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兒可知道什麽叫關心則亂?”麵對著景妍的質疑,謝重並未表現出任何的慌亂,他笑著反問。


    關心則亂?


    景妍聽著隻覺得好笑:“若說旁人,或許有可能。可對於王爺,民女實在想象不出王爺有關心則亂的時候。”


    謝重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妍兒切勿妄自菲薄。”


    沒等景妍有所回應,謝重又問道:“若妍兒不信本王,覺得本王替你擋劍是故意而為之,那妍兒覺得本王的目的是什麽?”


    他垂眸盯著景妍的眼睛,似笑非笑。


    “王爺,民女也不是什麽十幾歲的小姑娘了,您的這一套英雄救美對民女來說沒有一點作用。”景妍皺著眉頭,很有些不悅。


    “哈哈哈——”


    沒想到景妍是這樣的回答,謝重先是一愣,隨即笑出了聲。


    其實,謝重的嗓音是極好聽的,不同於季昀的清雅溫潤,有著獨特的醇厚低沉,是與季昀完全不同的風格。


    而他此刻的笑聲,如雨後初霽,舒朗而清爽,極是歡喜。


    “妍兒當真是聰慧過人,就這麽輕易就看出來了。”謝重看向景妍的眼神,滿是寵溺。


    他似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英雄救美在妍兒這裏行不通,看來,本王要找其他辦法來討本王的妍兒歡心了。”


    景妍表情更加冷淡了,她瞥了一眼謝重右胳膊上的傷口:“不知這大夫何時來,您這傷口還是要盡快處理的。”


    知道景妍這在轉移話題,謝重也不生氣,從來了這前院開始,他心情一直不錯。


    “妍兒不是大夫麽,可以來幫本王包紮上藥。”


    一聽這話,景妍後退了幾步,欠身行禮,是在婉拒:“王爺恕罪,昨日去救您的側妃,民女勞累了一夜,甚是疲勞,恐怕沒有精力再去處理您的傷。”


    “您千金貴體,民女不敢敷衍大意,所以您還是等大夫過來吧。”


    什麽沒有精力,不敢敷衍大意,不過就是不想幫他處理傷口麽?


    景妍這拙劣的借口,屬實又把謝重給逗笑了。


    這次,謝重倒沒有再逼景妍,反而很好說話地應下了她的話,道:“妍兒既然如此勞累,那快些歇息去吧。”


    景妍臉上的表情瞬間輕鬆了下來,她當即道:“多謝王爺體恤,民女告退。”


    說著,轉身就走,生怕謝重反悔。


    “對了,妍兒,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本王今日準備搬回前院了。”謝重定定地看著景妍的後背。


    景妍身體一僵,停住了腳步,但沒有回頭。


    “妍兒,本王如今有傷,還不至於太禽獸。”似是察覺到景妍顧慮的事,謝重勾唇,又補充了一句。


    景妍回過頭,白皙的臉龐染上緋紅,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謝重,然後用更快地腳步逃離這裏。


    隻是,在謝重看不見的地方,景妍褪去了方才刻意憋出來的臉上的紅潤,隻剩下一臉的冷漠。


    要想讓謝重放鬆對她的警惕,必須要讓他覺得,她在慢慢消減對他的厭惡和正嚐試著和他相處,且不再想著逃跑。


    謝重該是喜歡美麗,聰明可又沒他聰明的女人。


    所以,她不能表現太過刻意,也不能冷若冰霜拒人以千裏之外。


    如今她和謝重每一次相處,都像在鋼絲上行走,行差一步,便是萬劫不複。


    她必須冷靜,慎重,從而徐徐圖之。


    而在石凳上坐下的謝重,此刻正回想著方才被羞紅了臉的景妍。


    含羞帶怯,明豔動人,實在惹人憐愛。


    方子修進來的第一眼,就看到謝重臉上的笑容,嚇得即刻立在了原地。


    他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看花眼了。


    王爺從來都是冷笑,陰陽怪氣地笑,陰惻惻地笑,何時有過這樣春心蕩漾,令人浮想翩翩的笑容。


    真是活久見了。


    “哎,我說,方郎君你不進去,能不能讓到一邊去,擋到老朽了。”李大夫氣喘籲籲地伸手就要推方子修。


    一聽王爺受傷了,他是馬不停蹄地往王府裏趕啊,真就累死他這把老骨頭了。


    “參見王爺。”李大夫一邊行禮,一邊打量謝重的傷口。


    嗯,這劍傷還不算太深,不太嚴重。


    “辛苦李大夫了。”謝重臉上恢複了以往的冷漠無情。


    方子修瞅著,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果然,論起變臉,誰都比不上王爺。


    ——


    “季公子,夜深露重,你身上的傷還未好全,怎麽沒進去休息?”


