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中影嘻嘻笑道:“七仙陣?嗬嗬嗬,讓人伸手可破的陣法,嶽某怕它做甚。不過,若在寨中所有人麵前將道長打趴下,恐怕道長日後蠱惑人心時,得多費點精神吧,那何樂而不為呢?”


    “七仙陣”乃是是玉虛在南詔國破時自一張殘譜中習得,他在青城山窮二十年之功,方始將殘譜中所闕失修補完善,卻不料竟然被段思平在舉手間破去,自是惱怒異常,然段思平出手突然,跡近偷襲,因而玉虛雖敗,對七仙陣的自信卻並不動搖。


    此時聽嶽中影語含譏刺,如何不怒,當即叫道:“好,那你來試試,看是否真能舉手可破。布陣。”


    眾道立時圍上。嶽中影若依段思平之法,此時立即出劍,先傷其一,則七仙陣不破自破,然他卻並不出手,隻想驗證段思平所授破陣之法,因而靜待諸道布陣。待布陣完畢,方笑道:“那是自然要試試的。”


    話音方落,身後坤位 坎位二道齊齊攻了上來。嶽中影看身前陣位空虛,身後雙劍緊逼,若以常理,自然是直搶陣位。然而他既知破陣之法,自是胸中有數,身子略略搶前,假裝衝向震位,艮、巽二道護著震位,本擬相機補位,此時見嶽中影撲向震位,當即靠近,卻不料嶽中影中途忽然變勢,轉身仗劍向逼他的坤、坎位二道刺去。


    這卻不是要破陣而出,反倒好像自投羅網,偏要深陷陣中。


    這便是段思平當日所授之法:“此陣可攻不可守,可亂不可破。”


    七仙陣源自缺甌圖,而缺甌則是又是依八陣圖而創,然而段氏先祖在創陣之初,卻反八陣圖之意而為,缺甌之陣,重攻不重守,金甌已缺,何必再守。


    因而重攻不重守,是此陣威力無比之所在,卻也正是致命之失。被困陣中之人,見對方人多勢眾,攻勢極強,所想的自然是破陣而出,誰敢如此膽大,不出反入,不守反攻,是以七仙陣出,無人能敵,便是玉虛,也自然不知此陣之弊端了。


    果然,坤、坎二道見嶽中影突然反身攻來,俱是一愣,急收劍化解,便這一愣之間,那陣形微微一滯。


    原來,坤、坎二道上前逼進,自然離、雷二位補上他們身後位置,跟進出擊,方可保進攻之勢連綿不斷,卻不料嶽中影途中反攻,坤、坎二道武功不足逼退嶽中影,而身後離、雷二位卻又依勢上前,四道站位自然衝突。


    玉虛占住乾位,見陣法忽滯,心中暗自吃驚,當即一聲斷喝道:“變”。群道當即變陣,玉虛自乾位進擊,他武功高出眾師弟許多,雖一人出擊,這攻擊之勢卻迅猛許多。嶽中影不敢與他對攻,身影一晃,玉虛長劍尚未及身,他已經遠遠的跳開,向坎位、離位、震位各攻出一劍。


    他出劍極快,這三劍連成一氣,逼的三道各自向後退出一步,眾道的攻擊圈子猛然間向外一擴,隨即回複。玉虛臉色大變,急忙再次變陣。


    然而在嶽中影如電一般的攻擊下,這陣每變一次,竟然便向外擴大一分,待變過數次後,眾道已經被逼到的祭台邊緣,玉虛及玉真等幾個年紀稍長的,功力甚高,尚可不斷攻擊,而玉拙、玉清諸人功力不及,已自氣喘籲籲,隨時都有可能被嶽中影打下台去。


    台下眾人雖不懂武功,然而見嶽中影身形如電,逼著眾道不斷後退,於這勝負之分自然也看的清楚。子矜見嶽中影穩操勝券,也漸漸放心,臉上露出笑來。


    玉虛眼見敗相已定,驚恨交加,這寨中諸人自來之始便將自己當做神仙一般,此番落敗,威信盡失,借此機暗募軍隊之事,自也無從談起。想到此,不禁向台下諸人看去,卻見火光掩映處,子矜笑容滿麵。


    玉虛心中猛然醒悟,大喝一聲“原來是你!”喝聲未歇,身如利箭,長劍如電,直衝向子矜。、


    此下變起鶻兔,眾人俱是一驚。


    嶽中影亦急急擺脫眾道,一劍追刺玉虛,此乃圍魏救趙之舉,玉虛這一劍自可傷到子矜,但萬難奪過嶽中影身後之劍。然嶽中影身後,卻又是六道追南而至,若嶽中影傷及玉虛,自也難逃身後六道之劍。


