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下鏡子不管,審計官又帶著人去樓上檢查。那裏有老婦人的閨房,各種陳舊的衣裳堆積如山。


    “這是什麽玩意?!真惡心!”


    審計官驚呼一聲,隨後鄙夷地離去。


    工人們七手八腳地清理起來。希林過去看才發現是一幅貴婦人的畫像,純銀色長發和碧綠眼睛的貴婦人,他曾經在別處也看到過這樣一位夫人的肖像,神情極為相似。


    “莎巴斯提娜!”希林清楚地記得這個名字。


    弗裏德想講話,憚於方才的命令又沒開口。


    “她就是你說的什麽最後的貴族?”


    弗裏德點點手指,沒錯。


    “原來這個美貌的婦人是前朝的皇後。我竟然在這裏又見到她了。”


    相比於之前那幅妥善保管的畫作,這副畫作的境遇簡直慘不忍睹。畫作被什麽臭哄哄的東西浸泡過,上麵全是紅筆寫下的詛咒,畫中人的麵龐也被劃得一道一道的。


    “這裏的女主人一定恨透了當時的皇後,才在背地裏惡毒地詛咒她。”


    “嗬,豈止啊——!”


    惡魔又流淌到閨房的穿衣鏡中,向希林展示了另一番昔日的場景。在鏡中,奧普蕾小姐伏在帝王的胸懷中,絮絮地碎語。


    “我的陛下……帝王中的帝王……你從北方的盤格羅特帶回來的女人,仍然信仰著他們的神明。”


    “她的神,會為她調製一種藥。她把這種藥下在您的酒裏……”


    鏡子裏的場景模糊而且扭曲。那個皇後笑得很不自然。她拔掉項鏈墜上的塞子,往酒杯裏倒了一點點未知的藥劑。


    “慕娜,你竟然還幫助那個惡毒的婦人陷害以前的皇後?”


    不知道為什麽希林特別生氣。他隱約地感覺到自己與那個優雅的貴婦人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不然昔日安塞爾怎麽敢根據一副畫像斷定自己是某個貴族的後裔?


    看到這個婦人的遭遇,希林不由得感同身受。


    “主人,我沒有說謊!惡魔不會說謊。”


    鏡中惡魔不斷變換記憶中的場景,它為以前的女主人展現過許許多多皇後下毒的證據。在此展現給希林,記憶的畫麵已經十分模糊了。


    突然,畫中一閃而過純白色的身影。


    “等一下!讓我看看那個給她藥劑的‘神明’!”


    閃現的畫麵戛然而止。鏡中惡魔卻無法將記憶定格在那一瞬間。希林隻能看到一雙纖長枯瘦手和鋒利的指甲。


    但那感覺再熟悉不過,希林幾乎可以確定……


    “砰——!”鏡子碎了一地。


    房間裏的工人嚇了一跳。凱斯立即趕過來檢查。


    “奇怪。可能是鏡子的框架變形了。”


    鏡子框也被當成廢物抬走。希林失落地離開房間。在樓梯間裏,他好像看到了一個靚麗的身影,嬉笑著跑下去。


    “奇怪,這裏沒有人了,難道還留存著誰的記憶殿堂嗎?”


    追著那個影子到花園,樹蔭下、涼亭裏或多或少都有昔日歡笑的影子,都是屋主珍藏的關於皇帝的記憶。


    “但那個女孩是誰?銀色的長發,年紀卻又不大……她是皇後嗎?情敵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找尋許久一無所獲。希林回到花園的涼亭想坐下來休息。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身世非富即貴,沒準也是個皇子?”


    “撒耶坦?!”


    惡魔翹著指尖,端著一個有醜陋麵容的茶杯。這一次亮相,它特地選取了當年的那副指甲套,希林一眼就能確定那是鏡中一閃而過的畫麵。


    “你……”


    希林坐下來,長腳的茶壺哼哧哼哧走近,倒了一杯茶給他。茶杯還嫌燙哼哼了一聲。


    花園裏時不時有記憶殿堂的影子穿梭而過,他總能看見那個銀色長發的小女孩跑來跑去。


    “你差不多該告訴我了,你肯定全都知道。莎巴斯提娜是誰?你明明也很在乎她啊!”


    惡魔通常不會講什麽好事,它更加傾向於告知令人悲傷的消息。


    “這麽和你說吧,你根本就和‘高貴’不沾邊。你的先人是一個臭水溝裏撿來的、沒有名的孩子。先天殘疾。長大後也不怎麽樣,卑鄙、陰險,又狠毒。”


    說完惡魔發出刺耳的笑聲。


    “撒耶坦……”


    希林無心喝茶,把茶杯推到一旁站起身。


    “你隻剩下耍嘴皮子的本事了!口口聲聲什麽‘天使的走狗’,你連天使的殘象都怕得要死。隨便一個什麽天使都能讓你千刀萬剮,你靠著跪地求饒才苟活到現在。”


    惡魔沒好氣地把茶杯一摔,走過來用手指甲尖推了希林的胸口。


    “不信?自己去看啊!”


    說完它消失了。但它留下了一條清晰的線索,記憶殿堂中的小女孩站在花園裏,朝希林招手。


    那是個六七歲的小孩,穿著全身刺繡的花裙子,一雙滿是珠寶的平底鞋,看著打扮像是個真正的小公主。


    “來啊——!”女孩輕聲說。


    “要帶我去看什麽嗎?”


