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把奴隸捆了牽在馬後麵。一路飛奔回營地,到達時已經是深夜。


    “阿爹!”薩吉開開心心一路跑進首領的大帳,邊跑邊嚷嚷,“快來看看我們的戰果!”


    加蘭德不想打攪大首領休息,就在外麵等著。


    荒原上的蠻族群聚而居,一個部族是若幹家族組成的聯盟。追溯曆史,家族之間都有血脈的聯係。血脈與首領家族越近,族中地位就越高。


    部族營地的中央,是十來幢大帳。其中三幢屬於首領,其他則屬於擁臣的家族。此外圍繞著大帳,還有若幹的小帳篷聚集著,每一幢帳篷都是一戶人家。


    他們並非常駐在這裏。為了放牧,部族的營地會不定期搬遷。而整個部族還包含更多的家族。那些人分散居住在領地各處。據說總數有三百戶之多。


    加蘭德母親在世時,也住在營地,是首領旁邊一幢大帳。但後來不得不親自放牧維持生計。那時年歲小,不記得當初的帳篷去哪了。


    最近一段時間,隨著自己的成長,加蘭德的樣貌與族人越發不同,無形中與大家漸行漸遠。回到營地也像是陌生人一般。他始終沒有踏進首領的帳篷,默默等在外麵。


    等了許久,也不見薩吉出來,他幾乎要睡著了。


    “大家快醒醒——不要睡覺啦!一起來慶祝吧!”


    突然有族人從大帳跑出來,去各家族的帳外大喊。


    少年被驚醒。他還有點糊塗。


    首領的家臣們陸續出來,興高采烈地奔向四處,把營地裏每戶人家都喊醒。他們高舉著戰利品宣告:“我們的小王子薩吉所向無敵,一個人就斬殺敵兩名北方城堡的士兵!”


    熟睡中的族人們從各自的帳房出來,聽聞首領的家臣們如此宣告,也跟隨著歡呼起來,陸續舉著火把匯聚到首領大帳外。


    “我們的小王子這麽勇敢?”


    “那當然,看看這些戰利品!這鐵盔上還沾著血呢!”


    “什麽,給我看看——”


    族人們互相傳閱,對戰利品讚不絕口。既然取得了勝利,理應慶祝才是。加蘭德被他們擁擠著,站在大帳前等候首領發話。


    隻見家臣拉開大帳,首領拉著薩吉的手走出來,紅光滿麵笑嗬嗬地炫耀。


    “今夜值得慶祝,我的小兒子驍勇善戰,將兩名北方城堡裏得士兵斬於馬下。這些都是他帶回來的紀念品。”


    部族的大將軍從一側大帳裏走出,來到首領身邊誇讚。


    “這戰利品價值不菲,王子小小年紀就立下大功一件。”


    其他大家族的族長也附和道:“王子為部族增添榮光,不愧為先祖的傳人!”


    首領吩咐將戰利品高懸,彰顯王子的功績。又吩咐大家準備篝火,族人們將會徹夜歌舞,向祖先稱頌小王子的故事。


    族人們立刻忙碌起來。這時加蘭德才看到躲在首領身後的薩吉。弟弟的臉上寫滿委屈。


    “阿爹,阿爹——”薩吉稚嫩的聲音一個勁地喊,“我都說了,是阿哥,阿哥他......”


    “住口!休要再言!”首領嗬斥道,“一邊玩去。”


    薩吉見他阿爹這樣不講理,眼睛都紅了,眼淚在眼眶打轉。他跑出來撲到哥哥懷裏,難過地說:“阿哥,不是這樣的!阿爹根本沒有聽我說,明明都是阿哥……”


    “乖,沒關係的。”加蘭德摸摸薩吉的頭,溫柔地說:“那些敵人,都是為了未來的首領——你而殺的。我殺的就是你殺的。”


    薩吉摸摸哥哥的衣襟,加蘭德身上的血跡還未未幹。


    首領瞥見薩吉與加蘭德親密無間地私語,微微皺起眉頭。


    “加蘭德啊,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哦,來了。”


    少年推開薩吉,隨著首領踏進大帳。大帳的地毯都是獸皮,踏上去柔軟舒適。首領屏退了家臣,獨自坐下。


    “首領。”加蘭德又問了一聲好。


    “嗯。”領威嚴地俯視,露出一種類似於憤怒卻又好像很慈祥的笑容,緊盯著少年。


    加蘭德想起馬屁股上還拴著那個奇怪的家夥。不知應當如何處置。便稟告說:


    “今天回來的路上,我們還逮到個奴隸。”


    “奴隸?”