    蘇嬌看著眼前男人的背影,語帶關切地問道。


    季昀回過頭,對著蘇嬌微微頷首,笑得溫和:“多謝蘇姑娘關心,我這就回去。”


    青年的笑容溫淺,風度翩翩,如月下仙人,蘇嬌看著,直覺呼吸一滯。


    等到蘇嬌回過神來,季昀已經走遠,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蘇嬌撫著自己的心口,隻覺得心跳得極快。


    幾乎每一次見到季公子,她都不由得心跳加快,哪怕當初她心心念念想要嫁給何疏言時,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季公子是她外出采辦貨物的歸途中救下的。


    當時的季公子渾身是血昏迷在溪流邊,手上拿著一些不知名的草藥,身上的傷很多,有的被簡單包紮,而有些還未來得及包紮。


    蘇嬌見慣了太多恩將仇報的事,所以不太喜歡多管閑事,可那次,她想都沒想就救下了季公子。


    如今想來,她這一生,最無悔的事,除了堅持了她的理想經商,便是救下了季公子。


    蘇嬌大概永遠不會忘記,季公子洗掉身上血汙,一身青色衣衫,對她揖身道謝時的場景。


    他說:“季昀多謝蘇姑娘相救,今生定結草銜環報答蘇姑娘大恩。”


    在看到季昀的第一眼,蘇嬌腦海裏便出現這樣一句詩詞。


    算一生繞遍,瑤階玉樹,如君樣,人間少。


    蘇嬌覺得,她此生可能再也不會遇見比季公子還要驚豔絕倫的人了。


    回到自己如今暫時住的屋子,季昀從枕頭下拿出手機,雖然他已經盡力保護了,可經曆了這麽多事,手機的屏幕還是碎成了蜘蛛網。


    好在,雖然影響觀感,但還是能正常使用。可裏麵的芯片有沒有損壞,他並不清楚。


    隻能祈禱這手機能堅持久一點。


    季昀打開手機相冊,翻看著他和木木在這裏相逢後拍的照片。


    幾乎沒有正經照片,基本就是木木自己搞怪的自拍。


    這些自拍,木木的一張臉就占滿了整個屏幕。


    隻是屏幕破碎,他看不清楚木木的臉。


    不過沒關係,木木的一顰一笑始終刻在他的腦海中,照片不過是死物。


    再往後翻,便是他和木木在現代時的照片。


    而在現代的,隻有幾張他和木木訂婚時的照片。


    是他媽媽幫他和木木拍的。


    不知道媽媽現在怎麽樣了。


    季昀閉上眼,回想著前幾日做的夢,心微微沉起。


    在夢裏,在他和木木在海邊拍婚紗照出事後,周圍的親戚鄰居來勸媽媽好好保重身體,說兒子兒媳在天上也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時,媽媽直接把人趕了出去。


    他媽媽說,在他和木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情況下,誰也不能證明他們死了。


    誰要是再敢說這些話,別怪她翻臉無情。


    他媽媽好脾氣了大半輩子,哪怕是他爸爸出事後,有不少人落井下石,他也基本沒見過她發過脾氣。


    在可他的夢裏,他媽媽為了那渺茫的希望,沒給那些好心來勸她的人半點麵子。


    他媽媽一直在自我催眠,隻要沒看到他和木木的屍體,那他和木木就一定活著。


    若這個夢是真實的,那結果可比季昀曾想過的結果好過太多。


    所以,季昀無比希望這個夢是真的,他媽媽有這個信念好好活下去。


    雖然他和木木如今麵臨些許困境,但沒有關係。


    謝重這一次沒能殺了他,下一次動手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在這個皇權至上的時代,人命是最不值錢的。


    他本就是假冒的季氏二郎君,哪怕知曉是謝重動手殺了他,季氏也不會有任何表示。


    謝重如今位高權重,隻手遮天,要想把他拉下馬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要做的,隻有一件事,那便是自保。


    是他必須在謝重第二次動手前找到謝重的軟肋,讓謝重不敢再對他動手。


    隻是,木木。


    季昀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回想著和景妍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心疼得厲害。


    木木,謝重那人心性涼薄,陰晴不定,若他逼迫於你,你不要執拗,不能硬來,我隻要你好好的。


    蘇嬌一直站在季昀的屋外,直到裏麵的燈全部熄滅,她才念念不舍地提腿準備離開。


    看著季昀熄燈安寢似乎成了蘇嬌就寢前的一個習慣。


    “姑娘,老爺和夫人叫你過去一趟。”有丫鬟來請蘇嬌。


    蘇嬌“噓”了一聲,壓低了聲音:“小聲點!季公子睡著了!”


    丫鬟“哦”了一聲,然後又用很小的聲音重複了一下方才的話:“姑娘,老爺和夫人請你過去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蘇嬌擺擺手,再次看了一眼熄燈的屋子,然後跟著丫鬟離開。


    ——


    “阿爹,阿娘,你們找我有什麽事?這大半夜了,我都要就寢了。”蘇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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