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營地,孟遙便讓警衛員諸葛盾在他的帳篷中,正式掛上了原來的空降15軍特製作戰地圖。又叫營部文書翻箱倒櫃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張四開的大白紙,令他以特大號彩筆將“種田掙錢搶人”六個字寫在上麵,然後就掛在了他的行軍床頭。至於另外幾個剛剛特別任命的參謀,則接電話的接電話,放電台的放電台,抬沙盤的抬沙盤,不到一個上午,一個原來的空降突擊營作戰室或者說指揮部便又出現在了官兵眼前。


    指揮部的樣子倒很熟悉,就是那六個大字讓人感到十分稀奇。


    諸葛盾盯著大字,抿著嘴一邊看,一邊偷偷直樂。有意思,種田掙錢還好說,就是後麵的搶人兩字,教導員看了不知道是什麽反應。


    “看什麽看,看了你能懂嗎?”孟遙故意嗬斥著,“營指都建起來了,還不開始工作去?回頭讓人把我和營指一鍋端掉了,看彪子不把你撕碎了吃掉。趕緊滾,站崗的站崗,警戒的警戒,聯絡的聯絡,該幹啥幹啥去。”


    得,我又成通訊員了。諸葛盾一臉委屈地走著,在心裏琢磨起來。看來,以後無論如何得再給營長下個套,總不能警衛員、通訊員這麽一肩挑一輩子吧。


    陸濤一掀簾子進來,也被那六個字下了一跳。“種田,掙錢,還搶人?”他咕咕叨叨念了一會,忽然把嘴一閉,找到指揮桌旁自己的位置,舒服地在椅子上一靠,哼起了他最愛的小曲:嗯——再見吧媽媽,軍號已吹響,鋼槍已擦亮,行裝已背好,部隊已出發。媽媽,你不要悄悄地流淚,我在這兒其實還是很好的。


    孟遙奇怪地瞅一眼陸濤,指指那六個字道:“濤兒,啥意思呀,見了稀奇也不稀奇了,你讓我很不安啊。”


    陸濤眼皮一動不動,鼻子裏哼哼道:“德行,不就這點謀略嗎?”


    “這你都看出來了?”牛剛一進來就大呼小叫起來:“太好了,種田的種田,掙錢的掙錢。哎對了頭兒,我可先說好了,我隻幹搶人的活兒,你要敢讓我種田去,我就搶你的大中華。”


    季旭馬上翻白眼跟道:“憑啥呀,你塊頭大還是咋的。”


    兩人正吵吵嚷嚷的,沒提防正好堵在周芳雨進來的路線上。等了半天,她隻好皺皺眉頭,提高嗓門喊道,“兩位,讓我過去坐下,你們再慢慢探討。”


    咦,她怎麽也進來了,不是說是開穿越以來第一次正式的營指作戰會議嗎?兩人疑惑地看看孟遙,又瞅瞅陸濤,就是沒敢在瞧一眼周芳雨。不為別的,這妞自打來了突擊營,總認為自己是被軍部流放了,所以從不正眼看人,即使孟遙也不例外。


    不過誰也沒想到,周芳雨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後,抬眼發現六個大字後,竟眯眼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就是嫣然一笑:“精辟,獨到。請問營長,這是誰的大作?”


    “這個,”孟遙還真沒提防周芳雨有此一問。


    曹飛彪一看,急忙挺身而出表情誇張地大喊一聲:“營長,當然是營長的大作了。不過,我也小小參與了一下,嘿嘿。”他說著,討好地望著孟遙道,“是吧營長,你當時的原話是種種田,養養花,泡泡妞……”


    “滾一邊去——”


    眼看著周芳雨的神態從微笑變成了冷笑,孟遙恨不得一腳將這個不長眼的混蛋踢到門外。完了完了,你看看周芳雨的眼神,看看陸濤的眼神,再看看另外幾個除了嫉妒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敬佩二字的混蛋,他就知道他錯了。人啊,小秘密還是要時常裝在自己的心眼裏最安全。


    孟遙裝模作樣摸摸自己鼻子,故作威嚴地咳嗽一聲,眼睛盯著自己剛剛換上的作戰靴,一字一頓地道:“現在開會,本次會議主題是,清君側,打土豪,分田地,種好田,打好仗。”


    “清君側?”眾人頓時大眼瞪小眼,“頭兒,你不是要對自家兄弟下手吧?”


    “什麽亂七八糟。”孟遙氣得一拍桌子,“清君側就是自相殘殺嗎,你們這幾天睡覺怎麽也不覺得脖子發涼呢?共和國堂堂的精銳空降突擊營,挪了一個地方,是不是都改性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居然可以在殺人不見血的土匪窩子裏,一個個玩得樂不思蜀,一個個睡得踏踏實實。”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這麽說,我們真的要開始行動了?”


    “當然。”孟遙正色道:“經過這些天偵察排的調查摸底,我認為清除牛頭山寨及其周邊匪患的時機已經到來。一旦肅清這些匪患,我相信我營才算有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根據地和大後方,我營在這個時代的立足、發展直至最終完成曆史賦予我們的任務,也才有了最根本的物資和時空上的保證。而馬大胡子、龍嘯天這兩股悍匪,就是當前卡在我們喉嚨裏的兩根魚刺,他們一天不清除,我們一天就談不上立足二字。”


    “那盼弟呢,他們怎麽辦?”陸濤冷靜地說道:“他們的情況雖然要特殊一些,也複雜一些,但歸根結底他們也還是土匪。情況彪子也跟我說過了,他們雖然沒對窮人動過手,可畢竟也搶劫過很多商旅。如果我們真的要開始根據地建設,這個問題的處理就很不能簡單一帶而過,畢竟我黨的政策擺在那裏。”


    這一席話,說的大家一時之間啞口無言。畢竟,突擊營是實打實生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而且個個都是受黨培養多年的指揮員。


    “怎麽辦,”曹飛彪使勁撓著光溜溜的頭皮,嘴裏小聲嘟噥著,“總不能連他們一起一鍋端了吧?黨的政策,不也講究一個區別對待嗎?”


