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前往廣寒宮的時候,是忐忑不安,帶著迷惘的。而他離開廣寒宮時,則是一身輕鬆,毫無疑惑。


    不,也不全是輕鬆,還有愧疚。


    嫦娥用一個親身經曆的故事告訴他,想要完成那個近乎不可能的目標,真正需要的是什麽東西,見他眼前的迷霧全部拭去,心中的猶疑盡數抹削。而她自己,卻沒有提出任何條件,沒有獲得任何東西。


    愧疚。


    白夜愧疚自己隻所要,不付出的行為,更愧疚自己無能為力的歎息!


    嫦娥之所以隻能擺囚禁在太陰星,是因為她先天魔神複生的身份。在經曆了揚眉的所作所為之後,洪荒天地對所有先天魔神都警惕萬分。除了像女媧這樣重新拋棄一切修行,並且在天地修行體係下攀登到至高點的存在,其他任何先天魔神都受到了難以想象的排斥!


    如果嫦娥是何玄都那樣一點點苦修重聚力量,哪怕是修行速度快上一些,也不會有絲毫問題:既然是在天地規則下重新修行取得的力量,天地就不能有絲毫為難。但嫦娥不是,她是在麵對各種危機的時候,不得已之下,將寄存在太陰星的力量直接取回來的!是毫無疑問的先天魔神的力量!


    於是,嫦娥理所當然的被天地嚴加看管!如果不是嫦娥在天地初開,剛剛進入洪荒時和太陰星締結了難以想象的深厚聯係,洪荒天地早就將她排斥到混沌之中去了!


    能夠停留在太陰星。已經是嫦娥勉力支撐的結果!


    “洪荒天地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完整,在混元之路上已經走的越來越遠。如果我現在去了混沌,就很難再返回天地!”


    “我在太陰星上雖然會受到天地壓製,但勉強也可以支撐下去,還能不斷的將自己的力量進行轉化。雖然速度慢了點,可能需要億萬年。但終有一天,我能夠將力量全部轉化,重新被天地接受。返回人族!”


    嫦娥說這話的時候,嘴角輕輕上揚,溫和的笑意仿佛悠久的時光。醇厚無比,令白夜不敢直視。


    這種不敢直視一直持續到了他離開太陰星。直到他化作遁光飛行至太陰星上百丈,才終於減緩速度,回首相看。


    廣寒宮前,嫦娥緊閉雙眼,嘴角揚起,微微躬身,輕聲呢喃。


    “大哥……祝萬事如意……返回人族之後,白夜第一件事就是將三教弟子召來。待到南極、趙公明、三霄、以及藥師等八位聖人弟子出現在他麵前之後,他毫不猶豫說道:“既然各位道友前來。那麽就繼續按照安排進行教化。其中細則,想必各位聖人自有交代,我也不再多問,隻要各位照做就是!”


    諸位聖人弟子對視一眼,目中神色意味深長。趙公明心中搖頭:看樣子。人皇並不知道老師傳下的‘隨意即可’的命令啊!


    白夜並沒有去管他們想什麽,而是繼續說道:“隻是有一點,還希望各位注意。”


    “此行雖是為聖人大教,為我人族,但其中功德,乃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如果各位想要抓住機會。為自身道德進上一步,就需細細把握!”


    “各位道友,我言盡於此,其餘之事,就看各位了!”


    白夜幾句話說罷,滿意的看著他們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離去了。


    他已經決定放棄自己原先的計劃,隻要維持目前的局麵,將各教的思想維持在同一個水平麵上,給繼任者一個自由的人族。但是這並不意味,那些能做的事情就不去做到最好。


    輪轉地域傳教,是用來避免教派死忠出現,並擴大人族思想範圍的方法。雖然現在已經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但隻要將眼前這八人用好,也未必會差上原來多少!這樣的話,隻要將他們的積極性調動起來,還是能夠保證這一方法的施行效果。


    聖人們有自己的想法,教派也有自己的決定,人族還有自己的計劃,這些聖人弟子們,自然也有自己的追求。反正聖人已經交代他們來進行教化了,用點心也是教化,少點心也是教化,為什麽不稍微用點心,獲得盡可能多的功德呢?有了功德,自身修為才能獲得長足的增長,力量才能獲得增加!


    這本就是不衝突的一件事,既然能做,那當然就要去做了!


    “我這也算物盡其用吧!就算決定放棄,也要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說!”


    白夜自嘲的笑了笑,繼續處理各種事物。


    當初為了這個計劃進行下去,他其實做了許多的準備。別的不說,那八個部族的首領都是精挑細選,對於人族的發展和洪荒天地的發展有了一定認知,絕不會輕易被哪一種思想所左右的堅定人族。太學院中的那些弟子,也馬上將會送到人族都城來,在中央太學院進行思想碰撞和辯證……


    這種種手段,是白夜花費數百年時間不斷思索所得,他自信,即便是聖人來了,除非施展出西方教那種當頭棒喝的神通,否則單憑純粹的思想教化,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將人族拉入到某一教派的陣營之內!


