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謝重的表情卻是難看了許多。


    他一邊心疼著妍兒如此難受痛苦,沒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一邊又恨妍兒如此狠心,一點機會都不給他。


    “妍兒,你不——”


    話未說完,景妍惡狠狠地盯向謝重,怒喝了一聲:“滾!”


    這是半點麵子都沒給謝重留。


    謝重臉色最終是沉了下來,他朝外麵的宮人再次吩咐了一句:“再重新端一碗藥來。”


    “妍兒,你盡管跟朕耗下去,朕如今有的是時間。”


    原本隻需片刻便能喝下的藥,如今竟生生耗了好幾個時辰。


    不僅如此,景妍後背以及腿上的的傷,又找來太醫重新敷藥包紮。


    一套流程結束,天已經快黑了。


    “妍兒,你放心,再你的“傷”還沒好之前,朕每日都會親自來看你喝下治病的傷的,直至你痊愈。”


    說完這句,謝重彎下腰,在景妍沒有血色的唇上啄了啄,勾了勾唇,還算是滿意地離開了,並吩咐宮人關好殿門,讓她好好休息。


    等到謝重一走,景妍便拿出了被她塞到被子裏的書,忍著渾身的劇痛下了床。


    她步態輕而緩地走到了書桌前,提筆就在書上記些什麽。


    書桌上,還有從安州帶回來的手機。


    大概謝重是覺得這個手機並沒有什麽用,也影響不了什麽,所以一直放在她手上。


    不過,若是等到她徹底沒了記憶後,恐怕謝重就不會允許手機留在這裏了,或許,會把手機毀掉。


    所以,在謝重還未將目光放在手機上時,她需要將手機發揮到最大作用,然後再將它藏好。


    做好這一切後,已是深夜。


    景妍重新躺回了床上。


    這一次,她又要以身入局來搏這微渺的希望了。


    ——


    這半個月,無論是對於景妍亦或者謝重都是極難熬的。


    景妍的記憶並不是一下子全部沒有的,而是一日比一日記憶模糊,直到完全忘記。


    天色大亮,景妍猛然睜開眼,腦海裏是一片混沌。


    虛無與空白,一切皆為虛無與空白,景妍看著床頂,莫名想要在虛空上一抓,似乎想要抓住些什麽,可到最後什麽都沒抓住。


    最終,她有些奇怪地看著自己伸出去的手,她到底在抓些什麽?


    不知道。


    她是誰?


    哦,她也不知道。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景妍開始有些害怕,她猛地坐起了身,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守在殿門的宮人聽到裏麵的動靜,連忙走了進來,看到景妍衣衫單薄地就要往跑外跑,就要勸她。


    “娘娘,您如今久病未痊,還是需要在床上躺著歇息的。”一宮人連忙扶住景妍。


    “是啊,娘娘,就算您要出去,也要多穿些衣裳,外麵正下著雪,您這麽衣衫單薄地出去,受了風寒就不好了。”又一宮人勸道。


    可景妍,哪裏會聽這些人的,她用力推了一把宮人,就往外跑去了。


    這裏麵太讓她感到難受了,她必須去外麵看看,看看外麵會不會讓她這麽難受。


    就這樣,景妍披散著頭發,赤著腳,連鞋子都未來得及穿,就跑到了外麵。


    而外麵,正飄著大雪,景妍一身白色寢衣,走在漫漫大雪裏,似乎要與這天地一雪白融為一體。


    “你們就是這般伺候皇後的?”帶著微沉怒意的男聲響起,謝重冷著眸子,掃了一眼雪地裏站著的宮人。


    聽到聲音,景妍下意識朝著謝重的方向看去,剛好和謝重的目光撞上。


    謝重怔在原地,心頭微震,久久未回過神。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


    清澈,純淨,在看向他時,帶有淡淡疑惑與不解。


    這是謝重從未見過的一麵。


    麵前陌生的男人緊盯著自己,景妍有些不舒服地皺起了眉頭。


    她很不喜歡這個感覺,於是下意識地就往回走,想要遠離這個人。


    而此刻,謝重也已反應過來。


    他大步往景妍的方向走去,很快便追上了她。


    身體被腦子動的快,在謝重剛剛觸碰到景妍身體時,她條件反射地就要進行動手反製,想要給他來個過肩摔。


    但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眼前的男人,她才剛剛準備動手,就被男人一把攔腰抱住,緊緊地禁錮在了懷裏,絲毫動彈不得。


