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座,我們是不是通過某種方式支援一下孟遙他們,同時以統帥部的名義指令閻錫山和傅作義二部,各派出數支師級作戰單位佯動一下?這樣的話,至少圍困突擊營的日軍倘若真有打虎之心,也不敢傾力相攻。”


    蔣百裏說完,看到低頭正在徐州會戰態勢圖上沉思的老蔣,似有所動地將目光移向了安達鎮一線,急忙又趁熱打鐵道:


    “委座可能以為我有什麽私心,但您隻要看看突擊營當前吸引的日軍數量便馬上就洞若觀火。”


    “10個師團、而且全部都是第一批侵華的精銳師團,還不算配屬、加強過去的裝甲旅團、炮兵旅團以及騎兵旅團。假若突擊營瞬間崩潰,這20萬精銳日軍即可揮師南下,進可直接增援徐州之敵,退可打亂我徐州一線這個戰區布局。眼下徐州會戰已成膠著之勢,萬萬是不可讓這支20萬精銳日軍南下啊。”


    作為老蔣手中親自掌握的唯一預備隊,宋希濂可沒有蔣百裏這樣的背景和膽量。但他作為步戰合成係出來的戰將,同時這些年又從孟遙手中得到了不少好處,其實也一直都在心裏提心吊膽著。


    看到蔣百裏侃侃而談,這位八麵玲瓏的戰將終於鼓起勇氣,雙腳並攏啪地一個敬禮道:


    “報告委座,我完全支持蔣百裏同誌的意見。兵法雲友軍即我軍,救人如救己。一旦晉察冀日軍騰出手來揮師南下,我徐州戰局不說崩潰,但絕對會給本已吃緊的各軍師以空前壓力。所以——”


    啪地一聲。老蔣突然將手中的紅鉛筆扔到地圖上,抬起充滿血絲的雙眼瞪著二人道:


    “娘希匹,你們說的這些,我能不知道嗎?閻錫山部有閻錫山部的防務,傅作義部有傅作義部的任務,至於我,你們都很清楚。我手上哪裏還有一兵一卒可派?”


    正說著,大門咚地一下被人大力推開。眾人驚訝地望去,卻是宋美齡,正陰冷著一張臉走進來。


    “你怎麽來了,娘希匹,這裏是前線你不知道嗎?”


    老蔣急忙迎上前。同時向眾人揮揮手。


    宋美齡一聲不吭,直到眾將紛紛掩門而去,方才毫不掩飾一臉怒容地說著,同時將手中的報紙高高揚起:


    “達令,20萬日軍啊,突擊營卻不過區區萬人。你看到這些。難道就一點不擔心嗎?現在明擺著他們已經展開了全麵占領中國的野心,今天一個演習,明天一個事端,不是這裏掃蕩。就是那裏清剿,我們都退到了重慶,以後還往何處退去?我不管,以後我們需要突擊營的地方實在太多太多,這次日寇的所謂大兵團演習,明顯就是衝著包圍這支孤軍深入的突擊營而去的。你趕緊想辦法,務必要將他們救出來。”


    老蔣吧嗒吧嗒滿嘴假牙,一時間感覺委屈極了。


    娘希匹。這明明是孟遙自己犯險,最後所有人怎麽都把矛頭對準了自己。


    他可能忘了。當下中國,隻有他一個人是唯一統帥啊。


    “怎麽辦。你到底是如何想的,達令,算我求你了好嗎?”


    宋美齡看著陰沉不語的老蔣,繼續逼問道。


    老蔣頭疼地擺擺腦袋,驀然看到報紙上一行大大的標題:《鬆井石根大將親臨演習區域,突擊營孤軍安達鎮》,頓時,他立刻計上心頭,指著報紙道:


    “達令,日本人隻是在那裏搞演習,傷不到突擊營什麽的。我馬上叫戴笠去辦,告訴他們趕緊立刻那裏就是。”


    “真的?”宋美齡半信半疑。


    老蔣連忙點頭,信誓旦旦地道:


    “放心吧達令,別忘了他們的天皇不還頒布了一個什麽《十大原則》,日本人在中國再怎麽驕橫,總不敢違抗他們天皇的諭旨吧。”


    可惜,話還未說完,陳布雷走進來,一看宋美齡在,馬上強自鎮靜下來,無聲地看了一眼老蔣,隨即端起桌上的水杯遞了過來。


    “委座,您該吃藥了。”


