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大觀園,王睿辭別幾位妹妹。


    順道過來榮國府,威風一陣子,斷然不能遺忘賈母施舍的恩果,


    昔日初來京城之時,少不了賈府的照顧,王睿自然會將恩情銘記的。


    行到內門時,就聽聞一陣哭鬧聲傳過來。


    你們這些下人,仗著是二哥哥的身份,過來欺負我,騙走我的積蓄,我要告訴我娘聽......哭腔的小孩聲音傳來,一手擦著眼淚,眼睛細小,眉毛有些稀疏,不似寶玉那般打扮精致向著內宅跑過去。


    王睿目送小孩的背影遠去,心中有幾分猜測了。


    賈環,賈政與趙姨娘所生之子。


    在賈府的眾多公子小姐中,處於邊緣地位,不受重視。


    哎呀,庶子身份,王夫人這個姑媽又是強勢主母,不好過呀。


    賈環的出身和性格缺陷,也成為賈府敗落後種種不端的行為因素影響。


    往裏麵走去,三四個年輕小廝在走廊下玩骰子,明顯是在賭。


    王睿定睛一看,其中有一麵之緣的茗煙,其他小廝瞧著也應是寶玉身邊之人。


    這寶玉身邊的小廝竟如此大膽,在這不該賭博的地方聚集賭博。憶起寶玉身邊有四仆和十個小廝,平日裏也聽聞這些小廝們偶爾調皮搗蛋,但在這等地方賭博實乃不該。


    正準備上前喝問,卻見林之孝先快行幾步,大聲喝道:你們這幾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在此處賭博!


    小廝們聽到林之孝的喝聲,頓時嚇得臉色煞白,手中的骰子也掉落在地。


    茗煙連忙站起身來,其他小廝也紛紛垂首。


    林之孝指著他們說道:“你們可知這是什麽地方?竟敢在此胡作非為!若是被主子們知道了,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一個小廝怯生生地說道:“林大爺,我們隻是一時貪玩,下次不敢了。”


    茗煙連忙站起身來,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林大爺,我們隻是…… 隻是在這裏解解悶,等寶二爺呢。”


    林之孝怒道:“等寶二爺也不能在此處玩骰子!還不快走!若是被主子們看到了,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小廝們聞言,不敢再做停留,迅速散去。


    王睿站在一旁,麵色淡淡,看著小廝們離去的背影,沒有說話,不自覺握了握元熙帝的恩賜天子劍。


    至於倭刀,被王睿放在宅子,天子劍的鋼鐵含量比起倭刀還要高,老是拿著倭刀不太好。


    天子劍是不僅是一把武器,而且還是一種身份象征。


    王睿近來行事的時候需要天子劍立威,所以將劍留在身邊。


    按劍的動作卻讓林之孝心中一緊,誤以為王睿對他的處理方式不滿。


    林之孝連忙走上前來,恭敬地說道:王大人,這些小廝不懂事,我已經讓他們離開了。您大人有大量,別和他們一般見識。”


    王睿看了林之孝一眼,搖了搖頭,說道:“不必多言。貴府之事,我不好貿然插手。”


    說完,他便徑直向內廳而去。


    行至榮慶堂外,抬眼便望見賈母在琥珀等丫鬟及李紈、王夫人的攙扶下,站在廊簷處,目光正朝著垂花門的方向眺望,看樣子已等候良久。


    王睿一一頷首致意,穩步上前,向著賈母拱手見禮,朗聲道:晚輩王睿,見過老祖宗。”


    賈母臉上露出欣喜之色,連忙說道:“快,快進屋坐。”


    一旁的美婦人李紈,給王睿說情笑著說道:睿哥兒來了,老祖宗可盼了好久呢。”


    王睿有些不好意思,說道:“讓老祖宗久等,是王睿之過。”


    賈母擺了擺手,說道:“哪裏的話,你能來,我這心裏就高興。”


    王夫人的表情卻有些不自然。


    看著王睿,這個同為金陵王氏的後輩,如今已然成為賈府中眾人議論的焦點,她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厭惡。