    “妍兒,外麵天寒地凍的,朕帶你進去。”謝重低聲笑了,聲音溫柔至極。


    景妍眉頭皺得更緊了,不知為何,她很不喜歡這種有些親密的舉動。


    剛回了殿中,景妍就立馬說道:“放我下來。”


    這語氣,能明顯地聽出她的不高興。


    謝重自然沒聽她的,抱著她又往裏走了幾步,將她放回了床上。


    “妍兒,以後可不能衣衫如此單薄的情況下就往外跑了,知道嗎?”謝重坐在床前,半是心疼,半是關切地囑托道。


    聞言,景妍警惕地看向他:“你是誰?和我有什麽關係?我為什麽什麽都不記得了?”


    “妍兒,你是景國公府的女兒景妍,而朕是你的夫君。”謝重勾了勾唇,溫柔地回答著景妍接二連三的問題,沒有絲毫得不耐煩。


    “前些日子,朕遭遇刺客,是妍兒你以身相護,受了重傷,這才暫時沒有了以往的記憶。”


    說到這,謝重再次給了景妍一個承諾:“不過妍兒你放心,朕會令太醫盡力給你醫治,讓你早點恢複以往的記憶。”


    景妍沒說話,隻是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看起來真的是很溫柔,很耐心地跟她在解釋。


    他說他是她的夫君,可夫君不該是除了父母以外最親近的人了麽?


    可她為何見了他,沒有絲毫的觸動,反而,她有些排斥他的親近。


    不過,景妍並未將對他的排斥表現出來,隻是警惕地問道:“你沒騙我嗎?”


    “君無戲言,朕自然不會欺騙妍兒了。”謝重輕笑,覺得這樣的妍兒可愛極了


    從前的妍兒哪怕對他心有不滿,也隻會把情緒放在心裏,不會如此直接地表露出來。


    如今沒了以往的記憶,倒是有什麽說什麽了。


    “我的名字是景妍,是景國公家的女兒?”景妍問道。


    “是。”謝重點頭,隨即溫聲提議道:“過幾日,朕宣景國公夫婦進宮一趟,讓妍兒見一麵如何?”


    景妍沒有拒絕:“好。”


    似想到了什麽,景妍又問道:“對了,我該怎麽稱呼你?你是皇帝,可又是我的夫君,稱呼你為陛下實在有些生疏。”


    謝重勾唇,眼裏的笑意更甚,他的聲音愈發柔和:“謝重,妍兒可直接喚我的名字。”


    “謝重。”景妍喃喃地念出了聲,隨後朝謝重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妍兒還有什麽疑問嗎?朕都可以給你解惑的。”


    景妍皺著眉,似是很努力地想了一會,但還是沒想到,於是輕輕搖了搖頭:“暫時沒有了。”


    她揉了揉眼睛,看起來很是疲倦:“謝重,你先出去吧,我想再睡會。”


    這話說的是如此的隨意,看起來是完全沒把他這個一國之君放在眼裏。


    謝重不僅沒有絲毫的動怒,反而是由衷地感到高興。


    自與妍兒相識以來,他從未有過如今日這般來自心裏上的放鬆與愉悅。


    對於景妍的這個要求,謝重自然應下:“好,那妍兒好好休息,朕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伺候好皇後,要是再出現剛才的情況,你們的命也不必留了。”


    麵對著這些宮人,謝重的氣勢冷凜了許多。


    “是。”


    還以為陛下會嚴懲她們呢,宮人們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隻是,在宮人都走完,而殿門重新關上時,景妍並沒有睡覺。


