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嚇都快要咽氣了,竟然被一句話問得一點悲傷的氣氛也沒有了。他有些生氣有些不爽,一抿嘴,反問道:“沒人告訴過你為什麽嗎?”


    “我父母都不在了,誰來告訴我。再說這個叫法,分明就是你起的頭。”加蘭德把問題又拋回去。


    虎嚇喘口氣,又攢了點力氣勉強開口:“哼,想不到,這事居然還要我來告訴白狼的後人!小白狼崽子,你過來。你的確驍勇善戰,不愧為一條白狼。看在你與我並肩而戰一場的份兒上,我告訴你吧!”


    虎嚇又休息了好久才開口,加蘭德真怕他話說一半的時候斷氣,手裏捏的一把汗。


    “狼是我們荒原民族的圖騰,是我們的祖先。”


    “這個是廢話,大家都知道。”


    “白色則是聖潔的顏色,白狼是吉祥的象征,是神明的使者。”


    “少廢話,這話我也聽過。”


    “你母親是部族的公主,她降生的時候,巫祝預言她會嫁給狼。”


    虎嚇遙想當年,一時間百感交集。


    “我們家族是部族裏最大的家族,我的哥哥叫做孤狼,所以他們理所當然地訂婚。那個時候,至高無上的荒原大首領帶著兵馬在前方征討,婦女和兒童就趕著羊群跟在後麵。”


    “有一天,據說你母親做了一個夢,夢見一條通身雪白的巨狼,一口咬死了灰狼。她猛然間驚醒,認為這是神明的感召。而那一天……”


    他斷斷續續地說:“我們圍困一座莊園已經月餘,莊園內斷水斷糧眼看就撐不下去了。我們撞破大門衝進去,我哥哥在前,而我在後——”


    “大門一破,他們的主人也帶著兵衝出來。那個少年穿著白袍銀甲,身騎一匹白馬,手拿一根銀白色長槍,一槍刺穿了我阿哥的胸膛。我眼見著阿哥斷氣。”


    “那時候,正巧你母親帶著仆人趕來看望我們,她見證了那一幕。她認定了這就是夢的含義,灰狼是我的哥哥,殺死他的人則是白狼,她認定了那個少年,才是神明真正安排給她的夫婿,真正的夫婿咬死了冒名頂替者。”


    “所以你明白了吧,你就是那條白狼的崽子,我一直都這樣稱呼你。”


    “當時我們分明已經勝券在握,你爹不過是困獸之鬥。而你母親,她竟然不顧家人的阻攔,一意孤行,一定要與你父親結合。甚至以性命相逼,不和他在一起就殉情。首領拗不過他,才勉強同意的。”


    加蘭德驚得目瞪口呆,果然這故事,與他斷斷續續的夢境相合,一切在冥冥之中早被安排得妥當了。


    “我父親後來投降了?”


    “嗯。”


    “但後來,你們還是殺了他,不是嗎?”


    虎嚇先是一驚,然後坦然地點頭。


    “對。畢竟有阿哥的仇在先,我不可能容忍和他一起生活。我們合夥把他殺了,屍體丟棄在遠古的神廟裏麵。”


    二人都各自感歎,當年的事情,已經無法用簡單的感受來描述紛亂的心情。


    “你恨我嗎?恨我的話,就把我殺了吧!”虎嚇直截了當。


    加蘭德冷笑一聲:“你這老家夥,都快要咽氣了,還想賣我人情?”


    虎嚇也冷笑,沒有繼續說話。


    “我不恨你。至少在父親的事情上,並不恨你。為了報家族的血仇,做什麽都不過分。”


    加蘭德這話是發自真心,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對父親太冷漠。


    “反而我擔心,你會不會恨我……我可不會伸著脖子讓你殺的。”


    “什麽?”虎嚇原本沒有生氣的臉,猛然驚覺,他瞪著眼睛,從少年的口吻中察覺到一絲不祥的預兆。他仔細看著加蘭德堅定、毫不遲疑的目光,就像當年他顫抖著目睹少年的白袍少年手刃自己的哥哥一樣……他意識到一個不願意麵對的真相——


    “嘎裏……你、你殺了嘎裏?”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盡管說什麽都於事無補,但說出來讓我更好受一點。”加蘭德麵無表情。


    “血親複仇是荒原部族的傳統,不敢報仇的人才應該遭到唾棄。但我可以對著神明和自己的良心發誓,當初並非出於仇恨才謀殺了同族。”


