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窗欞外,雪花紛紛揚揚。


    這一覺好眠,蘇尋春再睜眼時軟榻之上隻有自己,男人躺過的地方殘留些許餘溫。


    在藥廬,她每晚都陪著洹兒睡,偶爾小家夥會纏著爹娘與自己一起睡。


    她與蕭佑澤的雇傭關係,少不了洹兒從中調和。


    蘇尋春洗漱過後想去找洹兒說話,卻被告知小公子隨夫子外出郊遊,半月後才回。


    哪有那麽巧,指不定是那男人特意安排。


    她沒功夫細想,眼下得盡早找到穆承彥,自己終究是要離開的,未免夜長夢多。


    昨天之前,她甚至想過舔著臉讓蕭佑澤給自己一張良民證,從此擺脫穆家。


    可看那男人的架勢,隻怕她脫離刀山,有會跌入火海。


    人終究是要靠自己的。


    一番喬裝後,蘇尋春掛起麵紗,憑著記憶走到前廳。


    一路上,丫鬟小廝紛紛行禮,一口一個夫人叫得她耳朵發癢,好似她真的是這座別院的主子。


    康總管早早等在前廳門口,見她來,捧著太子殿下交代的東西,笑臉迎了上去。


    “馬車已在正門等著夫人,殿下說了夫人此去最多半月,若誤了歸期他會親自去接您。”


    蘇尋春手抖了兩下,入城令牌差點掉在地上。


    又是半月,蕭佑澤似乎在盤算什麽。


    “殿下如今何在?”


    康總管弓腰俯身,退了兩步,“夫人莫要難為老奴,時辰不早了,夫人快些進城吧。”


    馬車奔馳前行,一個多時辰已停在穆府門前。


    這裏是穆世恒同宗叔伯、穆修的府邸,出發之前穆世恒便決定到了京城暫居此地。


    待吏部任命下來,再搬入將軍府。


    所謂窮在咫尺無近鄰,富在深山有遠親,何況是穆校尉主動聯絡,穆府上下煥然一新,大門懸掛紅綢緞,兩側貼滿對聯。


    蘇尋春打發走太子別院的人,獨自上前叩響朱門。


    等了半晌,也不見人來。


    倒是聽見門內一片喧鬧,還伴有女子哭聲,仔細一聽應該是穆蓉蓉在與人爭辯什麽。


    穆府四麵牆角都掛著紅燈籠,唯獨東北角的側門是白色。


    她步過時恰巧有下人扔東西出來,正是那是穆蓉蓉在她房裏翻出的小盒子,裏麵裝著給洹兒的禮物。


    蘇尋春拾起來,柳眉輕蹙阻止那人關門的動作。


    “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你想做......”


    未等人說完,她抬腳就走,尋著哭聲很快發現穆家眾人,正在院中亂作一團,院子正中央還停著一口柳木棺材。


    趙氏聲音斷斷續續傳來,都是勸女兒不要胡鬧之類。


    蘇錦夏依偎在穆世恒身邊掩麵竊笑,穆世恒摟著她一言不發,二人活像是這場鬧劇的旁觀者。


    而穆桓則與穆修一家老小商量發喪事宜,再三強調要辦得周到,保全兒子顏麵,畢竟再隔幾日他就要受封。


    “這口棺材是給我準備的嗎?”


    不遠處忽然一句陰森的女人聲,眾人朝著聲源望去,皆嚇得魂不附體,若非此刻豔陽高照,怕是要背過氣去!


    又不約而同看向蘇錦夏:你不是說人被山匪綁走,必定活不成了嗎?


    唯有穆蓉蓉含淚掙開趙氏的手,奔向蘇尋春,“嫂嫂!我就知道你肯定還活著!蘇錦夏都沒死,你怎可能先她而去!”


    聽到這話蘇錦夏才從震驚中回過神,猛掐自己手臂內側的嫩肉,眼淚奪眶而出,讓穆承彥為自己出頭。


    穆承彥自是不會讓穆修一家看自己笑話,忙讓人打發他們離開,教訓起穆蓉蓉來。


    “錦夏也是你嫂子!再這麽說話,休怪我不認你這個妹妹!”


    “不認就不認!有何稀罕?!”穆蓉蓉雙手叉腰呸了蘇錦夏一聲。


    蘇尋春鬆開穆蓉蓉的手,徑直向前走了兩步,撫上那口油漆尚未幹的棺材,眸子一抬,眼裏星光變作千根銀針刺向旁邊的女人。


    “蘇錦夏,你何以認為我一定死了?莫非那晚本就是你與那幫人串通害我?”


    “你、你休要胡說!!”


    蘇錦夏紅著眼眶將她與穆家人說的話,原模原樣複述出來。


    “當晚我與你被王胡子綁去山上又遇見山匪,我見他們要來抓你,還通風報信讓你逃,你怎的還汙蔑我?”


    “後來你被那兩個男人捉了去,萬幸我命大得薑大人所救,我想官爺們必定會順著馬車蹤跡緝拿山匪,哪知到了辰時都沒有你的消息......”


    說到這兒她甚是委屈咬唇低頭,好像後麵的話難以啟齒。


    穆承彥會意,接過話頭繼續道:“蘇尋春你別小人之心、汙蔑錦夏害你!是我與秦將軍約定在那日交付官印,我們先行入城也是為了大局著想。”


    “安定下來後我也派人去衙門打探過,都沒有你的消息。”


    蘇尋春冷哼,“所以就當我死了?”


    這時穆桓一跺腳推開趙氏,指著蘇尋春道:“蘇尋呐,你要知道人言可畏啊!你想想你是讓兩個大男人給擄走的,整整三日沒有任何消息,就算能活著回來隻怕......”


    “所以我死了,才是能保住穆家名聲?”


    蘇尋春從前對這老東西的話置若罔聞,眼下實屬難忍,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都一樣讓人惡心。


    穆桓像是沒聽出她話中之意,又裝作苦口婆心那般。


    “不全是為了穆家,萬一你真讓人...往後被人指指點點,受苦的還是你自己。”


    簡直荒謬,蘇尋春雙手掀開棺材蓋,對著穆家幾口人訕笑,“我現在回來了,你們是要將我塞入這棺材?堵人唇舌?”


    “你......”


    蘇錦夏似又想到什麽借口替自己開脫,她沒再給這毒婦機會。


    從袖中拿出王胡子的供詞、連同所剩的迷香一同甩到她臉上。


    “你與王胡子暗中勾結,迷暈我、將我綁去五鶴山,中途我昏迷多時,不曾知曉你二人做過些什麽。”


    “隻恍惚中,聽見他喚你‘小娘子’,怎的自己吃香喝辣把他給忘了。”


    “按照父親的意思,良家女子讓歹徒擄走必定會發生禍事,隻是不知你當晚與他,是被逼還是自願?”


    “畢竟你與他一早就認識。”


    穆承彥聽得最後一句臉都綠了,不等蘇錦夏反應,率先拾起那幾頁紙細細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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