    話音剛落,盼弟那特有的清脆而略帶沙啞的聲音突然在帳篷裏響了起來:“我們是土匪,但我們從未殺過一個不該殺的人,搶過一個不該搶的奸商富紳。俺盼弟今天敢當著各位好漢的麵發誓,你們盡可以到這方圓百裏的鄉親那裏任意打聽,如果有一個人說俺牛頭寨不是,俺從此帶著俺的八百號人永遠不再出現在自己的家鄉境內。”


    陸濤看了看一臉陰沉的的孟遙,連忙起身將盼弟迎到桌前,同時狠狠瞪了一眼警衛的諸葛盾。諸葛盾臉刷地一下白了,嘴張了張,就被師爺笑嗬嗬地拉走了。


    “哦,盼弟頭領,你怎麽來了,請坐。”孟遙堆起笑招呼道。


    盼弟哼一聲,別過臉。


    這時,師爺孔學孟適時地插過來,衝著孟遙就是深深一揖:“實在抱歉得很孟遙頭領,擅闖之罪萬望海涵。我們寨主也是送禮心切,方才驚擾了貴方的軍機大事。不然,就是再借我們兩個膽子也不敢擅闖你們的議事廳的。”


    “無妨,也不是什麽秘密了,”孟遙大度地揮揮手,疑惑地望著一臉奸笑的孔學孟問道,“您剛才說什麽,送禮?”


    “正是,”孔學孟點點頭,卻忽然不說話了,眼睛轉而望著盼弟。


    “哦,”孟遙反應過來,轉過頭笑眯眯地看著盼弟說道,“既然如此,就請盼弟頭領明示一二。”


    盼弟鼻子又是一哼,若不是孔學孟偷偷扯了一下她,她估計還要給孟遙一個好臉色。孟遙搖搖頭,想了想,伸手就從鋪底下摸出兩罐鮮橙多,放在盼弟和孔學孟麵前。“兩位是第一次來,理應出去迎接,隻是沒想到兩位直接就來了。我這兒沒什麽招待的,就請喝點飲料吧。”


    “喝就喝。”盼弟隨手操起飲料就往嘴邊送,送到一半才發現飲料罐上麵一個孔都沒有。她疑惑地看看師爺,見師爺同樣也是一副表情。


    孟遙微微一笑,連忙拉開飲料罐,示意一番,才又交到盼弟手上。接著又要師爺的那一罐,不料師爺卻慌慌張張將身姿一背,回手就將飲料袖到了懷裏。他一邊藏著掖著,一邊難為情地說道,“不勞大頭領好意了,小老兒已知訣竅,回去自己慢慢用。”


    “也罷,”孟遙也不揭穿他,轉而打量著盼弟一臉驚詫的表情,“盼弟頭領,此物可否?”


    盼弟伸出半個舌頭,想說話,卻又似乎找不到她所謂的那種感覺,隻好使勁擺著頭,上下打量著飲料罐,臉上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咂摸了一會兒,她忽然也像師爺孔學孟一樣,四處踅摸著要將剩餘的半罐飲料裝起來,嘴裏說著:“莫見笑孟遙頭領,俺留點讓小花也嚐嚐,這東西太好喝了。”


    孟遙一聽,心裏不覺一熱,急忙又拿出一罐交給盼弟。“你喝吧,我再給你一罐即可。”


    盼弟頓時不好意思地看看大家,“你還有呀,那你怎麽不叫他們一起喝呢?”


    孟遙一聽頓時頭大起來。這個傻丫頭,真是山裏的柴火妞。有時真是好心辦壞事呀。算了算了,這妞又哪會知道這是自家麗麗給自己專門準備的。在一幫如狼似虎的目光中,孟遙期期艾艾地又摸出一罐來,將它小心地放在周芳雨的麵前,然後指天發誓地道,“就這一罐了,女士優先,所以隻能周芳雨一個人有了。”


    誰知,在一片幾乎可以殺人的目光中,周芳雨卻毫不領情,一伸手就將飲料給推了回來。“對不起,本人減肥,從不喝這些甜膩膩的玩意。”


    “真是見色忘友。”


    在一片討伐聲中,孔學孟也是輕聲一笑,起身一揖:“孟頭領,各位頭領,在下先行告退了,留盼弟慢慢商議。”


    “請師爺不要誤會,”孟遙連忙解釋道,“我們這裏就是這樣的,官兵一致,沒有特別的貴賤之分,大家都跟兄弟姐妹一樣。”


    孔學孟也連連擺手道:“非也非也,是小老兒的時間到了,那幫小娃娃們還等著在下回去叫他們念書哩。告退,告退。”


    “哦——”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大家不由自主地都站了起來,紛紛看著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瘦小老兒。孟遙更是離開了座位,直接走到了他的麵前,一把拉住孔學孟的手問道,“您是說山寨居然還有學校?”


    “師爺本來就是私塾的先生,”盼弟這時接過話頭答道,“後來馬大胡子血洗了俺們幾個村子之後,就跟俺我們一起上了山,又在山上辦了私塾。”


    原來是這樣。孟遙連忙抄起孔學孟的手說,“走吧,先生,我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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