    “我僅僅是反抗了他的無端挑釁,為了自保不得不動手。你的兒子很強,但也很蠢,蠢到不能容忍我,哪怕他僅僅是個恃強淩弱的混蛋,也不至於丟了性命。”


    這麽講話,未免也有些蝦仁豬心了。荒原部族將戰死視為榮耀。沒有榮耀的死亡,比任何災禍都更加可恥。


    虎赫就要死了,這話算是在折磨他來報仇麽?加蘭德也說不清為什麽這樣的話語脫口而出。


    過了一陣,不知為什麽,虎嚇突然激動起來,吃力地喘氣。他受了致命傷,過不多時就會咽氣。眼下的憤怒隻會加速這樣的過程。掙紮了許久,他又看看加蘭德,好像回光返照一樣,麵容安詳平靜,奇怪地問:“你身邊的,那是誰?”


    加蘭德也非常奇怪,這大叔該不會瘋了吧!不過這會,確實有個人跪坐在他身邊,還溫柔地拉著他的手。他還以為是紮卡力。轉頭一看,那人正端坐著,淺淺地微笑。銀白色長發垂下來,一直鋪到地上。


    “撒耶坦?”


    加蘭德大吃一驚。這些天他幾乎都要忘記撒耶坦的存在了。每當眾人聚集的時候,他是無論如何也感受不到惡魔的存在。撒耶坦不是隻和自己獨處麽?他一度覺得撒耶坦是自己妄想出來的產物。


    此刻,大將軍也能看見他?


    撒耶坦纖細、修長的手正搭著加蘭德的手。手背上感受到他冰冷的體溫。


    “不是說過不可以觸碰你麽……你怎麽主動來碰我,還出現在別人麵前?”


    加蘭德的腦袋裏充滿了疑問。


    他又看看大將軍。虎嚇的神情激動,臉上是驚恐、是憤怒、是熱淚盈眶、是咬牙切齒……怎麽會這樣,他看到了什麽?


    再看撒耶坦……哪裏還有什麽撒耶坦。跪坐在加蘭德身邊的,是嘎裏!腐爛和風化的程度很嚴重,加蘭德親手刺下的傷口還曆曆在目。


    加蘭德一個冷顫,嚇得爬起來後退。


    撒耶坦出現在少年身後:“這麽默默無聞地走向死亡?還不如死前給我增添一點樂趣!”


    他一甩手,周圍的環境竟然發生了變化。天空變得黑暗,不知哪來的骷髏頭滾落滿地。嘎裏從成山的枯骨中站起身,像個僵屍,緩慢朝加蘭德移動。


    而枯骨之中,另一具高度腐爛、隻剩骸骨的骷髏也站起來,他穿著部族的皮甲,手上舉著彎刀。


    “這一位,是當年的孤狼。”惡魔的口吻中帶著戲謔。“多麽孤傲的一條灰狼,還不曉得神明選中的人並非自己。自己隻是個可悲的配角。”


    虎赫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幕景象,昔日的記憶被喚起,心中滿是悲憤。


    “撒耶坦,你不要胡鬧了!虎赫就快要死了,你都不能讓他安息嗎!”


    這時,加蘭德身後也有嘩啦嘩啦的響聲,他擔心也是敵人,轉頭拔刀相向,卻看到了熟悉的那具骸骨——父親。


    少年甚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父親的名字!加蘭德在震驚和疑惑中左顧右盼,這裏氣氛詭異,隻能看到已故和將死的人,完全找不見紮卡力在何處。


    “我將這一幕命名為,‘家族之戰’!”撒耶坦站在遠處,揮著手報幕,“荒原上的灰狼,遇到了雪山上的白狼——從父輩開始就被逃不掉的命運,灰狼被白狼斬殺,灰狼的子嗣又被白狼崽子逐個淩虐,哈哈哈哈!”


    隨著惡魔的舞動,成群的烏鴉盤旋在戰場的上空,又有禿鷲落在骷髏頭邊上。雪亮的眼睛盯著他們。


    已然化為枯骨的父親和孤狼,在戰場上舉著鏽蝕的兵器交戰。雙方都是骸骨,談不上你死我活。惡魔欣賞著自己打造的劇目,眼光轉向虎嚇、嘎裏和不知所措的加蘭德。


    “人啊,為了仇恨而爭鬥吧!失敗的一方化為骸骨,淪為烏鴉的食餌!”他一聲令下,嘎裏發瘋一樣衝上來。加蘭德慌忙舉刀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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