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禾的話輕飄飄的,尾音柔軟的要拐到天上的白雲裏,聽不出喜怒。


    林之薔仔細的觀察著林之禾的臉,卻發現看不到什麽答案,便隻能冥思苦想。


    林之禾就這麽看著她癟著一張臉,絞盡腦汁想著她的問題。


    她現在體會到了位高權重的快樂。林之薔對於她來說再也不是二姐,而是一個看她臉色的人,是一個對於一個莫名其妙問題要竭盡全力想出一個妥帖答案的人。


    一想到這裏,林之禾終於開心了一點,果然,權力是最好的興奮劑。


    “今天…”林之薔眼神瞥向林之芙,試圖從她的口中得到答案,可林之芙完全不知道,隻能跟著幹想。


    “啊,家裏的那隻孔雀,這個時候毛發最好看,以前三妹每年到這個時候都要看孔雀的,三妹是不是想歸家看孔雀了?”林之薔小心翼翼地給出她的答案。


    “那隻藍孔雀?”林之芙重複了一遍,語氣十分懷疑,明顯沒有被林之薔說服。


    眼看著兩個人越想越歪,從她們兩個人嘴裏吐出來的字像一根木錘,一直敲擊著她的太陽穴。


    頭隱隱的又疼起來。


    “今天是小桃紅的頭七。”林之禾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這句話一出,林之芙林之薔兩個人都愣住,像木偶一樣,連動都不動了。


    “長姐,辛苦你跑到宮裏,今天恰不逢時,改天我去國公府看你。”


    這句送客的話太明顯,林之芙兩個人也隻能起身往外走,時不時回頭看她一眼。


    “小玉,替我送送。”


    兩個人走了沒多久,柳黎就回來了。


    “聽說林之薔和林之芙來了?”


    林之禾點了點頭,看著柳黎手裏的東西。


    他手裏提著很多吃的,還有漂亮的民間玩意,五花八門的。


    “奴才特意出宮去買的,一會給小桃紅送過去,讓她開心開心。”


    “誒,金盞酥是什麽東西?好吃嗎?”


    “主子怎麽想起問金盞酥了?”柳黎把東西擺好,分出神來看了林之禾一眼。


    看林之禾一知半解,柳黎繼續開口解釋,“金盞酥是頂級名貴的補品,光是湊齊製作的原材料就要個幾年,每年隻往宮裏進貢幾十盞,所以又叫做金盞酥。”


    “才幾十盞,那祖母如何能夠吃得?聽林之芙的意思不像這麽珍貴啊。”


    “林府那便不稀奇了,宮裏妃嬪三千,進貢的攏共不過五十盞,林府每年收貢起碼有五十盞。”


    這個差距讓林之禾震驚,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怎麽宮裏的反而會比林府的少呢?”


    “宮裏當然比林府少,林府本身就是豪門權貴,除了三代的底蘊又加之跟二皇子聯姻,那麽多人想巴結林府,每年五十盞算什麽稀罕?”


    也對,林府的吃穿用度確實比宮裏都豪華。


    不知道為什麽,林之禾又把這件事跟李貴妃不做新衣服聯係到一起,明明兩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


    李貴妃也奢華無度,今年怎麽連套衣服都沒做?


    “誒,你說李貴妃今年沒讓內務府做衣服,那她今年穿的都是去年的衣服嗎?”


    這個問題有些奇怪,問一個貴妃穿的是不是新衣服,她自己聽著都想笑。


    可是柳黎沒有當作笑話,先是思忖了一番,而後又有些遲疑,“這個不太確定,奴才需要找人問一下才行,需要查嗎?”


    “查吧,我挺好奇的。”


    撂下手裏的事,兩個人坐上出宮的馬車。


    當上貴妃的好處還體現在,她可以隨時自由的出入宮,不需要皇後的允許。


    當初選的這個地方真的是對極了,距離宮裏很近,她以後時不時的就能過來看她。


    林之禾站在小桃紅的墓碑前,發現前幾天柳黎給她編的花環還很新鮮,隻不過被風吹的掉了幾個花瓣。


    不知道是風吹掉的還是這個丫頭玩掉的。


    想到這裏,林之禾不自覺的笑了。


    她看著柳黎把準備好的東西一件件擺出來,開始碎碎念。


    “桃紅,我和柳黎過來看你了,你這幾天過的好不好,有沒有習慣這裏啊?”


    說著,眼淚又不爭氣的含在眼睛裏,瞬間淹沒了視線。


    “小桃紅,不要生我的氣,我不是不幫你報仇,你再給我一點點時間。”


    柳黎轉頭看了一眼林之禾,接過話茬,“小桃紅,我給你買了很多好吃的,還有回竹坊新研發的點心,你要是有什麽想吃的你就托夢告訴我。”


    林之禾趕緊插話,“也要告訴我!來看看我吧。”


    她心裏又重複了好幾遍,傻丫頭,來夢裏看看我吧。


    每晚睡覺的時候,她都在祈禱,祈禱小桃紅可以來她的夢裏,哪怕隻是短短的幾秒,哪怕隻是一眼,都可以。


    這個小丫頭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生自己的氣,或者是在外麵玩瘋了,從來都不肯來她。


    現在能理解林應辰了,原來天人永隔是這樣的滋味,原來想在夢裏見到一個人卻見不到是這般的體會。


    不是痛徹心扉難捱的疼痛卻像是埋在血管裏的一根刺,走一步便疼一下。


    你要說疼,確實是在忍受範圍,甚至有時會模糊,這個感覺是疼嗎?


    這種感覺很折磨人。


    所以來我的夢裏看看我吧。


    柳黎把碑前的那個花環拿下來又重新編了一個放在前麵,比上一個更加的鮮豔,也精美了許多。


    這幾日一直幹旱,柳黎又從不遠處的河裏打了一桶水,把墳前的花花草草都澆了一遍。


    他們特意在墳前種了一棵梧桐樹。梧桐樹的葉子很大,剛好能夠給小桃紅遮風擋雨。


    “小桃紅,你要乖乖的啊,我下次再來看你。”林之禾不舍得看著墓碑,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柳黎扶著她,往前走。


    突然,刮起了一陣清風。


    像有感應一樣,林之禾回頭看了一眼,赫然發現柳黎剛剛編的花環被吹到了地上。


    林之禾快步又跑回去,拿起花環。


    那花環有些重,剛剛的那陣風不像能把它刮起來的樣子。


    “小桃紅,是你嗎?”


    “是你回來看我了嗎?是不是呀?”林之禾有些急了,嗓子都啞了。


    “是你回來了,對不對!”一直掩在眼眶裏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撲簌簌的往下掉。


    “小桃紅,小桃紅!”林之禾直挺挺的往墳墓上撲。


    柳黎一把攔住,把她抱在懷裏。


    “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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