    便此時,玉虛半空中突然一扭身,竟然硬生生轉過身來,滿臉獰笑,一道寒光自他肋下射出。嶽中影全力追刺玉虛,豈料道玉虛這一劍隻是誘他上當,卻不知他暗使奸計,這下變起突然,嶽中影隻得盡力側身,隻覺得左肩一麻,真氣突滯,整個人便自半空中跌下,而他身下,卻正是那堆熊熊大火。地上人群見眼見他便要被大火燒死,不由發出一陣驚呼。


    眾人驚呼之中,嶽中影長劍忽向下點,隻覺那熱浪呼嘯著,向自己卷來。


    然而,隻是這長劍一點,嶽中影雖衣衫盡燃,整個人卻借這一點之力,突向上躍起,長劍帶起一片光星,直衝向身後追擊的六道。那六道慌忙閃避,追擊之圍便解。


    嶽中影身在半空,驀也一轉,已將那燃燒的長袍扯下。而此時,玉虛悄無聲息的接近,倏的一劍,穿過燃燒的長袍,直刺入嶽中影小腹。嶽中影急忙之下,急急心腹,雖躲過裂腹之虞,卻終被玉虛刺進寸許。


    嶽中影長劍一繞,將那火袍罩向玉虛,乘玉虛閃避之機,身子一轉,躍過那祭台,穿入黑暗之中。玉虛大喝一聲:“他想逃跑,快追。”眾道齊應一聲,急急追出。


    玉虛一馬當先,如疾風一般,不多時,便已追出十餘裏地,卻仍不見嶽中影的影子,不由得駐足暗道:“他既中了我的追魂針,絕不會走遠,怎麽追出這麽遠還不見人影。”


    正想著,遠遠兩道人影飛馳而至,卻是師弟玉清、玉真,不多時,玉拙、玉音、玉明諸道亦隨後而至。玉虛追敵不著,甚是泄氣,隨口道:“七師弟呢?”玉拙道:“七師弟想是在後麵還沒上來呢,大師兄你知道,七師弟輕功差一些……”


    “不好”,玉悚然而驚,“怕是中敵人之計了,快回去。”說著,急速回奔。眾師弟不知何故,隻好緊隨玉虛回馳。


    正在急馳,忽聽遠遠有人叫道:“大師兄,大師兄。”玉虛急止步,向那發聲處尋去,隻見小師弟玉明躺在一片草叢中,卻見道袍已經被人剝去,隻穿著一身內衣。


    原來,嶽中影翻身外遁,隻覺得自己左肩處一陣麻癢,並不覺得痛,便知道暗器有毒,便忙撥出毒針,封住左肩諸穴,以防針毒擴散,心中暗罵道:“玉虎賊道,貌似光明正大,沒想到也是個宵小之徒,居然在暗器上用毒,當真不要臉之極。”


    心中這樣想著,卻是無用,況且小腹處又受了劍傷,雖算不上重,但流血若多,終究有礙,此時重傷之下,絕難逃過玉虛諸道追殺,當下咬咬牙,並不急著遠遁,隻一出寨,便立即覓個隱蔽出藏了起來。然後便見玉虛諸道相繼追出。玉虛內力深厚,迅如閃電,其餘諸道亦步履迅捷,卻都是向前急追,並無一人查看周遭情形。


    嶽中影暗暗冷笑:“玉虛雖然武功高深,腦筋卻不見得聰明,憑他還想興複什麽南詔故國,簡直是癡人說夢。”


    忽見群道中,有一人腳下似乎稍有些凝滯,不過幾個縱躍間,便已經有落後眾人跡象。嶽中影心念一動,施展輕功,暗暗跟上。他


    輕功高過群道甚多,不多時,便已接近落後的道士,嶽中影記得那道士似乎法號玉明,然而卻笨而不明,渾不知身後有人跟蹤。


    嶽中影見玉明落後眾道已有七八丈遠近,當下俯身撿起一粒碎石,輕輕一彈,正中玉明後頸。


    玉明忽覺後頸微痛,倏然止步回身,隻見一道劍光已經罩向自己,接著手腕一痛,長劍落地。


    玉明大驚,便要出聲呼救。嶽中影豈容他叫出聲來,長劍幻化無數劍花,挾著一股極強的勁風,將玉明罩在其中。


    玉明隻覺一股勁風襲來,胸口一陣窒悶,那呼救聲便被中途壓下。急忙要閃躲時,哪裏還能來得及,勉力騰挪兩三下,便見嶽中影劍光一收,右腳猛然踢出,正中玉明胸口璿璣穴。玉明甚至來不及哼一聲,便已經跌倒在地。


