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妍並沒有太大興趣,她直接拒絕:“不必了。我從來都不喜歡旁人近身伺候。”


    “這可不行。”謝重撫上景妍的臉龐,動作輕柔憐愛。


    妍兒的臉已經徹底恢複了原來的模樣,甚至看起來比以往更加美麗無瑕。


    讓他愈發欲罷不能。


    “若妍兒用不慣旁的人,朕可以將侍書和侍棋召回來伺候妍兒。”


    景妍的額頭上已有些許虛汗,她搖著頭,再次拒絕謝重的提議:“不必了。”


    “她們不伺候我,會過得更好。”


    和她親近的人,無論是蘇嬌,亦或者侍書和侍棋,多多少少都被她連累。


    如今的她,更加是一個不安定的因素,她不想把更多的人牽扯進來。


    “真不想旁人近身伺候?”謝重幽深的眼眸緊緊盯著景妍,不錯過她麵上的任何表情。


    而景妍亦在看著謝重,一上一下,兩人的距離是相當的近。


    她能清晰地在謝重的瞳孔裏看到自己的倒影:“是。”


    “還請陛下成全。”


    謝重彎了彎眉眼,心情似乎不錯了起來:“若想朕成全妍兒你,那妍兒得拿出點誠意。”


    ——


    季昀在天牢的日子並不是那麽好過。


    大概那日激怒了謝重,謝重又一時殺不了他,所以派了獄卒每隔幾日便對他用一次刑。


    基本就是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又因為季昀掛念著景妍的安危,短短十幾日時間,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裳也大了一圈。


    本來,因著沒繼續服景妍配製讓人變醜的藥後,季昀的臉漸漸恢複了正常,但由於在這天牢,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季昀哪怕恢複了容貌,也是灰撲撲的,再沒了往日的光彩奪目。


    在季昀待在天牢的第四天,天牢裏又被送來了一個新人,就住在季昀的隔壁,一看就是故意的。


    雖然快要入冬了,可新人手執一把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揮著,笑得那是一個沒心沒肺,就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處境。


    此人正是方子修。


    “季昀,你看,我就幫了你一次,就讓陛下察覺到了,陛下容不得背叛,就直接就把我踹來了天牢。”


    “季昀,這下,我是真的不欠你來。”


    這次,他確實是觸犯到了陛下的底線,百死難辭其咎。


    他認了,沒什麽好解釋的。


    季昀沉默著,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瘮得慌。”方子修本人倒是無所謂:“與其擔心我,還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


    “陛下這人,雖然冷心冷情,但並非沒有一點感情。我待在他身邊多年,便是養條狗,也不會說殺就殺。”


    “景妍如今自身都難保,你就別指望她能幫到你什麽了,你若是不及時讓陛下看到你確實有同他談判的實力,你的命,怕是要比我更早丟。”方子修想到什麽,就直接說了,沒有再彎彎繞繞。


    方子修說的這個,季昀自然也清楚,他看著方子修,淡聲道:“你放心,不出三日,謝重便會相信我所言非虛。”


    和季昀相處了快兩年,方子修知曉季昀一向不說假大空的話,既然如此說,他瞬間來了興趣。


    “季昀,你怎麽會這麽篤定?你到底安排了些什麽?”


    久久沒得到回應,季昀隻一雙眸子盯著他,方子修被看得心底發怵,他連忙擺手:“算了算了,知道你對我還心有餘悸,我不問了行了吧?”


    季昀隻“嗯”了一聲,靠在牆上,閉上了眼,似乎是要睡覺了。


    方子修看著,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而變得凝重起來。


    其實,今日陛下是要直接賜死他而非僅僅關入天牢,是他為自己求得了一線生機。


    他向陛下提了一個建議。


    若是這次季昀真的能讓陛下殺不了他,陛下接受他這個建議的可能性將會非常大。


    那他和季昀都有可能活下去。


    隻看這次,季昀能不能把握住機會了。


    ……


    已是初冬時分了,天氣愈發寒涼。


    新帝登基三月有餘,一紙封後詔書落到了京州百年清流門第的景國公府,朝野皆驚。


    景妍以為,她這樣的身份,定然會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會遭到文臣武將的瘋狂反對。