    不過這是事前以防萬一的計劃,現在計劃都要停止了,這些手段自然也用不到了。白夜想了想,就將他們其中不必要的一部分劃去,封鎖入檔案之中,留待後來人選擇。


    當將人族諸多事物進行調整之後,已經過了一天一夜。白夜仔細的想了想,一個閃身,就出現在了倉頡的麵前。


    “皇!”正在創造符文的倉頡第一時間停下了手中的筆,站了起來,然後又被白夜按了下去。


    “倉頡,我來交代你一些事情。”將倉頡按回到座位之後。白夜才坐在椅子之中,道:“過段時間,我就會從人皇的位置上退下來了。”


    倉頡剛剛屁股挨著木椅,聞言又直接彈了起來:“皇!您這是為什麽?您神通無量,命數悠長,完全可以一直帶領人族發展下去!怎麽能退位?!”


    白夜見他樣子,隻能又再次伸手。將他重新按回到椅子上。


    “你不要激動!人皇之位,本來就不可能是一個人所能享有的尊位!將來必然會有其他人得此尊位,引導人族發展。又不是什麽大事!”


    “這怎麽不是大事?”倉頡又想站起,卻被肩膀上白夜的手掌死死按住,隻能梗著脖子道:“除了您。還有什能做我們的人皇!”


    “這是什麽話?怎麽除了我就沒人能做人皇了?”白夜道:“燧人氏首領就帶領人族開始了最初的發展!我可也是接過燧人氏首領的職位才做到現在!其他人怎麽不行!”


    倉頡毫不猶豫反駁:“燧人氏雖然是個好首領,但皇您才是最好的!燧人氏首領如果能夠看到人族現在的樣子,也必然會自愧不如!更不要提後來人!人族,是您的時代!”


    白夜瞬間哭笑不得,不知該說什麽好。


    作為在燧人氏從最早時候誕生的人族,被燧人氏幾經教導的人族,白夜一直都認為,燧人氏就是最好的人族首領!如果這位大公無私,一心為族群發展而付出努力的前輩在前麵指引,白夜或許會走上一條獨自修行的道路!


    在那樣的道路中。白夜或許將來會和許多小說中的一樣,成聖做祖,也有可能來不及留下一絲痕跡便悄然泯滅。種種不同的未來,白夜都曾想過。但是他始終認為,現在的自己。才是最好的情況。


    於是燧人氏在白夜心中的地位,自然極為崇高。或者說,燧人氏在第一批人族的心中,都是極為崇高的。


    但是倉頡作為三百年前才出生的孩子,自然是不理解的。他們縱然能夠從父親、爺爺、乃至組祖爺那裏得到有關於燧人氏的點點描述,也能稍稍體會到燧人氏的崇高地位。但終究是道聽途說,沒有親身體會過。在她們的心目中,白夜,才是人族當之無愧的執掌者,最好的執掌者!


    這種觀念,令白夜赧然,自豪,也為之心醉。


    或者,日後會有伏羲時代,會有神農時代,會有軒轅時代。他們將會光輝萬丈,照耀天穹,但在他們之前,也還有一個時代——白夜的時代!


    “我的時代啊……聽起來真不錯!”他按在倉頡肩膀的手掌抬起,輕輕拍了拍,又收了回來,用極度真誠的語氣說道:“倉頡啊,謝謝你!”


    倉頡不知道白夜怎麽會突然說謝謝,惶恐的想要拒絕,但被白夜壓了下去。


    “你先不要說話,先聽我說。”


    “人族發展到現在,短時間內能夠挖掘的潛力已經全部挖掘了出來。想要繼續發展下去,除了需要更大的天勢,就是諸天大神通者們的加入。”


    “這是我所不能做到的。三皇是天地為人族定下的真正大興之時,而大神通者也不會接受我這樣一個人皇堵路——我再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隻會阻擋人族的發展!”


    “況且人族想要真正獲得至高無上的地位,就必須要深厚無比的積累。這是需要時間流逝,需要人來做的事情。我語氣繼續待在這個地方,不如成為人族積累的力量,為以後的時日做準備!”


    “所以,我必須退下來。”


    白夜一次說完,靜靜的看著倉頡,等待對方的回答。


    倉頡神色迅速變化,幾次緊抿雙唇,幾次張口欲言,最終都變成了一句話:“我聽您的。”


    白夜鬆了口氣。


    人族現在的力量還弱小,除了他一個半步大羅,就隻剩下倉頡一個太乙金仙。待到他退位之後,在伏羲正是成長起來之前,倉頡將會是人族最強的力量!如果他心有芥蒂,就會出現許多麻煩!


    所以必須說通,讓他接受。


    即便是勉強說通。


    帶著不滿的神情,倉頡鬱鬱問道:“那您還準備在人皇之位上帶上多少時間?”


    “起碼也得再有六十年,等到三教的初步教化完成。”白夜笑了笑,說道:“而且在那之前,需要去拜訪一下我們的鄰居!”(未完待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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