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的大限之日已到,生平所有罪孽接受審判……我隻求對最後一件事問心無愧,否則即便死後也無法安息。”


    康索倒吸一口涼氣,最可怕的事情出現了,哪怕白日裏的噩夢也不過如此。


    皇帝聽從雅拉的建議,派遣那位站立在陰影下的長劍騎士出戰。左撇子的騎士款款走到高台中央。


    他從來沒有摘下過麵罩,沒人知道他是誰,甚至很多人不確定他是否是個真的人,還是皇帝擺在身後做裝飾的鎧甲衣架?


    他從不講話,不喝水、不吃飯,甚至不需要睡覺。在沒有任何命令的時候,他就呆滯地站著,隱藏在黑暗中。


    他偶爾會注視某個靠近皇帝身邊的人,如果被他盯上,會感受到從頭到腳的涼意。


    康索的身份卑微,能見到皇帝的機會不多。他隻是略略從希林口中聽說,那個人被安排在皇帝身邊——是希林苦求皇帝才答應的。


    隻是,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


    “艾利安已經死了啊!那隻是他殘存在世間的軀殼,一具被惡魔控製的僵屍!”


    康索曾經這樣對希林咆哮過,以至於後來師徒二人的關係僵了很長一段時間。


    希林則辯解說,我看到了他的眼睛,盡管他沒有了呼吸,但他還記得自己對劍術的癡迷。那具形骸中,至少還有一部分是“他”。


    康索看到全副武裝的長劍騎士站在麵前,長歎了一聲說道:“原來今天,就是我的大限之日——!”


    “別說那種喪氣話,你可是整個帝國劍術最厲害的老師傅!打敗那家夥就行了,他看起來弱不禁風的。”


    巴斯蒂拍拍康索的肩膀。他還沒意識到事態的危急。


    “這是我宿命的一戰,請放心,我一定會傾盡全力,除非我戰死,或是親手解救他的靈魂。但你也要知道,他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家夥。”


    “老哥你說的有一定道理。我也應該盡量幫你爭取公平的決鬥機會。”


    巴斯蒂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有聽在重點上。他站出來擋在皇帝和長劍騎士當中。


    “嘿,陛下!我覺得這樣決鬥不公平,肉眼可見的不公平!”


    “哦?”


    “您的這位騎士,全身鎧甲,可謂武裝到了牙齒!但是您看看我的騎士……哎喲,不行,康索穿得沒有他那麽多,這不公平!我要求,兩個人在裝備上至少得一樣,要麽他倆都啥也不穿,要麽你給我點時間,讓我的騎士換上一身合適的鎧甲!”


    “我給你最多兩個小時的時間。”皇帝不耐煩地回答,“如果你準備不完,要麽放棄自己的主張,要麽立即死在我麵前。”


    “好,你等著!”


    巴斯蒂絕對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湊齊一點東西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天呐,他人生的全部都是這麽東拚西湊製備的!


    兩個小時之內,憑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硬是把康索也整成個白鐵罐,來到長劍騎士麵前。


    “看你啦!”


    巴斯蒂退後,場地上就剩下他們倆。


    康索舉著長劍,但他第一招不是什麽平日裏教學生的那些架勢,而是極速飛奔著衝上去,而後一躍而起,用全身的力量猛撞到長劍騎士身上。


    咚——!


    兩個全副武裝的白鐵罐撞擊,發出洪鍾一樣的悶響。如果對手的防護已經無懈可擊,任何攻擊的技巧都顯得拙劣。僅剩的有效手段就是力量和速度而已。


    “死啊——!”


    “死——!”


    康索咆哮著。他一再躍起,用拳頭打、用腳踢,用自己全身的重量去撞擊、敲打那個長劍騎士。


    他從來也沒有為一件事這樣拚命過。平日裏看起來肥墩墩的家夥,他冷靜的時候那麽和藹,但他現在像個瘋子。


    所有人都被他驚人的爆發力震住了。查尼喝了口茶,對身邊的人說:“嗬嗬,有必要嗎?”