    令她沒想到的是,文武百官,除了幾位履行必要職責的言官勸誡君王立後一事需得三思而後行,其他諸多大臣,不僅不抗議反對,還紛紛恭賀陛下封後之喜。


    也是,像謝重還是王爺的時候,就順他者不一定得昌,但逆他者,肯定是亡了。


    沒道理等他登上帝位後,他就心慈手軟,很好說話了。


    從太極殿下了早朝,謝重就準備回太宸殿,弄槍卻是腳步匆匆地趕了進來,他一進來,就朝著謝重跪下。


    弄槍抬頭,麵色極為凝重嚴肅:“主上,雲山寺有座山,被炸了。”


    謝重腳步微頓,臉色漸漸沉起:“哪座山?”


    “險些波及主峰。”弄槍這話說得極為艱難,心在發顫。


    可以說,是炸山的人特地避開了主峰。


    “主上。”弄槍猶豫許久,還是說道:“季郎君,哪怕顧及景女郎,他也不會真的讓人毀掉主峰的。”


    “如今,大概隻是想告訴主上您,若是他想,他確實能毀了任何地方。”


    也屬實是他沒想到,這個季昀膽子會這麽大,如今命都在主上手上拿捏著,還敢如此挑釁主上。


    “聽你這麽說,朕還要受季昀脅迫一輩子?”謝重眸色涼涼地掃了一眼弄槍,冷聲道。


    弄槍垂下頭:“屬下不敢。”


    “把季昀帶過來見朕。”謝重冷漠地下達命令。


    “是。”弄槍恭敬應下,隻是又想起一事,小心試探:“那方郎君?”


    要是以主上以往的行事作風,要是知曉有人背主,那人必定是個死罪無疑。


    像方子修這次這種,處以極刑都是輕的。


    可偏偏,主上這次隻是將方子修關入天牢,連刑罰都未受,甚至特地把他關到了季昀的隔壁。


    這讓弄槍心裏忍不住起了希冀,或許這次,主上真的有可能會放過方子修。


    “你想為方子修求情?”謝重看著弄槍,沉聲問。


    “縱然屬下與方郎君多年交情,但此番是他罪有應得,屬下不會求情。”弄槍道:“屬下隻是好奇,這次主上為何隻將方郎君關入天牢。”


    “對於方子修,朕自有打算。”謝重隻是道,並不會透露太多給弄槍:“你把季昀帶來。”


    “是。屬下告退。”弄槍起身,忙退了出去。


    ……


    很快,季昀就被帶來了太極殿。


    他依舊是當初在安州時穿著的那身衣裳,衣衫單薄,遍身都是傷,血痕累累,有的傷口因太久未上藥,已經結痂,布料與血肉粘在一起,若是強行撕開,便定是血肉模糊。


    那臉色和嘴唇白地嚇人,看不到一點血色。


    “陛下在此,還不快跪下?”這次跟來的,還有舞刀。


    他看著季昀一動不動地站在那,當即就皺起了眉頭,就去推搡季昀。


    季昀如今整個人看起來瘦弱的很,似乎一陣風就能被吹倒。


    舞刀以為,他一推,季昀就能跪倒,沒想到季昀連腳都未挪動一下。


    他更生氣了,這麽囂張,是明顯沒把他們主上放在眼裏啊,就要踹季昀,被弄槍拽了一把。


    “主上都沒發話,你多什麽嘴?”弄槍低聲警告了一下。


    舞刀下意識看了一眼謝重,剛好和他冷涼的眸子對上,舞刀背脊發涼,下意識低下了頭。


    這次,他又多話了。


    “舞刀、弄槍,你們先退下。朕與季郎君有要事相商。”謝重此刻似乎已經恢複了平靜,他淡聲道。


    “是,屬下告退。”這次舞刀倒沒有多話,也沒有說什麽主上和季昀獨處,可能有危險。


    就如今季昀這樣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能傷得了誰?