    “嗯。就在外麵。”少年說起這個便來了興致。


    “他是個既會講我們部族語言、也會說北方話的家夥。他說北方城堡的人正集結軍隊準備對付我們,而且他什麽都知道,可以告訴我們北方城堡的細節。”


    加蘭德講得津津樂道,可是首領根本沒有在聽。有個負責準備篝火的族人跑進來詢問,首領便對著便對擺擺手,示意他稍等,然後關心起今晚的慶祝。


    加蘭德又等了許久,哪知道大首領似乎已經忘記了奴隸的情況,又說起了其他的事情。首領語重心長地開口:


    “侄兒啊——你是個驍勇善戰的勇士,無愧於加蘭德的名號,我一直都非常清楚。”


    少年認真地點頭。他的名字,加蘭德,含義是“勇氣”,這是個戰士的名字。


    “你和他們都一樣喊我首領,但你不一樣。你是我妹妹的兒子,是我的侄兒,是我至親的骨肉。”


    首領歎口氣,似乎是回憶起了往事,眼裏又含著淚痕。


    “我沒有更多子嗣,薩吉是我唯一的兒子。你們是比親兄弟更親的手足,我看到你們情誼深厚感到無比的欣慰。”


    “嗯。”


    “有朝一日,薩吉會繼承我的位置,成為部族的首領。那時,你會成大將軍輔佐他。”


    “你們彼此,將是最值得信賴的夥伴,也是唯一值得托付的依靠。”


    “我記住了。”加蘭德答道。


    他並不是非常理解這番話的用意,長輩們似乎都經常說這種意味深長的話語,暫且當做是由衷的告誡吧。再要開口再問奴隸的事情,首領已經累了,示意他離開。


    外麵篝火準備好了。族人們換上節日的盛裝,圍繞著篝火歡呼。


    氣氛熱烈時,首領也身著盛裝,在家臣們的簇擁下走出來,身邊跟著薩吉王子。加蘭德小心地鑽出人群,躲在眾人的背後。熱鬧的活動從來都不是他擅長的事。


    向祖先講述英雄事跡,是一種傳統的活動。首領率先開始一番唱詠,內容是族人之間口口相傳的曆史。反正夜晚的時間無窮無盡,部族的曆史可以從很早很早以前說起。


    “無盡的荒原是我們的家鄉,從東邊太陽升起的地方,到西邊太陽落下的地方;從北邊嚴冬統治的地方,到南邊酷暑統治的地方。我們是先祖的後代。”


    “四十年前,荒原的東方崛起一股力量。一位首領統一了所有的部族,率領大軍踏遍了荒原。他被我們稱為太陽一樣照耀荒原的大首領。”


    “追隨他一路征戰到這裏,我們是三個血脈相通的部族,坷茲、旗爾丹,還有遠處的塞紮,猶如他的眼、翼與爪。我們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一路殺到荒原的盡頭。”


    “我們所在的位置,就是荒原的盡頭。遠處沒有水草隻有岩石的高山。我們為大首領守護這片土地,已經十年了。”


    “幹嘛這麽說呢……”加蘭德一個人蹲著嘀咕,“遠處的城堡裏,明明還有人啊。這裏又不是世界的盡頭咯……”


    沒人在乎加蘭德說什麽。大家都望著首領,聽著他的故事。哪怕這個故事大家聽了千百遍也樂此不疲。首領話鋒一轉,緊緊地握拳,神色凝重起來。


    “十年前,荒原大首領罹患疫病,沒有辦法醫治。隻能返回故鄉療養。我們守在這等他回來,一等就是十年……”


    加蘭德聽著,心裏也非常難受——不是為那位首領,而是為他自己。


    十年前的疫柄,也帶走了部族的公主、他的母親。這麽多年來,他努地回想母親的模樣,卻幾乎想不起來。畢竟那個時候他年紀太小。每每看到薩吉與首領開心地說話,加蘭德多麽羨慕。


    首領的獻詞結束,慶祝還在繼續。族中能歌善舞的人又講起從前英雄的事跡。這一次,小王子薩吉的戰績與英雄的故事並列,一同被稱頌。


    大家唱著、跳著,一遍一遍講述熟悉的故事。


    突然一陣刺耳的鼓聲,部族的巫祝在仆人陪同下來到篝火前。他的裝扮最為繁複,自然來得最晚。而且,巫祝在部族中的地位,甚至高於首領。他是神明的代言者,有近乎神一樣至高的權力。


    巫祝全身穿漆黑的布條編製的法衣,背後有黑羽裝飾。


    他和仆人們都手持皮鼓和骨製的鼓槌,一邊擊鼓,一邊跳舞,緩緩來到人群中。族人們也畢恭畢敬地讓開,以最高的禮遇迎接。


    “嘎——”


    巫祝一聲尖叫地長鳴,聲音劃破夜空。這是向神明祈禱的法事,隻有他自己明白其中的奧妙。


    巫祝是一個外貌異於人類的半人——一半是人,一半是烏鴉。他脖子上有一顆烏鴉的頭。鳥喙張口,能夠發出不同的鳴叫聲。鳴聲淒厲,如泣如訴。


    巫烏鴉頭絕不是一張麵具,而是貨真價實的頭顱。他從來都是這幅模樣,哪怕脫了法衣也是鴉首人身的狀態。他會像烏鴉一般進食生肉。平日族人們輪流獻祭自己家的牲畜給他食用。


    巫祝有強大的法力,加蘭德聽聞,巫祝可以通過招魂,讓族人與死去的親人對話。


    他多麽希望巫祝能夠幫助自己,再見一見母親,聽聽她的聲音。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巫祝一直拒絕加蘭德的獻祭。無論他準備什麽樣的祭品,都會被拒絕。不僅如此,巫祝也拒絕回答任何加蘭德提出的問題。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吧,加蘭德才被族人嫌棄。


    試問神明的使者都討厭的人,誰會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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