    或許是因為她如今什麽都想不起來所以沒有安全感,也或許是她本能地排斥,她其實並沒有很相信謝重的話。


    但如今,她所有的一切消息,無論真與假,都要從他身上得知。


    日久才能見人心。


    若真的是在騙她,能偽裝得了一時,偽裝不了一世。


    總會慢慢發現端倪的。


    大概又過了十幾日的時間,經李大夫冒著大雪親自進宮給景妍診脈,確定景妍的身體好的差不多時,謝重下旨,傳景國公府夫婦進宮。


    景妍見到她的“親生父母”的第一麵時,並沒有她想象的那般激動與高興。


    相反,看著此刻隱忍不敢表露激動情緒,眼眸裏似有淚花閃爍的父母,她的內心平靜地如一灘死水,掀不起一絲波瀾。


    明明她是能看到眼前的夫婦眼中流露的濃濃的舐犢之情,可她就像是一個局外人,雖然心裏感慨,但就是沒有任何傷感。


    到了最後,她親自送景國公夫婦出宮時,心裏依舊沒什麽太大感覺。


    沒有什麽難過,更沒有不舍。


    景妍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太宸殿。


    原本她是想能不能從她父母口中探聽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沒想到竟然是這個結果。


    “妍兒,若是舍不得你阿父阿母,等回頭,朕再召他們進宮。”謝重看著景妍這一副失落的模樣,溫聲道。


    景妍搖了搖頭:“不必了。”


    “大概是我忘了之前所有的事,如今看了阿父阿母,就如陌路人一般毫無親近之意。再相見,又有什麽意義。”


    這話說的有些悲涼,謝重眉頭微皺。


    他是知道景國公夫婦並非妍兒生身父母,所以妍兒待他們無親近之意實屬正常。可妍兒自己並不知道,若是因此鬱結於心便不好了。


    好在,他為妍兒準備好了說辭。


    “妍兒,你幼年便與生身父母分離,莫說你如今忘卻前塵往事,便是沒有失去記憶,對景國公夫婦沒有感情也是人之常情,怨不得妍兒你。”


    景妍望向謝重,有些不解:“我幼年與生身父母分離?為什麽?”


    “妍兒你幼年時身體不好,大師說你在京州養不大,所以你父母將你送到了鄉下,一去便是十多年。”謝重耐心解釋著。


    這話讓景妍更失落了,她的表情明顯有些沮喪:“原來是這樣。”


    “隻是我想,這十多年來,怕是阿父阿母從未去鄉下看過我,不然,我應該不會對阿父阿母如此無動於衷。”


    謝重將景妍擁入懷中,眼眸裏盡是心疼與憐惜,他輕聲勸慰著她。


    “父母與子女的感情也是需要緣分,即便是骨肉血親,若是無緣,再如何努力,終究也是親緣淡薄,強求不得。”


    這是在勸慰景妍,也是謝重對過去的釋然。


    “妍兒,有朕在,若是你不想,大可不必認下景國公夫婦。”


    “隻要有朕在,你想做什麽東西。”


    景妍閉上眼,努力克製與謝重親近時心底那愈發強烈的不適感。


    她的內心,其實並未有她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失落與難過。


    “好。”景妍輕聲應下。


    謝重擁緊了景妍:“妍兒,兩月後,正月初九是朕與禮部共同挑選的好日子,就在太極殿為妍兒舉行封後大典。”


    ……


    這兩個月,對於景妍來說過的太快,而對於謝重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正月初九,雪停,天氣晴朗。


    卯時至辰時,宮城禁苑一片肅靜。


    文武百官、宗親皇族,世家貴族皆已站於太極殿外。


    雖有百千之眾,卻無一人敢發出半點聲響。


    皇宮裏的帝鍾敲響,宣告著帝後攜手登上太極殿的時辰已到。


    在大夏以往的封後大典,從來都是皇後一人獨上太極殿,然後參拜帝王。


    而此番,卻是帝後攜手同行。


    既是景家女郎的封後大典,也同樣是帝後的成親大禮。


    這是亙古以來從未有過的無上榮寵。


    將近午時,鍾聲又響,在文武百官的共同期待下,帝後終於緩緩現身。


    九十九級台階,帝後攜手一階一階拾階而上,所有的宮人腳步駐足太極殿下,沒有人再上前一步。


    鍾聲第三次響起,帝後登上太極殿。


    底下的人紛紛俯首叩拜,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整個雲霄。


    “妍兒,這番封後大典是朕送你的大禮,你可喜歡?”


    站於皇宮禁苑的最高處,一切景象皆盡收眼底,往下看去,隻瞧見黑壓壓地一群人跪在那裏,真就渺小得猶如螻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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