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直還在上海半空盤旋,何剛已接到電文,帶著好幾個醫生和一輛車候在了集結地。由於朝夕相處,孟遙突然昏迷的消息自然瞞不過周先生。於是,周先生不由分說,暫時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物,硬是擠上了錢如武的福特轎車,並且一路都焦急地在看他的手表。


    孟遙一倒下,每個人頓時都感覺像少了一個主心骨一樣,機上連一個主官都沒有,忙亂了好一陣子,才慌慌忙忙紮了一個簡單的擔架,七手八腳地就要往下抬。


    “什麽情況都還沒搞清楚,誰讓你們亂動他的,都給我停下。”


    何剛頂著巨大的旋風,率先跑了過來。車門一打開,一看亂哄哄的景象,當機立斷喝住已經有些亂了陣腳的人群,跳上機艙,回身又一揮手,怒目圓睜地喊道:“醫生,他奶奶的,趕快給老子上來呀。”


    從看到武直盤旋,到武直像蜻蜓一樣落下,從未見過直升飛機的幾個醫生,早就嚇傻了,坐在地上瞪眼瞅著哪裏還說得出話來。


    跟來的錢如武雖然素有耳聞,但畢竟也沒見過,因此也有些目瞪口呆。


    隻一眼,周先生立刻對情況了然於心:看來這個何大隊長此刻就是他們最高長官了,雖然他一出現,人人都鎮定了不少,可他心裏也是慌張的。想到此,他不覺點點頭,僅此一事即可觀出,孟遙在他們心目中的位置和分量倒是不輕啊。


    僅僅是一瞬間,周先生一伸手扶起了兩個醫生,又對最近的戰士溫言說道:“來,小同誌,我們一起把醫生送過去。”


    幾個醫生哆哆嗦嗦看了一會兒,一起抬起頭,卻又不知該向誰問話好了。


    何剛吧,正和尚入定般地盯著病人,雖然一言不發,可那樣子實在太過嚇人。


    這位周先生吧,又好像不是他們一夥的。外人能主事嗎?這些人,衣服怪怪的,武器怪怪的,這飛機更是怪怪的,真不知是何方神聖。


    罷了罷了,還是找這位看上去很和氣的周先生吧。


    “周先生,我們初步判斷,病人是積勞過度神傷所致,加之急火攻心,而且一定是受了什麽突然打擊和刺激,並且還營養不良,睡眠不足,思慮過度,幾項合到一起,就是鐵人一個也要因此倒下了。”


    醫生一說完,何剛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來:“你胡說什麽,他奶奶的,什麽打擊不打擊的,我們營長能為這個打倒?”


    話音未落,一直雙手緊緊攥著孟遙的諸葛盾,撲通一聲坐了下去。


    再看楊茂明,惡狠狠地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似乎還不解恨,另一腳又要踢上去,卻被周先生一把攔住。


    “如無大礙,我們就趕快去醫院吧。移動病人,應該沒問題吧?”


    “這樣吧,我先給他打一針,然後就可以送醫院,那時,我們再詳加會診。”其中一個西醫模樣的人說著,舉起針筒,卻被何剛一把奪了下來。


    “衛生員,你過來看一下。”


    衛生員早就候在旁邊,接過針劑仔細看了看,點點頭,隨即推開醫生,親自將藥給孟遙注射了進去。直看得幾個醫生又是一陣愣怔,咬著手指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打完針,衛生員似乎自責地捶捶腦袋,低頭又將孟遙查看了一番,隨即望著何剛道:“何隊,其實我早該想到這點,都怪我。我當時是嚇傻了,怕心髒或者腦袋方麵的問題,那樣就——”


    何剛一瞪眼:“閉嘴,還囉嗦什麽,去醫院。”


    誰知,在醫院躺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孟遙依然還是處於昏迷狀態。這下,連醫院的英國佬院長都驚動了,帶著一幫子所謂各科專家,又是會診了一下午,卻還是不了了之。


