們不利,錢飛就要帶著常別離再次趕過去施救。


    錢飛自己和陳夏華、常別離一起,留在同仁閣的帆船上喝茶,算是另一個威懾。


    這艘帆船的桅杆也全都斷了,進了不少水,隻能歪斜地在海上漂浮。不過很快,同仁閣的其它帆船就來了。


    蒸汽船剛走後不久,從北麵來了一艘,兩個時辰之後,從南麵來了一艘,再過一個時辰,又從東麵來了第三艘。它們本來是為了海戰而叫來的援軍。


    這幾條帆船接上了所有的蒸汽船乘客之後,錢飛覺得自己該辦的事也辦完了,就把老婆送上了飛機。


    該去新大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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