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不相關的人打擾到本王。”


    不相關的人,舞刀明白了:“是。”


    而季昀這邊,平靜的十分詭異。


    “季昀,抱歉。”方子修隻說了這一句,旁的話他也說不出來。


    隻是抱歉,而並不是後悔。


    此刻的季昀已然是全部想明白了。


    他之前就覺得有什麽事是被他給忽視了。


    木木跟他說起她那段經曆時提及的小陽村,就是定宸王那位側妃曾經的村子。


    直到方才方子修的到來,他才猛然記起。


    聯想到方子修對待木木態度的種種異常,季昀瞬間就將整件事串聯了起來。


    這一次來替定宸王府的側妃看病,就是針對木木而來。


    木木寧願被人推入懸崖假死也要躲避的男人就是定宸王!


    而卻是他自己,是他識人不清,將木木推向了深淵。


    巨大的絕望和無力包裹了季昀,他渾身顫抖,雙手攥拳,他沒看方子修,也沒回應他的歉意,隻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努力克製住心裏的怒火和無窮的恨意。


    頹然靜默,遠遠望去,就像是一隻離群的青鶴,似在品嚐這世間最疼最痛最深的悔意。


    季昀的反應讓方子修有些意外,他以為,季昀至少會質問他,會怨恨於他,會想要殺了他。


    畢竟,奪妻之恨是個男人都忍受不了。


    季昀睜開了雙眼,他看向方子修,目光淡淡:“我可以離開定宸王府了嗎?”


    這語氣平靜的甚至有些異常。


    實在不像是一個被強權搶去未婚妻的人該有的反應。


    縱然方子修是這世間少有的通透之人,他也沒想到季昀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


    這樣,他連為自己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第一次,方子修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些卑鄙。


    “季兄,……對不起。”方子修羞愧至極,隻能幹巴巴地表達自己的歉意。


    季昀勾唇,竟是笑了,隻是這笑不再使人如沐春風,而是充滿了諷刺,像一把刀子直直地紮在了方子修的心中。


    “方郎君不必覺得抱歉,是我自己識人不清。”季昀語氣依舊溫和。


    “合該我與我的愛人有此一劫,她不該救定宸王,我不該信方郎君。這是命,我和她認了,怪不到任何人頭上。”


    “這定宸王府我並不熟悉,還請方郎君給我帶路。”


    說著,沒等方子修有所反應,季昀邁腿就走,至於一旁的弄槍,他看都沒看一眼。


    方子修急忙跟了上去。


    而弄槍,他的任務已然是完成了,至於這位季二郎君和方子修的關係會如何,不是他可以操心的。


    他得去向主上複命。


    方子修帶著季昀很快便出了定宸王府。


    “多謝方郎君帶路,季昀告辭。”季昀向方子修拱手行禮告謝,一如既往的君子風度。


    “季兄,我——”方子修能清楚感受到季昀溫和中帶著的疏冷。


    其實,他倒寧願季昀罵他,恨他,甚至殺他,而不是就這樣假裝相安無事。


    季昀打斷了方子修接下來的話。


    “我方才就說過了,方郎君不必覺得抱歉,我也不需要郎君的道歉。”


    “定宸王手握重兵,位高權重,有翻雲覆雨之能,或許不久後會成為這大夏的天子。他若真想逼迫一個人,哪怕沒有方郎君,也會有旁人。我從不會把一件既定事的因果強加在一個人的身上。”


    畢竟,在這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時代下,方子修不過是帶了個話,當了一把刀而已,而真正的元凶是謝重。


    “那我們——”方子修眼神中閃過一絲希冀。


    季昀搖了搖頭:“方郎君,你有你要效忠的人,我無法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來指責你。”


    “這世間好的愛情、親情和愛情看似不同,可本質都是一樣的,以真心換真心,容不得有半點利益的算計。”


    “曾經我以為我們是君子之交,這一年多以來,我在與方郎君相處之時亦是受益良多。但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選擇與郎君為友。”


    這有文化就是好啊,哪怕罵對方背信棄義都說的如此文雅,有風度。


    若是在平日裏,麵對其他人,方子修指不定會如何陰陽怪氣,破口大罵,可他如今麵對的是季昀。


    而季昀說的都是實話,他連反駁都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季兄,當真是回不去了嗎?”


    季昀盯著方子修的眼睛,反而問道:“若再給方郎君一次機會,方郎君還會請我愛人來這定宸王府給側妃治病嗎?”


    方子修徹底沉默了下來。


    他的答案不言而喻。


    季昀毫不掩飾地嘲諷一笑,並沒有意外方子修的反應。


    “方郎君留步,季昀告辭。”


    這次,方子修不再阻攔季昀的離去。


    他確實不配。


    無論是對父母,對陳姑娘,還是對季昀,他都不配。


    方子修一直站立在定宸王府的門前,一動不動,就在門口的守衛以為方子修會一直站在天黑時,“啪”的一聲,方子修打開手中的折扇,笑得明媚燦爛,花枝招展,立馬季昀那個不算朋友的朋友拋到了腦後。


    “切,老子是神算子,朋友多著呢,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還稀罕他一個季昀。”


    說著,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定宸王府。


    季昀很快回了青石巷中的那間小院,簡單整理好了一些行李,就準備啟程回京州。


    從京州來的季家家奴很疑惑,明明二郎君說過幾日再回去,怎麽今日突然急匆匆就要走了。


    而且,二郎君的未婚妻,就是那位景女郎,二郎君也不準備帶了。


    也不知這短短半日發生了什麽事。


    季家家奴很好奇,但看見二郎君那渾身散發著“不好惹”的冰冷氣勢,也就不敢去問景女郎去哪裏了。


    或許是二郎君真的意識到了那位景女郎的身份實在是低微,擔不得世家婦的重任,所以打發了景女郎。


    季家家奴就在心裏默默地猜測著。


    坐在馬車裏的季昀自然不知他們是如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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