    等到太極殿的人都走完了,謝重才將目光放在了季昀身上。


    “之前倒是朕小瞧季郎君了。”


    謝重從座位上起身,抬腳慢慢走下高台,身上一襲黑色錦袍更顯冷冽寒意甚重,行走之際,給人以極強的威嚴和壓迫感。


    季昀麵上卻是冷若淡漠,似乎完全沒受謝重氣勢的影響,哪怕身子孱弱,依舊背脊挺直如鬆,風骨猶在。


    “若非被陛下逼到絕路,我也不至於此。”季昀語氣冷涼。


    謝重是木木一切苦難的來源,季昀永遠做不到心平氣和。


    “不錯,你確實可以拿這個來威脅朕了?可季昀,你有沒有想過,會有人因你而受極刑處死。”謝重盯著季昀。


    季昀並沒有躲避謝重警告審視的眼神:“陛下是指方子修麽?”


    “他的死活關我什麽事?是我強求他來幫我麽?”季昀甚至笑了笑,隻是笑意不達眼底。


    “而且,當初若不是他受到陛下您的命令,將景妍誆騙到了您的定宸王府,我與景妍怎麽淪落至此?”


    “陛下,我與景妍不同,我沒有那個慈悲心,所以,您要拿方子修來威脅我,沒用。”


    這話說的,七分真,三分假。


    季昀知道,若是他執意擺出一副與方子修情深義重的樣子,便是原本對方子修沒有殺意的謝重看到了這個,恐怕立刻就有了殺意。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不知妍兒可知季郎君如此模樣?”謝重勾了勾唇,似乎是在嘲諷季昀的無情。


    季昀並不在意謝重的嘲諷,他隻淡淡道:“我在景妍麵前何種模樣,就不勞煩陛下操心了。”


    “陛下,早在我知曉雲山寺後山裏的皇室秘聞後,便開始在雲山寺布局。若是我有什麽閃失,或者意外亡故,我的人會立即將雲山寺的主峰毀掉。”


    “到那時,莫說是您的阿母元貞皇後恨極了您,便是您的阿父靖貞帝,也不會原諒您。”說這話時,季昀都一直很平靜:“陛下,到時候,您真的就成了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徒了。”


    季昀知道,謝重本人並不在意什麽名聲。謝重在意的是靖貞帝以及元貞皇後,是唯二能牽動他情緒的人。


    不過如今,可能多了一個人,那就是木木。


    想到這,季昀一片澀然。


    如今他連自保都困難重重,如何能護住木木?


    心理上的無力感和挫敗遠勝於身體上的創傷,但季昀依舊咬牙堅持著,木木如今的處境怕是比他更絕望,若他自己都放棄了堅持,那木木該怎麽辦?


    “陛下,若您不想真的看到雲山寺主峰被毀,靖貞帝和元貞皇後會被挫骨揚灰,至死都不得安穩的話,就請放我與景妍一條生路。”季昀神色嚴肅而凝重。


    “放你們一條生路?那季郎君不妨告訴朕,放你們去哪?是離開大夏出海,亦或者到旁的小國?”


    季昀這話不出謝重所料,但他仍覺得好笑,他反問季昀:“還是說,季郎君是準備帶著妍兒一起離開這個時空,去你們原來待的地方?”


    前麵謝重的嘲諷並沒有讓季昀有任何的情感波動,直到謝重說到“時空”二字,讓季昀微微變了臉色。


    而就這細微的表情,就成功讓謝重注意到了,謝重愈發堅定了心中所想。


    看來,妍兒和季昀當真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梁芳菲說,她是之前的世界裏亡故以後,附身到了梁家女郎身上,成為了梁芳菲。


    除了附身到了旁人的身上,還有一種可能,是在之前世界的身體原原本本地來了這裏。


    謝重想起讓舞刀去安平鎮上查妍兒的身份來曆,怎麽都查不出。而王芸兒又說,是她阿娘在兩年前救下掉下湖水的妍兒。


    也是從那時起,妍兒的行蹤才有跡可查。


    想來,妍兒就是梁芳菲提到的第二種可能。


    季昀想必是同妍兒一樣了。


    “怎麽?朕替季郎君說了這麽多可能的選擇,就沒一個是季郎君的目的嗎?”謝重似笑非笑,似乎是看穿了季昀的把戲。


    季昀哪一個選擇都沒選,他隻是道:“如今隻想陛下高抬貴手放過我與景妍,至於我們要去哪裏,莫說陛下不知,連我們自己都未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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