    老蔣立刻會意地唔唔了一下,趁機說道:


    “你該回去了,馬上。這裏到處都是子彈、炮彈片,而且日本人的飛機猖狂的很,我可不想你在這裏出什麽問題。”


    宋美齡剛走走出去,陳布雷立即語調失常地道:


    “委座,遵照您的指令,嚴密關注在安達鎮一線的密報,剛剛傳回消息,日本人真的動手了,您看——”


    老蔣身子一晃,急忙探手抓住椅子。


    還好,這一次他手中的水杯竟然沒有摔下來。


    好半晌,他才瞪著血紅的眼睛,嘶啞著嗓子揮手道:“叫戴笠來,不,馬上給我接傅作義部。”


    這邊電話還未接通,徐州前線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陳布雷捂著話筒聽了一會兒,隨即更加驚惶失色地抬頭驚呼道:


    “委座,李宗仁長官急報,於學忠第51軍在淮河一線經過數日激戰,全軍幾乎打殘。迫不得已,張自忠第59軍全線壓上,導致雜牌部隊川軍第22集團軍在藤縣、臨沂一帶戰線崩潰。第41軍王銘章英勇殉國,所部114師、122師全部打光。委座,李長官電話哭著懇求,請務必於30分鍾內派出由突擊營支援建設的高誌航戰鬥轟炸師,對日第二軍台兒莊附近攻擊部隊實施無差別轟炸,以便為頂上去的孫連仲第2集團軍、湯恩伯第20集團軍展開贏得時間,同時,堵住因韓複榘逃跑而洞開的黃河防線。”


    老蔣臉上下意識一滯,跟著就咕噥了一句:


    “娘希匹,這幫子人眼睛全都盯在我這點寶貝上。唔,對了。你剛說什麽,王銘章殉國,他的兩個師也都打光了?”


    “是的,委座——”


    陳布雷淚光閃閃地道:


    “正是因為他們的頑強防守,藤縣、臨沂兩個小縣城才堅持到了湯恩伯部先頭部隊的抵達接防。據李長官言,就連在徐州觀戰的中外記者都是一片噓聲,紛紛在他們的報紙上說。優秀的皇軍竟然栽在了中國一支最不起眼的川軍雜牌部隊手上。”


    老蔣終於動容道:


    “很好,娘希匹。這才打出了中國人不是外族任意欺辱的勇氣。你就這樣告訴李宗仁,一刻鍾後高誌航師全部出動,我絕不藏私一架戰機,全部拉過去支援作戰。另外你還要告訴他,韓複榘已押到了我這裏。明天的報紙他就會看到這個賣國賊的下場。”


    陳布雷連連點頭道:


    “是,委座,謝謝,我替所有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以水代酒,敬您一杯。”


    被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陳布雷這個怪怪的舉動,弄得羞紅了半張臉的老蔣。突然有些不自在地背過身去,揮手複雜地道:


    “好了,娘希匹,我不是不會做好人。隻是好人難做啊。”


    卻說宋美齡一走出這座設在商丘的臨時行營,一個人立即便迎上前,毫不掩飾雙目中的焦灼之情,直愣愣地看著宋美齡。


    宋美齡反看過去,無言地搖搖頭,低頭徑直鑽入等在一旁的小車。


    她不是別人,正是多年一直在各個戰場以采訪之名行暗查之實的左芳。不過,她可不屬於什麽軍統、中統。實際上就是宋美齡自己安插在外的耳目。


    作為一國之母,她認為需要有這樣一個甚至多個最親近、最信任的人。作為自己的耳目,以便可以讓自己在國事中耳聰目明。


    現在。左芳未經召喚便回到她的麵前,想必自然是為了安達鎮一事。


    車子開出了很遠之後,宋美齡才摸出手袋,提筆在一個本子上刷刷寫了起來。寫完,她將寫著字的兩頁紙撕下,鄭重地遞給左芳道:


    “拿著這個條子,直接去找閻錫山和傅作義。這是我唯一能做、也可以做的事情了。其他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當然,我也不相信日本人在各地戰事如此吃緊的情況下,敢於貿然就對突擊營動手,上帝保佑吧。”


    “謝謝——”


    左芳接過紙條,將它仔細地疊好放進自己的皮包。


    “還有,你如果已經下定決心,那就放開一切去做吧。這些年東奔西走,的確辛苦你了,是到了該築巢休息的時節了。”


    宋美齡一說完,左芳頓時坐起身子,目光閃閃地道:


    “夫人,您真的可以放我走了嗎,如果,如果我真的就隨了他去呢?”