    她可是清楚王睿的來曆,一個寺廟中撿來的野孩子。


    若沒有當年王家人的扶持,早就餓死了。


    也難怪王夫人生出這樣的念頭。


    在人風光之時,最嫉妒你的往往是那些血緣關係不親的所謂親戚。


    他們將你的成就歸功於運氣好。


    偏偏王睿與她的寶貝兒子年齡相差不過幾歲,官職卻如此之大,還封了爵位。


    賈政和哥哥王子騰都對其連連稱讚,瞧著王睿與賈母的寒暄,仿佛他才是賈母的親孫子。


    王睿入賈府後,對她這個姑媽少言寡語。


    而對王熙鳳卻一口一個鳳姐,顯得十分親近。


    王睿目光微微一掃,將賈府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以他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察覺到了姑媽王夫人的異樣。


    賈母身後有一少女身形高挑、容貌清麗,眉眼間有著雲淡風輕的韻味,與妙玉有幾分相似。


    邢岫煙許是被王睿的目光看得有些慌亂,垂下美眸,不敢再抬頭。


    賈母坐在羅漢床上,琥珀在一旁為她揉捏著肩頭。賈母笑著問道:“睿哥兒,忙完陛下的差事沒有?”


    王睿回道:“回祖宗,一早休息過會,等會又要出去。”


    賈母似乎已經習慣了王睿忙碌的樣子,也不在意,說道:“領著皇命,忙前忙後也是應該的。”


    壯年得陛下看重,下派差事考驗你,就看你能否把握得住。


    不然,出頭之日不知要等到何時,或者隻能年複一年地攢業績,為了晉升職位爭得頭破血流。


    王睿道:“陛下對我恩重如山,如今東城出了大案,這些日子確實會比較忙碌。”


    賈母笑道:“給聖上辦事,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啊。”


    王睿點了點頭,說道:“回祖宗的話,晚輩早就書信封回金陵,祠堂上會祭拜列祖列宗,告慰他們在天保佑。”


    聞言,王夫人心酸不已。


    她嫁出王家後,戶籍已不在金陵王氏。


    看著王睿如此風光,她心中暗想,要是這等好事落在寶玉身上。


    那該多好,恨不得全城的人都來賀喜。


    賈母轉言道:“睿哥兒,鳳丫頭重新接管府中的生意了。我看睿哥兒也是個經商的好手,若不做官,定能富甲一方。所以睿哥兒給鳳丫頭傳傳經吧。”


    賈母的言外之意是,與王睿交情不錯的王熙鳳重回掌家之權。


    有王睿的幫襯,榮國府的爛賬或許能有所好轉。


    先前掌握財政大權的是王夫人,可她的理財能力確實比不上王熙鳳這個侄女。


    王睿經營的肥皂生意近來也不太景氣,一些行家開始售賣相似產品。


    鹽鐵之類的暴利行業,朝廷嚴格管控。


    除此之外,也就日常出行方麵還有些商機。


    蕩平臨江幫後,贓銀收繳,充入國庫和內務府,其餘產業則低價售賣,王睿可以趁機撈點好處。


    一些產業王睿可以讓王熙鳳接手,低買高賣,王熙鳳肯定不會拒絕。


    大周境內,西洋玩意十分稀罕,王睿小時候受父親影響,懂得這些。


    他曾在科舉之時提出派人去沿海與洋人經商的策略。


    隻是朝廷對大開海岸有所顧慮,目前不太合適,但不妨礙王睿派人去南方考察。


    王睿笑道:“老祖宗,我先賣個關子,給您個驚喜,在生意方麵,絕對能讓鳳姐大賺一筆。”


    賈母被王睿的話逗笑了,說道:“好小子,給我設套呢,祖宗我就等著看你的好戲。”


    賈母十分欣賞王睿的魄力和擔當,覺得他比當年的賈代善還要出色幾分。


    李紈一襲淡雅的素裙,蛾眉如春日之山,雙眸似清泉。


    看著賈母對王睿的欣賞,她也為他感到高興。


    王睿看著李紈的獨特風情,心中一陣悸動,兩人短暫地進行了眼神交流。


    李紈被王睿大膽的目光嚇了一跳,在院子裏被他占便宜就算了,眾目睽睽之下,他怎敢如此。


    王夫人又受到了一次精神打擊,財政大權還沒握熱乎,就要失去了。


    李紈感受到婆婆的情緒波動,自然不敢自討沒趣去安慰,盼著別被婆婆發現自己的異樣。


    榮慶堂中,眾人正談笑間,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清脆的女子聲音。


    一位風韻猶存的貴婦人,身著淺藍色襦裙。


    言辭刻薄地叫嚷著:“我非要找祖宗評個理,這日子沒法過了!我們環兒被那些小廝欺負,也沒個人做主。”


