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韋喜從泗水回到金陵時,已經四月了。


    梅蘭竹又收了一群弟子。


    琴曲院裏,韋喜這位天賦異稟的大師兄,關於他的傳說一直沒有停止過。


    韋喜找到了梅蘭竹,言說自己的劍舞成了,打算出師。


    梅蘭竹立刻著手替他準備出師的考核。


    由山長蘇遲,琴曲院主講梅蘭竹,以及其餘兩位同樣是精通音律的大家前來評判。


    韋喜的師弟師妹們一同觀賞。


    在這一日,西河劍器的驚鴻之舞回蕩於秦淮河畔。


    大江東去,浪花淘盡!


    韋喜之名徹底響徹金陵。


    蘇遲按照韋喜所求,親自提筆替他寫下了“醉仙樓”三個大字。


    韋喜帶著山長賜的字,留下了自己在書院的傳說,而後前往揚州。


    ……


    與此同時,狼庭草原。


    有定北軍的探子飛奔回來,帶來了一個消息。


    ——鼠疫爆發


    通常而言,有少數人死在鼠疫之下,還談不上“爆發”二字。


    但這個“少數”具體是多少。


    一千人算少,一萬人算少,還是十萬人算少?


    都不是!


    唯有足夠分量的大人物都無藥可醫,死在這鼠疫之下的時候,這才配得上“爆發”二字。


    因為大人物的死,代表著醫術在死亡麵前,已經失效了。


    這一次死的是狼庭西王部的西王,一個正在壯年的狼族王爺。


    即便西王部的長老已經開始下令滅鼠。


    但鼠疫已經宛如雨點一樣,在西王部裏傳開了。


    每日都有大量的狼族子民和牛羊牲畜病亡。


    定北軍的探子立刻將消息帶回。


    這些年,得益於燕軍上下的管理規範,“殺毒”和“隔離”二字幾乎成了一種全新的本能。


    探子來到城外的帳篷旁,先進入到泡著“殺毒方劑”的池子裏。


    緊接著稟明來意。


    隨後,與探子對接的情報頭子趕來,他臉上蒙著一層用毒水浸泡過的特製紗布,掩蓋口鼻。


    二人傳遞過消息,那情報頭子立刻把消息往上傳。


    不出一日。


    幾乎所有定北軍控製的邊城都得到了消息。


    ——即日起,禁止任何北邊之人進城


    這是從物理意義上仿佛有攜帶鼠疫的狼國子民進入。


    同時,各城培養的由退伍老卒組成的殺鼠隊,開始了他們的作業。


    不止是噴灑藥劑,還有對鼠屍的焚燒與善後。


    燕冷這兩年常在邊關走動,如今身上也掛了軍職,經常受燕王的調令,到各城指導消殺的事宜。


    一來二去,定北軍的將領他基本見了個遍。


    整個人的名聲,也在這個過程中變得響亮。


    不少人暗中評價,燕王對燕冷這個孫子最為看重,大有效仿老燕王隔代傳位的意思。


    燕冷對這些話隻是一笑了之。


    正如朱宜靜所言,他這人有時候太容易菩薩心腸了。


    若在盛世,他這樣的人能有發揮的餘地,倘若有幸繼承了王爵,死後還能得到一個“仁”的諡號。


    可如果早逢亂世。


    自己指不定就變成漠北的千古罪人了。


    ……


    狼庭草原的鼠疫來勢洶洶。


    漠北加強了防範,北平同樣大為重視。


    北平參讚府。


    農事布政使“許退”與接替宋遷擔任北平參讚的“餘沐清”正在商議應對之法。


    餘沐清是大明恢複科舉以來,第一屆殿試的榜眼進士,在翰林院時寫過不少實幹的文章,因而得到朱平安的賞識,官階升遷快速。


    今年不過四十歲出頭,就已經坐到了陪都的一把手。


    餘沐清的心裏自然是有傲氣的,可是麵對眼前這個沒進過學的許退,餘沐清是一點都傲不起來。


    一來,許退在朱平安眼裏,已經是農事方麵的國之柱石。


    甚至專門為他,在國朝增設了“農事布政使”的職務。


    二來,許退本人這兩年多主持北方的存糧蓄水之事。


    他當初那些被人攻訐的地方,在日益嚴重的旱情麵前,已經變成了他個人能力最直觀的體現。


    許退的第一批弟子,也在去年學成之後,全部外派到大明各處,負責指導州縣的農事。


    每一個都是各地官員爭搶的對象。


    目前還跟在他身邊的,就隻剩下皇長孫朱狗蛋。


    朱狗蛋如今同樣有了官位,位列農事參議,日常就是跟在許退的身旁,學習他全部處理農事的眼界與要領。


    餘沐清是少數知道朱狗蛋身份的。


    朱狗蛋是未來天子的嫡長子,可能就是將來的大明皇帝。


    這麽一算,許退就是四分之一個帝師。


    大明立國以來,第一位有資格與“帝師”二字沾邊的人物。


    餘沐清自然是不敢擺譜的。


    他將方才漠北送來的“鼠疫”情報告訴了許退,準備詢問農事上的調整措施。


    像這等席卷草原“鼠疫”,一旦南下,產生的都將是連鎖反應。


    更別說,還有日漸凸顯的旱情在前。


    許退麵露凝重之色,旋即開口:“旱情導致缺水,草原上的鼠類找不到食物和水源,就容易成規模的從北麵遷徙而來。”


    “關內也有鼠類,雖然未必沾上了關外的鼠疫,但這事仍需謹慎以待。我會請醫學院的主講北上,協助參讚府製定應對之法。”


    餘沐清聽到這話,臉色輕鬆了許多,連連點頭。


    “許夫子如果還需要任何參讚府的協助,盡管可以來找我。”


    許退點了點頭:“那就多謝參讚了。”


    ……


    朱狗蛋從頭到尾沒有說話,直至與許退離開參讚府,上了馬車。


    他這才發問:“夫子所言,草原的老鼠南下。除了撲滅鼠患之外,可有別的應對之策。”


    許退短暫思索,開口道:“這大旱短期內是停不了了。不過,我聽說國師與唐門,聯合醫學院的諸位夫子,以人體穴位和血液構造,搗鼓出了一套可以對抗鼠疫的針法。”


    朱狗蛋一愣:“針法比要草藥還管用?”


    “這個有待商榷。”許退如實說道:“此法名為刺血法,意在通過排出毒血來減弱鼠疫的烈度,從而增加生還的可能,還需輔以食療。這是下下之策。如果可以,最好是要將鼠疫擋在國門之外的。”


    “此外,就是糧食存儲的問題。從即日起,糧倉每日要加派人手,做好管理。這是我大明渡過天災的倚仗,即使拚上性命,也不能出差錯。”


    “弟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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