    “傻瓜,我言已於此,還聒噪什麽——”


    說著,宋美齡暗歎一聲,伸出手在她手背拍了拍,對前座的侍衛長命令道:


    “把聲音開大點兒,調到美聯社頻道上。”


    這些日子,國民政府一直都在與羅斯福政府多方接洽,大批美**援有望在明年正式啟動。而作為美國人最喜歡的一個華人婦女代表,宋美齡自然成了明年為軍援順利落實而出使美國的不二人選。


    嗡嗡的馬達聲中,原本徐徐道來的播音員語氣突然一頓,隨即從廣播中傳出一陣樹葉沙沙聲,聽上去似乎明顯在急切地翻閱著什麽。


    很快,播音員重整旗鼓,以急促的聲音播報道:


    “現在插播一條剛剛從中國安達鎮傳回的最新消息。今天正午時刻,在包頭、呼和浩特一線正在軍演的日本近10個師團、20萬大軍,在大將鬆井石根、武藤信義聯署簽發的命令下,對出現在安達鎮的突擊營一小股部隊發起突然攻擊。”


    “據未經證實的消息,突擊營的象征和代表人物孟遙將軍可能也在這個小股部隊中。作為中**隊重回世界一流強軍的最大希望,尚不清楚在短短十年中創造了無數經典戰役和新的作戰模式的孟遙將軍,此次為何令人難以置信地孤軍深入重圍,他們是否能夠再次讓世界眼前一亮,我們將拭目以待。”


    “另據徐州前線報道,雲集此地觀戰的各國記者,已於今日午後紛紛趕往安達鎮。相對於以60萬大軍正與20萬日軍在徐州搏殺的戰場,以不足萬人麵對同樣裝備精良且有備而來的20萬日軍,其新聞價值自然不言而喻。”


    “據悉,此前名不見經傳的塞外安達鎮,注定將在一夜之間成名。因為,這時在通往這個漠北小鎮的無數條路上,正蜂擁而至的不僅僅是妙筆生花的記者,還有世界的目光。”


    “停車,馬上停車——”


    一聲淒厲的尖叫過後,小車戛然而止,在路上卷起漫天飛揚的塵土。


    但不知為何,就在車子還未停穩,隨行警衛車輛反應未及之時,它又猛然發動起來,風馳電掣地往前開去。


    卻說安達鎮內,當一陣陣驚天動地的轟鳴過後,被一股股熱浪和嗆人的硝煙裹挾著,幾乎沒有一人能夠睜眼相看,隻有一人憑借著過人的意誌和特殊訓練仍在漫天的火光中,死死地瞪著頭頂仍在呼呼嘯叫而去的無數彈道。


    沒錯,她就是葉韻恬。而且也隻有她最清楚,此刻如憤怒的火神遠遠撲去的火舌,迎風怒放之後的結局將是什麽。


    對於炮兵,她不是沒有見識過。甚至,她曾有一年的專門時間,專門學習和觀摩了各種類型的紅色蘇聯的炮兵裝備以及他們的作戰樣式。而今天她才清晰地知道,以“大炮沙文主義”的紅色蘇聯炮兵,即使是他們引以自豪的秘密研製中的火箭炮出現在這裏,對於此刻正在怒吼的彈幕而言,都將是星光與螢火蟲的對比。


    不知不覺,一行行熱淚噴湧而出。


    而她的心髒,也隨著一顆顆被空氣摩擦得滾燙的炮彈飛向了那邊的陣地。


    不知道支那突擊營的炮彈參數、彈頭戰鬥部裝填幾何以及破片殺傷範圍,那麽就以當今威力最大的紅色蘇聯步兵炮群一次齊射為標準,一顆炮彈下去,就是一個80x80的死亡麵積,而帝國的標準步兵衝鋒隊形,幾乎一個小隊的帝國優秀士兵就將化為一灘灘血水。


    憑她過人的記憶力和觀察力,這些呼嘯而去的炮擊,何止是她所熟知的那種一次齊射,帝國的一個師團,哪裏經得起這樣的打擊……


    猛然間,葉韻恬一頭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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