    眾人生平所見的比武格鬥,都在雙方有所保留的前提下進行。因此決鬥才有禮儀和規則……而現在諸位目睹的,是一番死鬥——盡管很多人並不知道為什麽康索這麽執著。


    隻有巴斯蒂小聲地鼓掌叫好:“有這麽厲害的騎士為我決鬥,我的主張穩了。”


    長劍騎士身上的鎧甲幾乎沒有任何破損。反複捶擊之後,仍然光潔如明鏡。這副獨特的鎧甲不像它看起來那麽堅硬,原來它有一定的彈性。


    重擊之下,鎧甲顫動發出悶響,但很快又回複到最初的狀態。由於蝦殼一樣的結構存在,即便遭受看起來致命的敲打,仍舊能夠保護內部的身軀安然無恙。


    沒有什麽技巧性的攻擊能夠突破堅固的護甲,唯有力量,毀滅性的力量,擊碎鎧甲下的肉身——


    如果那裏麵是個人的話,可能腦殼都已經碎了。


    “死——!”


    康索反拿長劍,雙手捏著白刃,拿劍格當錘子用。他本可以選擇一個更適合這場戰鬥的武器,錘子或者鎬子什麽的。但他拒絕了。長劍有特別的意義。


    “你!”


    “你教我怎麽用長劍——!”


    “現在,就用我的劍給你安息——!”


    “我的劍,也是我的盾,也是我的戰錘,也是我的匕首!”


    康索倒提著自己的劍,一手反拿劍柄,一手橫握白刃,就好像緊握著一把長柄的匕首。


    劍鋒撬開長劍騎士的護喉和頭盔之間的縫隙,試圖刺穿他內襯的鏈甲。


    “安息吧——!不再苟延殘喘——!”


    不知道那是什麽材料製作的內襯,無論用了多大力氣都沒豁開,但他確實看到血從鏈甲的縫隙裏滲出來。


    “什麽不死之身,人怎麽可能不死呢……”


    康索一陣冷笑。


    不知不覺,血從他嘴角淌出來。他並非是什麽從不戰敗的人,但在生命終結之時,迎接他的是人生中最後一次戰敗。


    他在狂放地進攻時,距離敵人實在太近了。也許他故意這麽做的,隻是為了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他也有別的選擇,可以放棄,認輸的話,巴斯蒂會失去主張的權利而已,並不是什麽大事。


    令他耿耿於懷的是,恩師艾利安,他存在,卻並不活著。他的靈魂被惡魔褻瀆。但自己仍舊打不過他,也無法殺死他……


    噩夢啊,終於在恐懼中結束了。


    長劍騎士的招式大同小異,但他的利劍撬開康索胸甲一側的縫隙,豁開內襯,刺穿他的胸膛,一直刺進他的心髒。


    康索感覺不到疼,他感覺有什麽冰冰涼的東西割開了自己的心……


    勝負已分,沒必要再糾纏。長劍騎士抽出利劍,一腳踹開跪在地上的康索。


    這個騎士,他沒有感情,也不知道疼痛。脖子上的血滲出來,淌到胸甲上。但他若無其事地走開,回到皇帝身後,再次隱藏在黑暗中。


    “……”


    康索想要說點什麽,但他一點力氣都沒有。睜眼再看一會這個世界,想必再過一小會兒,就不得不告別了。


    “康索!”


    希林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為什麽他非要這樣!


    “結束了?傻子都看得出誰戰敗了。朕宣布,巴斯蒂的主張無效!”


    皇帝沒有興趣再呆一分鍾,即刻要求起駕返回營地。整個禦駕親征底裏特的戰役都宣告結束。


    “就這……?”


    巴斯蒂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無論是代表他個人的決鬥,還是皇帝的一係列打算……周圍沒有一個人站在他一邊,家鄉的宿敵冷眼嘲笑,八卦二人組竊竊私語好像得逞了什麽。希林洛斯也冷冰冰地看著他。


    “你們騙我……你們全都騙我!”


    他像瘋了一樣走到決鬥場地當中,指著希林跟皇帝的鼻子咒罵。


    “這些血都是假的、受傷也是假的,瀕死更是假的!希林洛斯,你分明活得好好的!”


    “他也是假的!他的喉嚨都被擊碎了為什麽還站著?”


    “康索的戰敗也是假的!你不是劍術首屈一指嗎?怎麽隨隨便便來個人就把你打敗了?”


    “我明白了……你們本來就是一夥的,從一開始就和起夥來一起誆我!”


    “比賽也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你們全都是騙子!”


    他瘋瘋癲癲爬上馬背,策馬離開這個地方。沒人關心他要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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