    折騰到晚上,英國佬無可奈何地找來何剛,聳聳肩膀之後,愛莫能助地攤開手說了一句:“上帝不在我們這邊,你們還是去別的醫院看看吧。”


    然而,帶著病曆到了下一家醫院,忙乎了一天,孟遙卻還是像一個罷了工的長工,賴在床上就是一動不動。這下何剛再也不敢自作主張了,一封加急電文飛到了陸濤手上。


    陸濤一看,頓時眼睛紅了,卻又不敢聲張,私下一合計,當即決定下山去上海,親自護送吳美娟這位突擊營的大醫生去試試。實在不行,就由她帶著孟遙,哪怕找遍全國也要救醒他。


    臨出門,吳美娟卻忽然改變了主意,一定要周芳雨和錢如雲隨行。


    趕到上海時,已是又一天過去了。


    麵對接車的錢如武,錢如雲二話沒說抱住他就抽泣起來。周芳雨卻很平靜,隻是靜靜地看著接車的何剛搖頭的模樣,便扭過頭望向了窗外。


    倒是吳美娟問得很仔細,一直到了醫院門口,她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一進病房,陸濤等人一下子愣了。除了熟悉的突擊營紅區支隊戰士,屋子裏還有許多陌生的臉孔,而且都一個個麵色凝重,簡直看上去比親人還要親。猶為令人生疑的是,一個十分漂亮的長發披肩女子,居然就坐在孟遙床頭,默默望著他落淚。


    旁邊還擺放著幾束仍散發著淡淡幽香的鮮花,不用問便知,這一定也是她的傑作。


    幾個人、尤其周芳雨和錢如雲的臉上,頓時黑下來。


    “你是誰,請你讓開。”周芳雨雖然矜持地未動,但並不代表錢如雲也這樣含蓄,隻看了兩眼,便走上去就要奪回屬於她的這個位置。


    不料,那女子不僅一動不動,而且還十分惱怒地橫了一眼,隨即豎起食指噓道:“請你小聲一點,不要讓他再次受到傷害。不管是誰,在這個時候,都沒有權利在這裏大吼大叫。”


    此女不凡。


    周芳雨趕忙伸手拉住錢如雲,手底暗暗使勁,總算讓她安靜了下來。


    這時,在床頭另一邊站著的一個男子開口了,並且第一句話就準確地瞄準了陸濤:“突擊營陸上校吧,鄙人是國民政府侍從室戴某,聞訊之後,特受蔣先生委派專程趕來。這位女士是蔣夫人秘書張小鳳少校,也是受夫人委派。請諸位放心,我們來,就是要盡一切努力,一定要讓孟將軍重新醒來,恢複健康。”


    怪不得連一個女子都有如此威勢。陸濤點點頭,伸出手,同樣出其不意地來了一句:“原來是戴雨農先生,久仰久仰。”


    戴笠不覺一怔,一絲沮喪從臉上一閃而過。這突擊營的人怎麽都神了,誰都能一眼認出他,這低調行事,神秘做人的原則,莫非行不通了。他哪裏知道,他的這個原則,確實讓他最終一舉成為中國最神秘組織的最神秘人物,到抗戰開始,即使很多國民政府高官對他也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隻不過,到了突擊營這裏,他就是皇帝的新衣隻有被秒殺了。


    既然點了蔣夫人的名字,這張小鳳自然也不能怠慢。陸濤一轉手,同樣彬彬有禮地來了一句:“感謝蔣夫人,我代孟遙謝謝諸位了。”


    不過,話一說完,他的臉上立刻就變得十分嚴肅,而且口吻也突然強硬了許多:“這裏應該有專家,也有知名的醫生吧,請恕我冒昧,三天了吧?既然大家到現在為止仍束手無策,現在就請各位出去。我們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


    眾人在突擊營微微抬起的槍口下,開始陸續向外走去。隻有張小鳳落在最後,不甘心地問了一句:“陸上校,這裏麵也包括我們嗎?我們可是——”


    說到一半,戴笠的手伸過來,一把將她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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