    希林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他隨著影子越走越遠,不知不覺地離開了迷宮別墅。隨行的兩個吸血鬼騎士看他離開便追了上去。


    女孩的影子蹦蹦跳跳地跑,像捉迷藏一樣在帝國的街巷穿梭。她走過記憶中繁華的街市,原來破敗的北部城區在昔日也有林立的建築。


    馬蹄輕快一路追到舊皇宮,眼前明明是坍塌的斷壁殘垣,卻有一層模模糊糊的影子在廢墟上重現了昔日的壯麗美景。


    “母後!母後!”


    銀發的小女孩跑到昔日護城河的拱橋上,來到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麵前。


    “莎巴斯提娜……”


    希林勒馬佇足,他則站在斷橋上,下麵是幹涸的河床。


    “安娜,拱橋下麵沒有小貓咪。”


    “可我明明聽到叫聲了。”


    “你聽到的不是小貓的叫聲,而是一個嬰兒的啼哭聲。”貴婦人說。


    “是個先天殘疾的孩子,被父母遺棄在河裏。”


    仆婦呈上來一個衣裳包裹的嬰兒,皇後看一眼便嫌棄地扭頭。


    “可憐的小東西,被遺棄許多天了,已經奄奄一息。”


    小公主不顧勸阻執意要看一眼。


    那是個非常非常小的嬰兒,不知為何膚色慘白像是個鬼魂。從小皮膚白皙的公主並沒有覺得異樣,實際上那是一種病變的膚色,絕大多數帝國人都是古銅色的皮膚。


    這時,小嬰兒睜開眼睛看了看公主。他的眼睛跟正常人也不一樣,眼珠子都是白色的,隻有瞳孔是血紅色。


    “啊!”公主大吃一驚。


    “這是個人,我們不能再丟棄他,否則等同於謀殺。交給仆婦們養活吧。”皇後歎了口氣。


    “看到了嗎?那就是你的先人。你的血脈從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就如此肮髒,哈哈哈哈——!”


    惡魔笑得前仰後合,它根本是存心找茬。


    “我真的受夠你了。你想再嚐嚐被‘天使的走狗’殺得四分五裂的滋味嗎?”


    希林試圖發動身體裏的天使的力量。光翼從背後展開,對準惡魔的影子刺過去——


    他撲了個空,這次撒耶坦早有準備,它的影子一瞬間從希林麵前消失,又閃現在背後。


    希林一不留神,被惡魔從斷橋上推下去,跌進幹涸的河床上。


    “回想一下過去,好好認清你自己。”


    “你!”


    惡魔揚長而去,希林狠狠地一跺腳。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站在水裏,不知何時護城河裏滿是河水。


    “奇怪……難道它又把我推進記憶殿堂裏了?”


    希林氣呼呼地爬上岸,擰幹罩袍浸的水。


    弗裏德和艾利安竟然也站在記憶殿堂裏,他們一定看了好一陣熱鬧。


    “別笑了,一點也不好笑。”


    弗裏德臉頰上的傷痕影響了他下頜的咬合能力,他永遠都呈現出一張微微傻笑的臉,嘴角淌著口水。


    遠處的廢墟已然不見,他們看到的是夕陽下耀眼奪目的壯麗宮殿,仿佛是人間的仙境一般。


    這時候遠處有一驃人馬追著一個女孩從宮殿裏出來。那個女孩穿著華麗的宮廷長裙,徒步一直跑過拱橋。她那樣不可能再跑得更遠了,體力不支而摔倒,剛好倒在弗裏德麵前。


    當她抬頭看到騎士團的鎧甲還有駭人的麵容時,大驚失色尖叫起來。弗裏德一把拎起她帶到希林麵前,她則更加驚恐地掙紮。


    “弗裏德,禮貌一點。放開她。”


    這個女孩或許是方才的記憶中那個五六歲的少女,她有相同的發色和類似風格的衣裙。但她大多了,沒準有十七八歲了。


    她一見到希林立即平靜下來,好像十分熟識。可她呼喚的分明是另一個名字啊!


    “伊萬,你怎麽在這裏?快逃,我們今天就走!”


    “伊萬?神賜的名字啊……是用來稱呼那個膚色病變的孩子嗎?”希林若有所思。


    “逃走?你要去哪裏?”


    “埃塞斯!逃到埃塞斯,然後離開帝國版圖!皇帝的侍衛追不到邊界外麵!”


    記憶殿堂中的少女焦急萬分,身後的追兵不多時便殺到。有人朝這邊放弓箭。希林急忙轉身擋住少女。幾隻箭矢落在附近。


    追兵來到近前,有手拿弩箭的皇家侍衛,還有全副武裝的吸血鬼騎士。


    “記憶殿堂中的吸血鬼騎士?!”


    希林頗有些意外。嚴密的鎧甲下會是哪一張熟悉的麵孔呢?他不禁有些好奇。不等他下達指令,弗裏德和艾利安以及嚴陣以待。


    “好。會一會陌生又熟悉的敵人吧!”希林也跳上馬,三人在橋頭攔住了一行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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