    嶽中影在玉明懷中一摸,果見懷中裝有三四個瓷瓶,此時也來不及分辨哪一個是解藥,隻能全部拿走,剛要往懷中揣,卻忽然想起自已衣衫已被燒了,急忙看腰間那畫時,卻見隻是畫軸稍有煙薰之色,料無大礙。


    當即向玉明笑道:“大師,不好意思,借您道袍穿穿,改日還你。”也不管玉明是否答應,伸手便剝。玉明心中怒急,卻不敢說出話來。


    嶽中影自知不可久留,剝了衣衫,卻來不及穿,便轉身消失在黑暗之中。直掠出七八裏地,見無人追來,方始放鬆腳步,此時也分不清方位,隻看著夜空的星星,依稀是向西而行。


    此時隻覺得的肩上麻癢之感似不斷擴大,知道是因用功太過,毒性漸已突破被封閉的穴道之故,當下不敢施展輕功,隻得緩緩向一邊一座小山走去。


    上得山來,隻覺輕風習習,全無山下瘴毒腐臭之氣,當下尋了個平坦處坐了下來,將從玉明身上搜來的藥瓶拿出來,各自聞聞,辨明藥性,將解藥服了下去,接著,撕下那道袍下擺,將自已小腹裹起來,幸而玉明那幾瓶藥中居然有一瓶正是治療外傷之用,敷在傷口上,那傷自也無甚大礙。


    此時,料想玉虛諸人也萬難找到自己,因而便放鬆了警惕,揚揚手中長劍,方才情急奪劍,也顧不得把玩,此時看時,見那劍甚是古樸,劍身通體蚴黑,乍一看,與尋常鋼劍無二,然湊近劍身,便可感覺那劍上隱隱透出一絲清冷,然卻與尋常劍之清冷不同,不帶絲毫殺氣,便似此劍自鑄成以來,竟未曾沾血一般。


    那劍柄護手處,彎彎扭扭一行小字,非篆非楷,像是南詔文字。細細看時,隻見那護手處皆以晶瑩玉石鑲嵌,以指觸摸,溫潤清涼。


    嶽中影見此劍如此貴重,想來定是那寨中之寶,卻不料給自己奪了來,暗忖著若有機會,該當還回才是,畢竟子矜於自己尚有救命之恩。


    這樣想著,漸覺得腹內緩緩升起一股暖意,嶽中影知是解藥藥力已發之故,當即盤膝而坐,默默吐納,運起內力,將那股緩意引向左肩傷處,便覺那麻木處漸感覺。心知藥效對症,當即加速運功,以解其毒。


    待那毒完全解除時,天已大亮。


    嶽中影放眼四周,隻見仍然霧氣彌漫,便不敢擅自再走,待那霧氣隨著太陽漸升,漸漸散去,方始提了那長劍,走下小山,仍向西行。


    嶽中影低頭看看身上的道袍,暗道:“這般道不道俗不俗的模樣,若別人見了,豈不笑死。又容易引起他人注意,難保不被那幾個臭道士發現,不如換成南詔人的打扮,那樣行事便方便許多了。”


    然而這密林之中,人跡罕至,別說更換裝束,便是尋些食物,那也是萬難之事。雖然小腹傷勢漸已無礙,但整夜勞頓,腹中卻是甚感餓難忍。


    這樣想著,翻過一道山梁,忽然眼前豁然闊,嶽中影禁不住一聲尖叫。


    那山梁之外,竟然是另一番的景色:南北高山相夾間,目光所及,乃是數裏寬窄如碧玉一般的平川,直直通向無盡的天際。


    一條小河,順著碧玉帶蜿蜒著伸向遠處。河的兩岸,便是一片一片的水田,田間男男女女相雜,彎身勞作水田之外,采滿了各色果樹,此時正是暮春時節,千樹花開,遠遠望去,猶如人間仙境,恍若世外桃園。


    嶽中影隻覺得神思頓然間清爽,不自覺的奔下山來,直衝進那樹林之中,隻見林中蜂團蝶陣,忙忙碌碌,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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