    賈環抽泣著說道:“他們都欺負我,說我不爭氣。我被寶玉的小廝茗煙哄騙了錢財,他還罵我。就因為我不是太太所生,他們都瞧不起我。”


    趙姨娘聽了更是火冒三丈,揪著賈環的耳朵就往內堂走。


    嘴裏還不停地罵著:“你是我十月懷胎生出來的,還能讓你受委屈不成。” 賈環嗚嗚地哭個不停。


    趙姨娘帶著哭哭啼啼的賈環闖進了榮慶堂。


    隨著賈環和趙姨娘這對母子入了內堂,榮慶堂的氣氛變得離奇起來。


    陷入一種安靜。


    王睿端坐在黃花梨製成的木椅上,平淡地看著母子二人。


    趙姨娘和賈環母子作妖,賈府內部人鬧的事,他先作壁上觀。


    可憐人必有可憐之處。


    王夫人在金釧兒的耳邊細聲說了幾句話,往後院邁去。


    趙姨娘察覺內堂的尷尬氛圍,抬眸看賈母,如往常一般。


    賈母身著絳紫色的絲綢衣物,頭上佩戴著鑲嵌著寶石的發簪,麵上不掛著笑容。


    椅子上坐著一個少年郎,不怒自威。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且細細說來。” 賈母開口問道。


    趙姨娘連忙說道:“老祖宗,環兒與寶玉的小廝茗煙等頑骰子耍錢。那茗煙串通他人哄騙環兒的錢,環兒爭辯幾句,還被他們罵是奴婢生的。


    老祖宗,這些個奴仆也太不像話了,怎能如此對待主子。”


    賈環也在一旁委屈地說道:“祖母,他們真的罵我了。”


    賈母聽後,揉了揉眉心,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她最是注重賈府的規矩,如今在王睿這個外人麵前竟出了這等事,實在是失了麵子。


    “來人,把茗煙給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然後攆出府去。” 賈母怒聲說道。


    寶玉從後堂出來,頓時著急起來。


    寶玉的一幹小廝中,茗煙是最為機靈的,與寶玉一起為秦鍾大鬧學堂、搜集閑書、偷溜去襲人家中等。


    茗煙平日裏機靈伶俐,很是得他中意。


    他連忙說道:“祖母,茗煙不會說混賬話的。定是有什麽誤會。”


    王夫人也在一旁附和道:“老祖宗,茗煙往日裏都是好的。也許是環兒聽錯了。”


    嫡子的小廝叱責庶子被攆出賈府,傳出去,寶玉的名聲受損。


    作為寶玉的娘親,王夫人肯定要維護。


    賈母聽了寶玉和王夫人的話後,點頭,覺得有理。


    茗煙平日裏也還算機靈,或許真有什麽誤會。


    王夫人見狀,趁機提議道:“老祖宗,不如先讓人去核實一下情況,再處置茗煙也不遲。”


    趙姨娘一聽,容色大變,頓時不滿起來。


    她尖著嗓子說道:“太太這是覺得環兒說瞎話呢?環兒再怎麽也是主子,難道還會冤枉一個小廝不成?”


    王夫人被趙姨娘責問,掩著笑意,瞥了瞥趙姨娘。


    這小浪蹄子,跟她計較,丟人。


    賈政常留在溫柔體貼的趙姨娘的房裏休息,至於王夫人,賈政與她同眠,指定少不了頭痛,當然是選擇前者。


    王夫人的這種輕蔑態度反而更加激怒了趙姨娘。


    這種居高臨下的大婦氣度是趙姨娘可望而不可求的。


    趙姨娘癱坐在地哭鬧起來。


    她一邊用手帕拍地,一邊哭訴道:“我們母子倆在這府裏就沒個立足之地,連個小廝都能欺負我們。老祖宗啊,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探春和迎春也從大觀園回來,聽聞榮慶堂出了事,剛進來,就看到趙姨娘耍賴,頓時容顏失色。


    趙姨娘見狀,哭道:“你這沒良心的,你弟弟受了欺負,你也不幫著。你怕是恨不得是王夫人生的吧。”


    探春被趙姨娘 喊道後,嬌軀劇顫,湧起一股恥辱與羞憤。


    她何嚐沒有想過要是王夫人所出該多好。


    她正欲站起分辯,卻被迎春輕輕拉住。


    探春英媚的眸子泛起霧氣,眼珠濕潤,就是不落淚,瞪大明亮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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